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任县令到底是在范县还是山东莘县
听说最近几年,河南省范县每年都举行郑板桥文化节,还举办的像么像样。我们都知道郑板桥:字克柔,号板桥,生于1693年11月,卒于1765年1月,江苏兴化人,应科举为康熙秀才,雍正十年举人,乾隆元年进士,1742—1746年任范县县令,著名的“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诗、书、画世称三绝,尤擅画兰竹,其画体貌书朗,独创写意,风格劲峭。其做人操守,艺术文采远播海外,是我国宝贵的文化财富。一直以来,郑板桥于1742——1746年任范县县令,这一点我们都无异议。但关键是郑板桥当年赴任的范县既不是现在的范县,今范县建造的郑板桥纪念馆也没落户在他当年管辖的辖区,就这种情况还年年举办郑板桥文化节真是搞的幽默。为什么这样说呢?我们从范县的变迁说起。
范县早在夏商周三代为古顾国之地,距今已有3000年历史。汉代建范县,隶属东郡。明洪武14年(1380)年,因黄河泛滥,原县城被大水冲毁,被迫从旧城北迁20里至金堤河北岸,即今日之古城(现镇机关驻地即原范县治所)。1957年,范县西迁至今莘县樱桃园镇。1964年,为便于水利管理,国务院决定将山东省范县、寿张两县金堤河以南地区和范县县城附近划归河南省,金堤河北划归山东省莘县(寿张县撤销)。而位于金堤河北的范县县城仍为范县县城,但位置却在山东境内。由此出现了“全国一大怪,县城在省外”,形成了“山东境内有个河南县,河南县有个山东镇,山东镇有个河南村,河南村里有山东人”的局面。1995年,范县开始在金堤河以南4公里处建设新县城,原县城规划为老范县。
从以上可以看出,今天的范县实际是从莘县古城镇迁去的,现在的范县周边乡镇50岁以上中老年,还都说古城是老范县,而金堤河南新城则为范县新区。
我们理顺清了以上关系就很明白了,自1380年至1957年,莘县古城镇一直是范县治所所在地,历经570余年。郑板桥任范县县令时间是1742——1746年,那他上任的地点就是现在的莘县古城镇。
原范县(今莘县古城镇)原有城墙,有东西南北四门,墙外有护城河;现在先人用石灰和胶泥土夯实的老城墙根在地表还时隐时现;护城河现还能连成一体,水域面以医院西处最大,常年不枯;镇驻地行政村名还是以北关、西关、北街、南街、东街、东北街、西街、西仓、北寨为名,各村彼此交错,区内人口一万余人,道理四通八达,其规模只有原县城观城、朝城可比。
古城镇文化底蕴丰厚,曾有遥望楼、魁星楼、文庙、城隍庙、舍利寺、子路书院、秦黄堤遗址、点将台、金代铁钟、县衙堂等文化古迹,郑板桥在此任县令更加深了此镇的文化底蕴。在任5年,郑板桥关心民间疾苦,经常微服私访,入村问俗,“满地黄沙无奈何,山东只是吃馍馍”即是他体恤民间疾苦的真实写照,宋家馒头因此句热销几百年不衰。他手写“仲子庙”匾额现今收藏在莘县文化馆。一些巧断案例至今在当地广泛流传。古城镇人民对他怀着深厚的感情,都以其在此曾任县令而引以为豪。
弘扬一方文化,传承先人高风亮节精神,我们建馆纪念无可厚非,但我们不能以发展经济旅游为招牌,扛着名人的头衔随搭乱建,这样即误导群众又扭曲了历史事实。现河南范县每年都举行郑板桥文化节,咱确不知是怎样举行的。“当年,今范县决意要修建郑板桥纪念馆,还确实下了一番功夫,修建哪里呢?修在范县吧,这儿不是郑板桥的范县县衙,因为郑板桥的范县县衙在今山东莘县古城镇。修建在新区吧?无疑远离了郑板桥的县衙。在争议中,郑板桥纪念馆落户于范县辛庄乡毛楼村,道理很简单——毛楼村南的黄河滩区,被规划为毛楼生态旅游区,郑板桥纪念馆落户于此,便于为当下服务,发展这儿的旅游事业。还因为这个项目是市县共同投资,建在市县二者之间,两者都可接受。真是搞的离谱,因为辛庄乡毛楼这地方,当时压根不是郑板桥的管辖范围,那个时候,这个地方是濮县的。”见(大河报 B18 厚重河南 2007年8月24日)。
如今,各地为发展旅游,都在打名人的招牌,对名人有点关联的各地都在说名人是自己地方的。这些我们都要以事实为依据,以科学考证为根本,不能不注重事实,歪曲历史,误导后人,以免贻笑大方
