红星书评|为龙泉驿文物“立志” 作家凸凹:让文明回到有形
读志笔记:时间的叙事
凸凹/文
时间把人类的事体浸泡、过滤、塑造成文化,文化又让时间将自己滋养、窖藏、打磨成文明;而那些有色泽、有气息、有斤两、有尺寸的文明,又被时间风化、剥蚀和吹散;而一双双扑满泥尘、浸渍汗水的手,又拼命在时间的大风中发掘、打捞、拼接,以愚公移山、螳臂挡车般的决绝让时间慢下来——让文明回到有形,让文物回到文物。
读《龙泉驿区文物志》付梓版,我看见了时间的量尺、刀片、书虫、速度和易容术,更看见了一双在时间的大海中捞针的手——龙泉驿区文物保护工作者的手。
这双手,2003年,为龙泉驿捧回“全国文物工作先进县(区)”招牌,今天,又为龙泉驿这片土地编了一本史无前例的书:一本收录全面、事象公正、体例规范、行文精准的书。
这是一双对得起时间、对得起先祖和后人、功莫大焉的手。
现在,让我开始读爬行在这双手掌纹里的岩石、陶瓷、铜铁、土木和繁体字。
一、从非虚构到虚构的证词与和解
“洛带公园,成都市文物建筑,1928年由时任洛带团总、袍哥舵把子刘惠安集资修建,四川省最早的公署之一。园内的‘女茶社’,是过去客家妇女集中休闲品敬聊天的地方,不纳男宾;凌翠楼为小青瓦四合院,楼上曾是龙泉驿区第一座图书馆,曾藏有《万有文库》等书籍,峨亭京剧社也曾在该处。”(《第五篇 其他文物保护工作》)
这段文字中的“刘惠安”“洛带公园”“女茶社”,是非虚构的,搬迁到《甑子场》这本书中,就成了虚构,因有《甑子场》是一部比上边摘录文字长若干倍的体量达三十多万字的小说。刘惠安在小说这种虚构艺术中不叫刘惠安,叫安。他建公园,置藏书,修路搭桥,不准兵匪军队入场镇,对保护古镇会馆等文物做出了自己事实上的贡献。他的小老婆叫扣儿,龙潭寺客家女,则在公园女茶社倡新学,教一群乡妇识文断字,偶尔倚窗望镇公所方向,怀想一位老男人的爱情。
我刚刚出版的另一部长篇小说《汤汤水命——秦蜀郡守李冰》,则在这样一段完全及物的叙述中找到了灵感与证词:
龙泉驿区北干道秦群墓于1992年3月20日在平安乡永远村8组(龙泉街道驿河社区)平天坝工地发现。共发掘清理墓葬34座,其中M1-M4已被破坏。
共出土遗物315件(不包含钱币和桃核),其中完整器物169件。随葬物均以陶器为多,次为铜器、铁器、漆器、木器等,个别墓出“半两”钱币。陶器有罐、都、釜、瓮;漆器有孟,盒或厄;铜器有戈、矛、钺;铁器有斧、凿、铧等。所有这些出土物均具有战国时期关中秦人遗物风格。在个别墓的木椁底板上发现已与椁板色泽相似的桃核、李子核及黄瓜籽,说明距今2300年左右这一地区的果木、蔬菜已有一定的发展。出土的带倒钩铜钺,体型不大,但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这段出现在《第二篇 文物勘探与发掘》中的文字,在《四川通史》(罗开玉著,四川人民出版社2010年3月)、《成都通史》(罗开玉、谢辉著,四川人民出版社2011年11月)战国晚期部分中,则是以十余处文图并茂的式态予以呈现的。为蜀地先秦砣砣雾一般的信息提供物证,出土文物从成都东侧方向斜插过来,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
正是这束大地的证词,让我有了将《汤汤水命——秦蜀郡守李冰》中的好些场景东进至龙泉驿一带的信心。于是乎,龙泉山、凉风垭、载天山庄、桃林坡、桤木河、牛鞞等地名走入了书中。我甚至将李冰与桃枭初恋的滥觞之地,设置在了可西眺成都城和雪山的长松山庄。
虚构的文字,游魂一样四处飘浮,终于找到自己非虚构的划线、编码与坑位。
二、文物从文物中走出
《第二篇 文物勘探与发掘》曰:
“2010年11月中旬,成都市文物考古工作队在龙泉驿区十陵镇青龙村文物勘探过程中发现一座大型砖室墓,在上报上级主管部门同意后,于2010年11月至2011年5月进行抢救性发掘。据墓志记载,墓主人为后蜀宋王赵廷隐。”