编后:日前,笔者在网上看到了这篇文章,感觉写得挺有意思,今天就在微信公众号上转载了。很显然,这是山东网友所写,是在为莘县古城镇叫屈。范县和山东的关系,历时上扯都扯不断,郑板桥到底在哪里任县令,我觉得一个很重要的节点就是“范县”二字。如果莘县非要说郑板桥任县令是在莘县,免不了还得向人们进行一番解释:“当时的范县县治所在,就是今天的古城镇。”而范县却不需要这样,因为范县的名字就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就像诸葛亮故里之争一样,一句“臣本布衣,躬耕与南阳”,让河南南阳占据了当之无愧的上风。所以,说范县建郑板桥纪念馆,是“歪曲历史,误导后人”,是拿了“古城的历史文化底蕴”,未免牵强。就算郑板桥任县令时的县治在古城镇,但未必不能说郑板桥都没有管辖过现在范县的一些地方。更何况,要说为了旅游强打名人牌,山东可能更甚,毕竟,西门庆故里还有人为此争个头破血流呢。当然,濮阳郑板桥纪念馆建在今天的地方,濮阳人本身也有不同意见,今后如何将郑板桥做官的地方,打造得更好,在全国名声更响,是值得范县乃至全市都应认真研讨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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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载春风在潍县”——郑板桥的潍县情结 郑板桥
“七载春风在潍县,爱看修竹郭家园,今日写来还赠郭,令人长忆旧华轩。板桥郑燮。”
这是郭味蕖故居陈列馆的清郑板桥《墨竹》碑上撰写的诗句,由此可见:郑板桥宦潍七载,与郭家交往至厚,对潍县感情至深。
“三更灯火不曾收,玉脍金齑满市楼。云外清歌花外笛,潍州原是小苏州。”260多年前的一天,郑板桥这样描述这座城市。这位潍坊历史上最有个性的地方官,曾经“春风七载在潍县”,他登临过的禹王台,他咏叹过的白狼河(今白浪河),他修辑过的城隍庙……都化成了城市的一部分,成了潍坊文化品格中的一个个标签。
清郑板桥《墨竹》碑现藏于郭味蕖故居陈列馆
郑板桥(1693—1765),原名郑燮,字克柔,号理庵,又号板桥,人称板桥先生,江苏兴化人,祖籍苏州。康熙秀才,雍正十年举人,乾隆元年(1736年)进士。官山东范县、潍县县令,政绩显著,后客居扬州,以卖画为生,为“扬州八怪”重要代表人物。他一生只画兰、竹、石,自称“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千秋不变之人”。其诗书画,世称“三绝”,是清代比较有代表性的文人画家。代表作品有《修竹新篁图》《清光留照图》《兰竹芳馨图》《甘谷菊泉图》《丛兰荆棘图》等,著有《郑板桥集》。
郑板桥画像
郑板桥为官严谨负责,关爱人民,处处从实际方面出发,重视农桑,体察民情、兴民休息,百姓安居乐业。
公元1746年,已经五十四岁的郑板桥调任潍县。在此之前,他在鲁西小城范县做了4年县令。告别范县,来到潍县,“行尽青山是潍县,过完潍县又青山”,这是潍县给郑板桥的第一印象。他不会想到,不久后他会深深爱上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这将是他宦海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个舞台。
刚刚调任过去没多久,郑板桥便遇到了大难题。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当这位小小的七品官躺在衙斋里辗转难眠,听到窗外风吹竹叶沙沙作响,心中想到的却是民间疾苦之声。就是这位七品官,面对灾荒,他处置果断、措施得当,“活万余人”。他勤政爱民,“于民事则纤悉必周”。在他的任内,“无留牍,无冤民”,“囹圄囚空者数次”。
1751年,郑板桥写了一首诗:“进又无能退又难,宦途跼蹐不堪看,吾家颇有东篱菊,归去秋风耐岁寒”。这首诗的题目为《画菊与某官留别》。辞官归隐之心不只是口头所说、心中所想了,郑板桥已经着手在做着与潍县的朋友们告别的准备了。
郑板桥《吃亏是福》
1752年,郑板桥主持修潍县城隍庙,撰城隍庙碑记,在文昌祠记和城隍庙碑记里,板桥力劝潍县绅民修文洁行”,在潍县百姓间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同年,与潍县童生韩镐论文,并作行书七言联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郑板桥在潍县任上著述颇多,其《潍县竹枝词》四十首尤为脍炙人口。“民于顺处皆成子,官到闲时更读书”。官潍七年,板桥无论是在吏治还是诗文书画方面都达到了新的高峰,“吏治文名,为时所重”。板桥居官十年,洞察了官场的种种黑暗,立功天地,字养生民的抱负难以实现,归田之意与日俱增。
郑板桥《重修城隍庙碑记》册页
1753年,郑板桥离开潍县回到扬州,走时除了书籍铺盖,没有带走潍县的一草一木、一针一线。对于官员,老百姓心中有杆秤。据传,郑板桥离开潍县之日,城内万人空巷,“百姓痛哭遮留,家家画像以祀”。
郑板桥《难得糊涂》
潍坊郑板桥纪念馆
潍县人为郑板桥建了生祠,他离任之后,他的诗词书画成为人们收藏的珍品,他的故事在人民中间传了一代又一代。他留给潍县的,是千年不朽的风骨与灵魂。
作者:孙忠凯
郑板桥传奇:可真是难得糊涂! 郑板桥
清代康熙年间,江南出了个怪才,文坛把他列入“扬州八怪”之一,茶人称他为茶怪。
这个怪才就是“难得糊涂”的郑板桥。
康熙三十二年(即公元1693年)冬,板桥伴着漫天大雪降生到了扬州兴化一个郑姓读书人家。
郑家这个小孩十岁前的乳名叫“麻丫头”,10岁时父亲才为他取名郑燮,字克柔。
这个“燮”字很特别,有“调和、谐和”之意。郑家以燮字为名,就是含有三把大火一起烧,希望他光耀门庭、兴旺发达。
郑家为起这个名字,可谓煞费苦心、引经据典。《尚书·洪范》说殷朝贵族箕子归顺周时,对周武王说:大禹治水后,天帝赐予他“洪范九畴”,其中包含三德,即“正直”、“刚克”、“柔克”。箕子解释“柔克”说:“燮友柔克”。
一句古语中包含了郑板桥的名和字,其父十分高兴,他希望儿子长大后“和顺、克柔、治世”,成为国家之栋梁。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古人,还是今人,父母望子女成龙成凤之心意是相通的。
在近代中国,很多人不知郑燮为何人,但无论是文人、政客,还是平民百姓,几乎没有不知郑板桥的,因为大家都爱他的“难得糊涂”。
郑板桥的一生充满怪诞,连刚出生时父亲起的乳名都是怪怪的。明明是一个男孩、一个公子,却偏称为“丫头”,还在前面加上一个“麻”字。这个乳名(小名)实在是又贱、又难听,鄙俗得很。
一个书香世家,为何给儿子起这么一个鄙俗不堪的乳名?究其原因,是民风民俗使然。据说贱名能长命,就像我们今天看的电视剧中孩子的乳名,有叫“狗蛋”、“狗剩”、“狗娃”、“丫丫”、“妞妞”等一类,阎王爷不要,家里就好养活。
郑板桥的乳名“麻丫头”,据说是经在县里任学官的祖父批准的,并关照全家老小上下,一律只准叫“麻丫头”,不准称呼少爷、公子。
一般人长大懂事后,都很忌讳别人叫他乳名,但郑板桥就是怪。这么难听的乳名,他不仅津津乐道,而且还刻了一枚印章(闲章)“麻丫头针线”,并盖在成名之后的书画作品之上。
列位,如果你喜欢收藏古字画,但凡遇到盖有闲章“麻丫头针线”之类的,你可不能放过,说不定那是无价之宝呢。
郑板桥虽出生于书香门第,但天有不测风云。“麻丫头”三岁时,母亲洪氏便撒手人寰。
板桥的童年是在凄苦、艰难、贫困中度过的,生母去世后不久,父亲续弦赦氏。赦氏是一位贤惠女子,视“麻丫头”为己出。不懂事的“麻丫头”常在后母面前撒娇耍赖、哭闹不止,有时家中缺衣少食,每遇到此时,赦氏总是给他以母爱,哄他、疼他,宁愿自己挨饿也想法让板桥吃饱,无微不至的关爱他。
只可惜,赦氏不到30岁就去世了,板桥再次失去慈母之爱,此时的板桥巳15 岁。
15岁的板桥自然懂事不少,日后,他在《七歌》一诗中这样怀念后母:
无端涕泗横栏干,思我后母心悲酸。
十载持家足辛苦,使我不复忧饥寒。
至于“板桥”这个土得掉碴的号,则是郑燮自己起的。
因家住兴化县城东门外,在护城河上就有一座木板桥,郑家人进出都要经此板桥。长大后,郑燮梦魂茔绕的是自己的家乡,念念不忘故居门前的木板桥,故自号“郑板桥”。以至“板桥”一名广为世人所知,乃至流芳后世。
在板桥苦涩的童年生活中,令他终生难忘的人,就是他的叔叔郑省庵。他小时候常同这位叔叔一起吃、一起玩、一起睡。“麻丫头”是个夜哭郎,且经常尿床。
冬天尿床后冷冻难捱,只好往叔叔身边拱,常常把叔叔弄醒。尽管如此,叔叔丝毫不责怪,还在大冷天将湿被褥烘干,并隐瞒夜间尿床之事。
叔叔为他隐瞒的“丑事”,他长大后却自己在诗中抖露出来,这让人既感到好笑,又让人感到一丝丝的辛酸。
板桥就是这样任性率真,这可能正是他成为“扬州八怪”的原因之一吧!