赵廷隐,何许人?一代名将是也。五代时期,甘肃天水人,后蜀开国功臣。智谋双全,后蜀高祖孟知祥麾下无人能及,建功累累。孟知祥去世,他与赵季良等受诏辅政。后蜀后主孟昶上位,加兼侍中,为六军副使,晋升太傅。后赵廷隐申请退休隐居,官至太师、中书令,封宋王。
最后的归宿地在龙泉驿地层里的赵廷隐,其长子叫赵崇祚。正是这个赵崇祚,编辑印行了在中国词坛有着赫赫地位的《花间集》。该书收录了温庭筠、韦庄等18位花间词派诗人的经典作品,开创了诗歌拓疆、再生一派的大革命。
赵廷隐古墓的出土,成为继前蜀王建墓、后蜀孟知祥墓后,五代墓葬考古的第三大发现。
“明蜀王陵”是龙泉驿最早的被国务院核定公布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十年后的2006年,获得这一殊荣、享受其待遇的是“洛带会馆建筑群”。
“大明蜀僖王圹志”七个大字竖刻在碑额上,所有碑文字体隽永而清癯。正是这尊圹志,纠正了清代所修《明史·诸王世表》中把僖王朱友壎称作朱友党的讹误。石碑是实心的,敲击它,听到的却是中空的声音,这让游人百思不解。
2017年8月25日,龙泉驿区洪河村14组,施工人员在绿道改造过程中掘地两米多后,发现了两尊三彩俑。文物专家随后初步判断,此处应有一片宋代墓葬群。8月28日,经国家文物局批准,抢救性发掘正式开始。至11月下旬,共清理宋代高氏家族墓葬14座。考古人员意外发现,其中一座,是北宋仁宗时期著名山水画家高克明的墓葬。
现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溪山雪境图》,正是出自高克明之手。高克明的绘画成就,在当世便已得到公认。《宋朝名画评》将其作品列为“妙品第一”。
结合出土文字材料,考古人员得知,高氏后裔本是山东渤海人,北宋时居于山西,后在南宋初年南迁至成都。
一锄头挖出个蜀王,一锄头挖出个武将,又一锄头挖出个画家。龙泉驿土地到底埋藏有多少神奇与秘密,还有多少活儿在等待文物工作者去干?
三、顺流而下溯源而上的高光
现如今的龙泉驿是没有一条像样的河流的。但最早在龙泉驿山中闹腾出动静的,恰恰是两条鱼。
据《大事记》记载,第一条鱼出现在一亿年以前,细鳞、单尾、双翅。“1992年3月:天峨乡(后并入茶店镇)成渝高速公路采石场,发现鱼化石1件,长21厘米,宽8厘米,细鳞单尾双翅,鉴定形成时间约1亿年以上。”
第二条鱼游弋在七千万年以前,它有着坚硬的鳞甲。“1975年11月:茶店乡古井村4组出土7000万年前(白垩纪)的硬鳞鱼化石,鱼体长34厘米,今存成都市博物馆。”
与龙泉驿有关又被记载的,那个最古老的人叫蚕丛。龙泉山脉最高峰长松山周家梁子曾高高矗立着一座蚕丛王庙。后来,又坐落了一座长松寺。龙泉驿在唐天宝元年(742年)由东阳县易名为灵池县。《全唐诗》中现已查证无疑的与灵池有关的诗系李德裕、郑谷和吴融三人所写,计五首。其中三首,写的就是长松寺的人与事。我多次踏勘现场,古垣肌理,残砖碎瓦,至今犹存。目前的建筑是原始楠木丛林中的一幢中西合璧的别墅“唯仁山庄”,由龙泉驿本籍著名军阀田颂尧于1935年筑,次年成,刘存厚题书庄名。此处还有一颗千年银杏,当是龙泉驿地盘最古老、最粗大的植物。在成都地区极目远眺、俯览岷江流域、沱江流域和杜甫见过的一众雪山,此处是上佳的选择。周家梁子地望,既是龙泉驿地理的高点,又是文化的高点——它甚至还是龙泉驿得名的依据源。
“东汉末年(189-220):刘焉、刘璋割据政权下属官宦,捐献自己在狮子山上的房屋为家庙。蜀汉(221-263):汉将赵云承袭该家庙,命名为灵音寺。”(《第三篇 不可移动文物》)灵音寺,也就是李劼人在《死水微澜》中描写过的至今香火绵盛的石经寺。