郑板桥的怪,表现在很多方面。他是个大画家,但他开始学画的过程就很怪异。
板桥家中草堂的窗户和当地人家大致无二,窗棂上糊着白纸,既挡风寒,又透日光。家中院内栽有竹子,当夕阳西下,柔和的阳光便把摇曳多姿的竹影投射到窗纸上,千变万化,好像是一幅幅天然的、朦胧的墨竹图。
还不是太懂事的少年板桥,常常凝神静心观看,并拿起笔在窗纸上临摹起来。少年才子郑燮以艺术的灵感,自觉不自觉地师法自然,画着画着,逐渐地“我如竹、竹如我”,于是,中国绘画史上的画竹大师就诞生了。
惊奇吗?其实一点也不奇怪,生活中从来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板桥与任何一个天才一样,善于发现,同时具备敏锐的观察能力。
天才也好、灵感也罢、悟性也如此,往往只是一闪即逝,关键是如何捕捉,当然也只是在起步时多少发挥一些作用;要有大成就,要成为大家,还是要付出心血和汗水的。
板桥画竹技法,在前人之上,有了质的飞越,并提出了著名的画竹三段式。
板桥是一代书法宗师,他创造板桥体书法过程也很难,同时也很怪。
板桥自小养成了一个习惯,白天临帖,晚上躺在床上,在被窝中还用手指在被面上划来划去,回忆和体味白天临帖帖式中的笔法走势。可谓是如痴如醉,这一习惯结婚后仍未改变。
有一次,他划着划着,划到了妻子身上,妻子被划醒,一边拨开他的手,一边嗔怪道:“干嘛不在自己身上划,而划到了我身上来,各人有各人的体嘛!”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各人有各人的体”如一声惊雷,激发了板桥的灵光。妻子无意中的一句话,使板桥大悟。前辈书法大家之所以成为大家,不就是他们有自己的风格、能自创一体吗?
于是板桥开始经营他的“板桥体”,后人称之为“六分半书”。所谓“六分半书”,也是板桥这个怪才对自己书法的戏称。
中国书法史上,汉隶被称为八分书。板桥在八分书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变化,以隶楷行草四体相参,还加入兰竹笔意,其字大大小小、歪歪倒倒、参差错落、肥瘦相间,被人称为“乱石铺街”、“浪里插篙”或“摇波驻节”,呈现出一种古朴奇拙,雄浑峻拔之美。
板桥出仕之前,家道中落,生活难以维继,有一段时间靠教村塾为生。
一年春天的夜晚,一小偷光顾了板桥的教馆,翻墙入室,摸到米缸前,准备偷米。不知是紧张,还是几天未食,想到马上就可饱餐一顿,不料搞出了动静。
响声惊醒了板桥,借着窗外射进的月光,见是一小偷。在此情景下如是常人,要么叫喊抓贼,要么默不作声,假装沉睡,任你偷拿。
但板桥就是与常人不一样,他是个怪人。他既不起床抓贼,也不喊人,在床上自言自语:“老鼠真讨厌,每天晚上吵得人睡不好觉。”
小偷暗自庆幸,主人未发觉我。过了一会儿,以为主人睡着了,便伸手偷米,一探米缸,无米。
板桥借着月光看清了小偷,只是一个衣裳烂缕、瘦弱矮小之人。板桥心想,今晚入室偷盗,想必是穷极之人。不但不想抓他,反而可怜他,但又一想,人穷志不穷,做“梁上君子”总是件不光彩之事,于是怪人想怪办法,吟诗驱贼,他吟道:“大风起兮月黄昏,有劳君子到寒门。”
小偷一听,吓得赶忙躲到暗处。板桥又吟道:“诗书腹内藏千卷,稻米缸中无半升。”
小偷一听,知道是个穷书生,今夜捞不到油水。慢慢向门口移动,准备逃走。板桥又吟道:“出门休惊黄尾犬,翻墙莫碰兰花盆。”
小偷一听,不敢由门口逃走,还是从原路翻墙逃走。翻墙时,果然见墙头放有兰花数盆。这时,板桥在屋里高声吟道:“夜深不及披衣送,收拾雄心回家门。”
看了郑板桥吟诗送小偷,真是怪得让人忍俊不禁,不知你有何感想!
板桥深夜吟诗退贼,层层递进,此情此景,有点像电影蒙太奇手法。
好在小偷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也还听劝,基本上是按照板桥先生吟诗,进行电影蒙太奇式的动作分解。
康熙年间(公元1717年),板桥考取了秀才。雍正年间又考取了举人。此后,他就过着亦诗亦酒、亦书亦画的生活。
公元1735年,不知何原因,板桥潜心于四书五经,发奋苦读,终于在第二年即乾隆元年四月(公元1736年)考取了二甲进士第88名。加上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板桥为第91名,在中进士的344名士子中算是中上。
板桥从24岁中秀才算起,到43岁进士及第,历经三朝,整整苦读了二十年书,二十年里历经无数的哀伤及变故,终于获得了当时最高学位——进士。
为了纪念人生的三次腾跃,板桥请人刻了一枚闲章:“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反映出板桥喜悦中带有一种辛酸,自信中又含有某种自嘲的心理态势。
板桥考取进士后,在京城等待朝延的任命,原想能等到一官半职。到五月皇帝发布任命诏书时,共任命了一百四十六名新科进士,而成绩名列第九十一名的郑板桥却榜上无名,只因他朝中无人啊。
板桥心有不甘,留在京城四处活动,甚至不惜走“后门”。
就凭他的经济实力和耿直的性格,估计这“门子”是走不通的。
板桥是个怪杰,同时又是一个凡人。是凡人就得食人间烟火。他是个大器晚成之人,43岁才中进士,45岁与饶五娘成家。
男子汉大丈夫都想成家立业。板桥有了饶五娘,有了温馨之家后,也不例外想要立业。
古代读书之人,都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愿景。乾隆元年(公元1741年),49岁的板桥第三次赴京,去候补官缺。这次去候缺是应乾隆皇帝之叔允禧的邀请。
这慎君王允禧善诗词且礼贤下士,对板桥很赏识。板桥与允禧同是文雅之士,虽身份悬殊较大,但板桥的诗书画“三绝艺”也非等闲,王爷也真是慧眼识宝、识人。
有了王爷的热情招待和极力的推荐,不久板桥便接到吏部的通知,任命为山东范县知县。
乾隆七年(公元1742年)春天,板桥走马上任,开始了他的宦海生涯,这一年他50岁。按孔圣人的说法是“知天命”之年;按官场惯例,这种年岁,也该退隐山林或田园,享受山水和天伦之乐;按照当今的规定,50岁正是该“退居二线”的年龄。
但板桥却“老夫聊发少年狂”,热血沸腾地冲上了第一线。
范县在山东西部(今属河南省),地处黄河北岸,交通闭塞、物产匮乏,连堂堂的县衙,也还瓦草相间。
板桥上任时,范县人口不足二万,土地7000余顷,而每年上税白银却要高达1.6万两。可想而知,赋税沉重。
板桥作为知县,月俸不足30两白银。仅靠这点俸银,板桥要养活一家人相当艰难。当时板桥有两个老婆、三个女儿、两位岳母,供养人口是多了些。
好在按清政府的律例,为了让官员保持清正廉洁,每年会从征税时加收的损耗银中提取一定比例作为各级官员的“养廉银”。知县一级的“养廉银”,七品官每年经吏部考核考评后,如无贪污受贿,每年可领取“养廉银”1000两。这样,板桥一家的最低生活总算有了保障。
年俸很低,而“养廉银”却高,当然,“养廉银”如何考核考评,这是一个难题。
不过,板桥除年俸以外,又有了“养廉银”,养家糊口就不成问题了。解决了养家问题,板桥自当会全力去施展才华,实现自己的抱负。
板桥当了县令后,断案也常有怪招。刚到范县时,一小和尚与一小尼姑私下约会,被村民发现后认为是私通,绑缚到县衙大堂,要求县令重判,以正民风。
古时审案不像现在,还分民事、刑事之类,古时审案一般都在大堂,任何人都可旁听。
一听说县令座堂审理桃色案件,旁听的人特多,将县衙大堂挤得水泄不通。僧尼私通、有伤风化,于国法、佛法都不容。
在审理中,板桥了解到这一僧一尼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后碍于父母之命不能结合,无耐之下只有双双出家殉情。虽已皈依佛门,但强烈的爱恋之情更加炽热,没有熄灭。尽管已入空门,按耐不住只好私下幽会,不幸被人发现。
问清事情原委后,板桥对他们既理解、又同情。但在大堂上,不审判难以服人。于是提笔写下判词,并把惊堂木拍得山响,大声宣判道:“僧尼偷情,佛法难容;责令还俗,成其良缘。”
本来闻讯赶来凑热闹的乡亲,就要看板桥审这“风流案”,是将二人判个游街示众呢,还是“沉猪笼”?一听板桥判其二人“责令还俗,成其良缘”后,顿感没有“好戏”看了,便在衙门议论纷纷。
板桥一看情形,惊堂木一拍,继续大声念判词:
一半葫芦一半瓢,合来一处好成桃。
从今入定风规寂,此后敲门月影摇。
鸟性悦时空即色,莲花落处静偏娇。
是谁勾却风流案,糊涂县令郑板桥。
众人一听这判词,都说县令判得好、判得妙,成人之美、功德无量。
其实,板桥这样判案的社会意义,远远超出了玉成一僧一尼的姻缘,而是从根本上超越了儒佛道三家思想对人性的束缚,支持人性解放。显示了板桥离经叛道的思想意识,在他潜意识里,已萌发了超越时代的新观念。
板桥之怪,就连他的婚姻也很怪异。这在他后来的诗中有所记载。
公元1735年春,板桥到扬州春游,就连游山玩水也异于常人,他喜欢去祭奠古代女名人之墓。到岳阳,祭拜娥皇女英之墓;游杭州,四处寻访六朝名妓苏小小之坟。这次到扬州,他去祭悼隋炀帝南巡时亡故的宫女。
宫女坟在扬州北郊,这一带林木茂而居民稀。游览半日、口干舌燥,见有一茅屋,举步走上前去讨点茶水喝。进得屋内,一老婆婆招呼他,但见屋内还算干净、也很简朴。
见壁间正贴着他的诗词,感到这家人不同一般,便问老婆婆,可否认识郑板桥?老婆婆说只是久闻大名,不曾见过。
板桥感到欣慰,在这荒效野外,还有自己的“铁杆诗迷”和忠实读者,便对老婆婆说,在下便是板桥。
老太婆一高兴,叫出小女与板桥相见。一青春美少女翩然而至,板桥眼睛一亮,并与之谈诗说文。
你想,在荒郊之中遇上了这么一个知音,并且还是一个美少女,板桥搜肠刮肚,一股脑儿将老词新作,手录了一份给这位17岁的美丽少女。这一点,不像我们今天的“星”啊“腕”啊,对他们的崇拜者尾巴翘到天上,眼睛都不正眼看你,要想这种近距离接触交谈,你做梦去吧!