接下来出场的人物当是朱桃椎了。朱桃椎生活在隋末唐初,他先是学者型官员,后辞官落户龙泉山中,千呼万唤不出山从仕。“削野藜而作杖,卷竹叶而为巾……”他是有唐一代著名隐士,其文章代表作为《茅茨赋》。朱桃椎的事迹《大唐新语》《新唐书》《全唐文》等有记,而《二十五史•旧唐书》则列有其个人专传。
《大事记》说:“宋绍兴二十八年(公元1158年):四川安抚使兼成都知府王刚中受宋高宗之命,到灵泉县重修朱真人祠,即安静观。因为有皇太后懿旨和皇帝亲自安排,人们称其为‘皇家道观’,也是龙泉驿古代所有祠堂当中最气派壮观的建筑。” 朱真人,即后人对朱桃椎的尊称。
唐、宋时期,龙泉驿来了两个任武职(县尉)的文人,前者段文昌,后者李流谦。段文昌,山西汾阳人,早年入韦皋幕府,后历任灵池县尉、登封县尉、监察御史、翰林学士等,官至宰相。任西川节度使期间,为成都女诗人薛涛建墓并撰墓志铭。段文昌著有文集三十卷、《诏诰》二十卷,还曾自编《食经》五十卷。《全唐文》收录其文章四篇,《全唐诗》收录其诗作四首。李流谦,德阳人,约宋高宗绍兴中前后在世。荫补将仕郎,授成都府灵泉县尉。任职十六年后,去雅州履新学官之位。著有澹齐集八十一卷,有《国史经籍志》传于世。
遗憾的是,这两位父母官在龙泉驿留下的文物被时间收走了。所幸,残破的古籍又用铁定的文字锁死了他们留在龙泉驿的踪迹。
墓志铭为段文昌撰记的薛涛,其墓似有建在龙泉驿的可能。行走中国大地的美国著名学者比尔·波特在《寻人不遇——对中国古代诗人的朝圣之旅》一书中说,薛涛在望江楼的那处葬所是座虚坟。他根据清代《华阳志》所载之成都东南薛涛葬地“薛家巷”,请导航带路,来到龙泉驿区大面街道青台山路“薛家巷”,找到“薛涛后人墓”,拍下了照片。
……顺流而下,溯源而上,文物的出没、行止,是时光大河跳出的高光,更是大浪淘沙蝶变中的吉光片裘。
四、文明走在大路上
一些文明沿着河流走,一些文明沿着驿道走。
龙泉驿的驿道叫东大路,由中路、南支路、北支路一主二辅三条构成。这个,连同堪舆学中的风水,大抵构成了龙泉驿文物的来路、走向和分布图。
中路从成都东门“迎晖门”出发,过龙泉路,经牛市口、沙河铺、黉门铺,进入龙泉驿区境后,沿大面铺、界牌铺、龙泉驿、山泉铺、柳沟铺、茶店子,到南山铺,出龙泉驿区境入简阳境,过石盘铺、赤水铺、九曲铺、石桥井,到阳安驿(简州)。
北支路起自成都双桥子,经万年场、多宝寺、保和场、西河镇、洛带镇进入龙泉山,再经马口堰、陡沟子、义兴场到止马店。此后分为南北两道:南下一道沿谢家沟、苏家沟,经石盘铺到简州;东进一道,经兰家沟、学堂湾至金堂五凤,沿沱江西岸北上达金渊郡治同兴场,再经养马河抵简州。亦可从五凤溪乘船顺沱江经内江、泸州入长江。
南支路上起成都东门,行至黉门铺分路,经中和场、新店子,由双流小堰口、龙泉驿柏合寺进入龙泉山。越过山脊又分为二道:南一道,过张家岩、高家场到达仁寿;东一道,经简州老君井至贾家场,大体沿今成渝公路直达简州。
清末,一位叫傅樵村的人游走了一遍成渝古驿道,并把他走的里程和站点记在了《成都通览》一书中。彼时,东大路宽5—8尺,石板路面,途经地域有龙泉驿、简州、资阳、资州、内江、隆昌、荣昌、大足、永川、壁山、九龙坡,全程1071华里。这位简阳石盘铺人氏累死累活走了114个站点也没能将东大路走完,因为他只走了东大路成渝段。要走完东大路全程,就得在重庆府朝天驿宿一夜起来继续走,向东北方向走,经分水驿、垫江县、梁山驿、万县、云阳、奉节,抵达巫山小桥驿,才算走完。过巫山,一抬腿就踏入湖北境巴东县了。东大路全程共设驿站17处。
能够为东大路的历史提供物证的,多亏了邻县的一块古碑。资州獠井坝出土文物《陈君德政碑》载:“汉安长,蜀郡青衣陈君,省去根阁,令就土著邮亭。”古碑告诉我们,作为驿道的东大路最迟在汉代即已成形。至于它到底于何时成路、成驿道,则需要挖出另外的文物来发言。