这位饶家小女儿得到了板桥的亲笔手书,捧读再三后,催老娘备饭,邀板桥共进晚餐。
有美人相留,板桥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席间,饶家五姑娘为表示对诗人的敬意,还敬了诗人三杯酒呢!
边吃边谈,板桥知道此人家姓饶,有五个女儿,四女已出阁,家中只有老五待字闺中。老五自幼读书,也算粗通文墨,年方17岁,尚未许配人家。老太婆在席间还说,老五极喜欢板桥先生的诗词书画,听说先生已丧偶,如先生不弃,愿将小女许予先生。
板桥一听,真是天大的好事,十分感动,但一想自己年已42岁,功名未就,家中清贫,便婉言推辞说:“一介寒士,怎敢纳此佳丽”。
那老太婆也不是一个势利之人,说不要多少财礼,只要能养活老身就行了。板桥在此美情、美景、美意下,怎能不动心。于是应允了这门亲事,对老太婆说,等我两年,考中进士,一定娶五娘。
母女两人都答应了板桥的条件。就这样,板桥春游祭美女坟,祭回一个活生生、知书达礼的红颜知己来。
爱情往往能激发人,并使之发挥出最大的潜能。板桥的郊外艳遇,增强了他对功名追求的欲望。
古代读书人成功成名之路,只有参加科举考试。年近“知天命”的板桥自然知道这一点,自从与饶五娘定情之后,更加发愤苦读,于公元1736年考取了进士。
就在定情后的这两年多中,发生了一些变故,板桥虽已金榜题名,但未有功名,为此,板桥在京多逗留了些时日,还误了两年的婚约,差点为此失去了五娘。
饶五娘家生活极端困难时,有人愿出七百两银子买五娘为妾,三番五次登门,并向饶母施以小惠。饶母已动心,但五娘坚辞不从。并劝母亲,说板桥是道德君子,不会爽约的。
五娘安贫守困,痴心苦等板桥。此事在扬州广为传说,被一安徽籍画家程羽宸听到耳中。
本来程与板桥不相识,只是读到板桥的对联“山光扑面经宵雨,江水回头为晚潮”,顿生敬慕之意。为寻访板桥,他来到扬州,听到人们的议论后,程羽宸找到五娘,慷慨解囊,帮助饶家度过难关。待板桥回扬州时,两人相见,情同手足,成为知己。
时年板桥45岁,程羽宸已60岁,板桥以兄事之。程又出资五百金为他与五娘完婚,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自此,他们情趣相投,情爱弥笃。一对老夫少妻开始了他们的情爱之旅和生活之旅,陪伴在这位怪才身边。
对于五娘红袖添香、相夫教子、相伴读书的幸福生活,板桥终生难忘。并在板桥的诗作中,时有天机泄露。如板桥的传世名篇《竹枝词》:
湓江江口是奴家,郎若闲时来吃茶。
黄土筑墙茅盖屋,门前一树紫荆花。
词中性格开朗,大胆执着而春心勃勃的少女,便是饶五娘的写照。
板桥是中国文化史上的奇才,也是个相当不错的诗人,但不能算是一个能吏。他不像苏东坡、白居易那样,有自己的一套治国兴邦的方略;也不像陆游、辛弃疾那样 “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
他只能按自己的个性,凭着自己一颗对老百姓的爱心,去点点滴滴地做一些有益于老百姓的事。
板桥从政和他写字作画一样,是自己个性的自然表露。他个性“张狂”,也很“怪异”,所做的事自然也就“离经叛道”。
刚到范县上任,听到百姓对前任县令的颇多非议,经过了解,对前任的种种弊政很是气愤,下令将县衙墙壁打了很多孔,直通街面。别人不解,问他为何这样?他说:“出前官恶习俗气耳!”
还有,别的县官到任,都要劝当地文人士子努力功读圣贤之书,而郑板桥在范县却说:
英雄何必读史书,直掳血性为文章。
不仙不佛不圣贤,笔墨之外有主张。
他对儒释道的学说一概否定,离经叛道达到了惊世骇俗之地步。圣人说:“学而优则仕”。而他却说:“我想天地间第一等人,只有农夫,而士为四民之末”。
范县不大,而板桥才高,做个小小的七品县官游忍有余。历来才高之人多恃才傲物,板桥更是使然。他处理完公务,常到乡间闲逛。50岁的他,头发已花白,换上一套农民衣裳,独自一人下乡去巡视,别人遇见还真把他当作当地的一小老头呢。
在春天的田野里,在布谷鸟的鸣叫声中,望着春色迷人的土地,望着袅袅炊烟和农舍,望着在农夫和老牛犁前犁后、起落飞旋的鸟儿,他不禁产生创作的欲望和冲动。
在秋天,踏着黄叶,迎着送爽的秋风,望着金灿灿的田野,他感到成熟收获的喜悦与厚重。
大自然给了他艺术的灵感,这时期,他的书画作品更加清新洒脱,名气日增。今天故宫收藏的《樱笋图》就是这一时期作品,画的上方钤有“乾隆御览之宝”宋文椭圆玺印。“扬州八怪”之中只有板桥一人获此殊荣,可见板桥在当时画坛地位之高。
任性而为的性格,在官场上是不能容忍的。
板桥公务之余,多数在乡间野外,随地体察民情,顺便还能捕捉艺术创作的灵感,可谓是政务、艺术创作两不误。
但有时也有误事之时,好几次,顶头上司曹州知府来视察,县衙里外四处找不到他,结果发现这位县太爷正在乡下田间看老农耕田、收割呢。
在和煦的阳光下,在泥土的芳香中,板桥还迷迷糊糊的睡得正香呢。找到他时,还说:县中公务少,可“卧而理之”。
幸喜时任知府姚兴滇,是一位书法艺术同道中人,与板桥私交又好,手下视察后向他回报时,没有过多责难。
就这样,板桥在范县的四年还算顺当。公元1745年,任期满后,经吏部批准,一家人返乡省亲,回到兴化老家开心过了一个年。
第二年,板桥调任山东莱州潍县县令。潍县是个大县,人口时达15万余人,素有“小苏州”之称。从贫困县到富庶大县,虽是平级调动,但板桥薪俸增加了。
在范县任职时,月俸不足30两,调任潍县增为45两。养廉银也从每年1000两增至1400两。
没能升官但加了薪俸,本来也值得庆幸。但板桥调任潍县时,正遇上历史上少有的自然灾害,据史料记载,从公元1745年至公元1749年,潍县连续交替出现了瘟疫、旱灾、涝灾、盐碱灾等。
板桥上任时,正是大灾的第二年。一路走来上任,看到的是哀鸿遍野、田园荒芜,乡民背井离乡、四处逃荒。
一县之令,还未到任,此情此景,有心如刀绞之痛。身为父母官,他尽力想造福一方。上任后果断采取三条救灾措施。
一是“捐廉代输”,即将自己的养廉银捐献出来,代替输纳,救济灾民。数目虽有限,但带了个好头,同时也安抚了民心。
二是“开仓赈贷”,即开仓放粮,救灾民于水火之中。这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当时下属劝阻他,但板桥坚定地说:“此何时?俟辗转申报,发无孑遗矣。有遣我任之。”足见板桥爱民心切,敢作敢当。
古代中国官场,仅此一做法,被罢官丢职的不计其数,板桥也恰逢其时。那时不像现在,任何一地,遇有天灾,可分分钟上达“天听”,下级可立即按指令执行。
古代交通资讯不发达,公文逐级转报呈批十分困难,一般报件,慢一点就慢一点,但遇天灾,慢一点就要死人。稍有良知的官吏往往采用“开仓赈贷”措施,紧急救灾,但一旦灾难救不下来,上级追查责任就难辞其究、百口莫辩,轻者罢官丢职,重则身陷囹囿,或被抄斩。
三是“积粟之家,输其平粜”,即令囤积有大量粮食的富户人家,按平价把米粮卖给官府用于救灾。
这三条救灾措施,第一条要由他自己捐养廉银,别人自然无话可说。第二条开仓赈贷,因得罪上司,板桥还算好,只是记大过一次。第三条则惹怒了本县众多富户。
历来,大灾之年之时,都是豪强富商大发其财之时,你让他平价将囤积之物卖给官府用于救灾,这无异于割他心头之肉。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板桥只是一个艺术奇才,而非能臣干吏,措施虽好,但执行力不强。空有热血、良知和爱民之心的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很难在救灾中凑效。
这第三条举措,给他在潍县任上,吃尽了无穷无尽的苦头。
板桥到潍县任上,恰遇大灾,哀民悲民,但又无力解救。他给同科进士,山东布政使、署理巡抚画了一幅墨竹图,并题写了一首诗:
衙斋卧听潇潇雨,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这首诗语辞恳切,意境深远,更难得的是在大兴文字狱的时代,他敢于把这样的诗呈给上级,体现了他为民请命的胆气豪情。
这首诗感动了不知多少人,今天还在感动着不知多少“些小吾曹州县吏”。但愿不要只是感动、心动,更重要的是行动。
板桥在潍县任县令的第六年,总结了自己在范县、潍县十年县令的经历,用他的“板桥体”写下了一条让后人赞叹不已的横额:“难得糊涂”。
在这四个大字之下又写下了数行小字的诠释:“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安心,非图后来福报也。乾隆辛未秋九月十又九日,板桥”。
板桥的“难得糊涂”是大智大慧、大彻大悟之后的“糊涂”。
他是“扬州八怪”的领导人物,一生之中没少“作怪”,但这幅“难得糊涂”,却是以不怪之态,来正儿八经地阐述“糊涂”的含义。