一条东大路,连通了西南成渝两座大城的血脉,打通了蜀文化与巴文化、成都平原与长江的关节。传递文化,架构文化,居功至伟。全国三千余个县级及县级以上地域中,以驿命名的,仅龙泉驿一地而已。龙泉驿幅员556平方公里,经济总量居四川区县第一。今天看来,没有哪个驿的行政级别高于龙泉驿、地盘大于龙泉驿、影响强于龙泉驿。翻开《现代汉语词典》,有对“驿”的注释:“驿站。现在多用于地名:龙泉~(在四川)。” 这是说,在中国,能代表驿、说明驿、呈现驿的,只有龙泉驿。称龙泉驿为当今首驿,名正言顺。
由是,谈及龙泉驿文物,驿是绕不开的礁石。
1911年农历八月十九日(公历10月10日)夜,辛亥革命第一枪在武昌打响。之后,各地纷纷舞旗应和,噼里啪啦响起了推翻满清的起义的枪声。四川(川渝)起义的第一枪是九月十五,在一个驿站的所在地响起的,这个驿站就是龙泉驿。
我移居龙泉驿二十三年了,但我知道龙泉驿,却是因为读了李劼人先生的非虚构小说《大波》。先生对四川首义的发生及发生前后的情状作了生动而细微的描写。先生不仅让我知道了龙泉驿站,还让我知道了成渝古驿道——我第一次听说时人口称东大路的成渝古驿道就是《大波》告诉我的。
《大波》(第三部)在《在汇为洪流的道路上》《重庆在反正前后》两章中,写了随东路卫戍部司令驻扎龙泉驿的夏之时(留日归来,革命党人,时任四川新军十七镇步兵排长)如何在场上高升官站打响第一枪,如何起义,起义后又如何在短短时间内出任了蜀军都督府副都督。
起义成功后,夏之时带着6个大排共三百多号人的队伍撤离龙泉驿,打着牵藤火把,在场东土地祠大黄桷树处集合出发,朝着远离省城成都赵尔丰的方向疾走,这样就上了东大路。顺东大路,过山泉铺、石桥井,到了简州。本欲经资州去自流井的夏之时,听说清廷大臣端方率领的来川镇压“保路运动”的湖北兵沿东大路西行已到了资州,就决议避之而走川北道。义军本欲绕乐至县城行,却在童家坝拦截了一邮差,拆开打了蜡印的邮袋看了密信后,便冒充省城援军顺手牵羊拿下了乐至县城。因追兵逼近,到了安岳后,本欲去川北或川南的夏之时,阴差阳错向东南去了重庆方向。队伍自驿道旁逸斜出,从潼南乘船顺涪江而下,经铜梁,在合川入嘉陵江达重庆。兵临城下时,队伍已达八百多人,加上非战斗人员,共有一千四百余众。见义军到,城中同盟会立即宣布重庆独立。十月初二日,队伍过浮图关,经通远门(西门)入重庆城。
《第三篇 不可移动文物》落地有声指出:“辛亥革命四川首义旧址一共包括2个地方,分别位于龙泉中街99号附近及龙泉驿区鸥鹏大道街原龙泉第一人民医院黄葛树旁。”
位于东大路旁边的北周文王碑,是龙泉驿最早(1961年)被评定公布的、级别最高(省级)的文保单位。在一块岩石上刻字的主持人叫强独乐。强独乐的官位有几多呢?大周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都督、散骑常侍、军都县开国伯。嗯,就这么多,六个。刻碑的字有几好呢?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赞其“精美之独乐”。此碑文史价值有几高呢?碑文纠正了后世对北周政权奠基人宇文泰生平事迹记载的诸多谬误。
在车辚辚马萧萧的声浪中,我们看见明将成都卫指挥翟英,以战死的豪气扼守着敌军进犯成都之路;看见朱德、刘伯承在柳沟铺一带彰显着铁血与军事才干;看见1910年,九岁的陈毅沿东路走来,随父迁家成都上小学;看见1913 年赴日留学的二十一岁的郭沫若,在《初出夔门》里给父母信中写道:“男第八号由成都出发……是日即宿茶店子。九号由小东路进行,宿龙泉寺……”;看见驻石经寺的国民党胡宗南部一个团就地起义;看见国民政府军第十八兵团司令李振在大面铺通电起义,使龙泉驿得以与成都城同一天和平解放……
而盘坐在四百里龙泉山脉最高峰长松山顶的蚕丛王庙的瓦楞及墙砖,则看见了这样的壮丽画面:一队又一队人马,沿着古今道路,从四面八方涌向龙泉驿。最先涌来的是入蜀的秦人及迁蜀的山东六国人(富豪、工匠与罪犯),跟着是建立蜀汉政权的异乡人。在荒无人烟、虎豹滞城的时代,迎来了湖广填川的洪流。改革开放后,尤其成都经济技术开发区成立后,来龙泉驿创业、开发的队伍更是源源不断气势如虹。由此实现的,一汽、二汽、吉利、大运等企业的入驻,让汉代成都的“车官城”得以玩了个穿越式的东进,并以时尚现代的形态成为闪电般的灿烂复活。
其实,早在龙泉驿设立官马驿道之前,就有了路了,就有了人众了。那条路覆盖在东大路北支路上,被称为最早的南方丝绸之路东路。
从南丝路始点成都锦官城出发,沿着“蜀-身毒道”南去,共有西路、中路、东路三条路可供行旅。东路,又称沱江道,沿东大路北道至简阳,经资阳、内江、自贡达泸州,之后分东西两道。东道从贵州毕节、遵义穿过到达广西,再到交趾(越南)、广州出海向太平洋;西道过永宁河,通过贵州毕节和六盘水,到达云南昭通,再过曲靖、大理。之后,走永昌道,经缅甸八莫抵印度。再行,则可至中亚、欧洲。
五、作为文物的读者
《第一篇 机构与管理》在“经开区文化体育和旅游局文物相关内设科室历届领导”一节中显示,2001—2012年,该局没有设置文物科。而本人大约在2001—2009年,正担任着该局文化科负责人一职。就是说,我也曾兼干过一点文物保护工作的活儿。但更多的是读者的身份。
作为文物的读者,从《龙泉驿区文物志》中,我读到了美好、愉悦、欣慰,但也读到了一些遗憾、惋惜和疼痛。
《大事记》载:“1956年10月:成都市人民委员会发出《关于在工农业生产建设中注意保护文物的通知》。同年,红卫兵损毁石经寺楚山绍琦禅师肉身像。”又载:“1985年8月1日:成都市政府颁发《成都市文物保护管理办法》。同年,区粮食局拆除龙泉武庙修建宿舍,余下临街吊脚楼七间。”
一双手在拚命保护、修复,一双手在拚命不保护甚至拆毁。
《大事记》载:
“1988年5月:龙泉驿区人民政府批准公布药王庙、桃花寺大殿、苏家沟摩崖造像、木鱼山摩崖造像、观音岩摩崖造像、清音溪摩崖造像、玉皇观石像、汤家河崖墓群、四十梯崖墓群、田氏支祠、董朗故居为文物保护单位。”
董朗,何许人?龙泉驿人董朗,1923年在上海大中华纱厂做工运时加入中国共产党,龙泉驿首位共产党员。黄埔一期学员。曾参加平定商团、两次东征、北伐、南昌起义、上海中央特科等革命活动。历任省港大罢工工人武装纠察队队长,黄埔军校教导团骑兵队副队长,叶挺独立团参谋、党支部组织干事,国民革命军24师70团团长,红二师师长,中央军委特派员,红四军(军长为贺龙)参谋长等职。中国工农红军早期领导人之一,海陆丰、湘鄂西两大苏区重要创建者与领导人(与彭湃共同领导)。成都地区最高级别红军将领。离世后,毛泽东为其妻儿签署颁发烈士家属证。周恩来、董必武、陈赓、贺龙、徐向前等领导和战友先后写材料回忆和赞颂。聂荣臻元帅为其题词。
但现在,我们又能在哪里找到“董朗故居”的一砖一瓦?
但这或许只是个别现象。但我真希望此类现象今后不再发生。
作为文物的读者,我从《龙泉驿区文物志》中更多的是读到了一颗一颗钉死时间的钉子——文物工作者的那些匠心、艰辛与努力。谢谢编者。
谢谢编者。作为文物的读者,你们让我从遥远、残损、冰冷的文物身上,读出了睫毛、颜值、骨肉与温软。
我知道,文物是你们的亲人。
《成都市龙泉驿区文物志》
编撰:龙泉驿区文化体育和旅游局
出版:成都时代出版社
本文作者简介:
凸凹,本名魏平。诗人、小说家、编剧。成都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红星新闻记者 邱峻峰
编辑 段雪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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