几行小字更是清醒人的智慧语,他把很难说得清、道得明的“糊涂”,解释得像山东的小葱拌豆腐一样,一青二白。
“难得糊涂”不是“扬州八怪”的怪人狂语,而是板桥人生六十年亲身历程的总结。
板桥为人正直、爱憎分明,性格狂放率真,所以他为人,崇尚自然本性,尽显赤子之心;他为文为画,标新立异,自成一家;他为官,自然而然为民谋福,自律自爱。
在他那个时代,板桥这样为官是吃不开的,甚至受到恶势力的刁难、打击。在这种情况下,人人都想聪明。“聪”者耳之敏,“明”者目之锐。耳聪目明方能洞察世事,这对一般人而言是很难做到的。
当你真正达到洞察世事、了解社会和人生时,你看到的却是数不完、说不尽,也说不清的邪恶、虚伪、狡诈、污浊……
这时你要想再“糊涂”就更难了。因为“要聪明”比要得到一颗“七巧玲珑”之心还难。
而“要糊涂”则必须昧着良心,压制本性,这对于一个正直的人来说自然更难。
板桥“聪明”过,他曾是“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苦读圣贤之书,想要进取,想要匡扶正义、想要安邦治国,想要为民造福。
但得到的却是排挤、打击、处分。他也曾想过要“糊涂”。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但那样做一愧上苍、二愧朝廷、三愧百姓、四愧良心。像板桥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想来想去,他只能采取“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知进知退、有进有退、不冒失、不惹祸,能干的好事就干,干不了的也不勉强,只求心安理得。
这种态度实在不高明,但是,若是换上你处于板桥的地位,你将如何做?难怪时下很多政客、文人总喜欢把板桥的“难得糊涂”挂于自家厅堂之上,时不时给自己提个醒。
板桥将自己十年官场生活视为“待罪”的十年,一心向往回乡吃莼菜、品茶、吟诗作画的自由自在生活。
有此想法后,他在后来的为政中,说话、审理案件更加无所顾忌。诉讼审理中,明显偏袒老百姓。遇有捐官而又假冒斯文之人,他深恶痛绝。
有一次到省城泉城公干,会宴于趵突泉。酒足品茶之后,有个上司向他索要题诗,板桥知他人品极差,便吟诗当面揭短。
诗成,满座怫然,皆谓板桥“讪诽上台”。不久,板桥便被吏部以有“贪污”行为免去知县职务。因查无实据,没有定罪。
知县之职免就免了罢,也没有复职之说。公元1753年春,板桥老夫子的仕途生涯终于到头了。他走的时候与来的时候一样自然,三头毛驴驮着他和他的全部家当,踏着春风而去。
潍县的百姓为他送行,一壶壶热茶,一杯杯清酒,直喝得板桥两腋生风。不知不觉,父老乡亲送了一程又一程,送到了五十里开外的昌乐县境。
如果对一个升官之人,那也没什么,可这是对一个被免官之人,板桥深为感动,这是比晋级和上司嘉奖更大的殊荣。
板桥停了下来,叫书童取出文房四宝,流着泪,就着驴背画了一幅墨竹图,并题上一首诗:
乌纱掷去不为官,囊囊萧萧两袖寒。
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竿。
这不是悲歌,这是真正的潇洒与超然,板桥给潍县的民众留下了竹的气节、清高和情怀。
免职后的板桥,先回到了兴化老家,住到了“扬州八怪”之一的李鳝家中。李此时也罢官居家,二人秉烛长谈,品茗论画,煮酒吟诗,十分惬意。
板桥与“扬州八怪”,既是画友,又是诗友,同时还是茶友,更大的却是言行“怪诞”,与世人不同。真是应验了“人与类聚,物以群分”。
板桥在李鳝浮讴馆居住了一段时日后,即到扬州与其他画友、诗友相聚,从此,他如鱼得水,活得很自在。
板桥回到扬州时,“八怪”们曾为他举办一次聚会以表欢迎。
聚会上李勉赠送一幅对联给板桥。上联是“三绝诗书画”,下联请诸君猜,猜了很久都未猜出。大家只好认输,请李勉打开下联。打开一看,原是:“一官归去来”。
“八怪”们连声叫绝。历来文人相轻、相嫉,更何况“扬州八怪”们各有所长,均恃才傲物,个个身怀绝艺,轻易不会服谁。如今大家公推板桥的诗书画为三绝。足见板桥之诗书画功底深厚和独创,板桥自然高兴。
扬州是板桥的成名之地、兴奋和幸运之地。板桥是“八怪”中唯一考中进士之人,虽为官只有12年,但还是有些政绩,所以他的字画很好卖。晚年更是声名远播。
晚年的板桥靠卖字画为生,且身价很高。虽卖字画为生,却给自己定了“三不卖”的规矩:
达官贵人不卖;
钱够花时不卖;
老子不高兴不喜欢不卖。
后来,这个“老天真”、“老怪物”又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怪招。给自己定了一个画价的《润格》,贴于门口,可谓“童叟无欺,价格不二”:
大幅六两;
中幅四两;
小幅二两;
条幅对联一两;
扇子斗方五钱。
凡送礼物食物,总不如白银为妙,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现银则心中喜乐,书画皆佳。礼物既属纠缠,赊欠尤为赖账。年老神倦,亦不能陪诸君子作无益言也。
画竹多于买竹钱,纸高六尺价三千。
任渠语旧论交接,只当秋风过耳边。
乾隆已卯,拙公和尚属书谢客。——板桥郑燮
此《润格》一贴出,扬州哗然。按价作画,以世俗之见,乃地摊画所为。文人卖画公开张贴《润格》前无古人。更何况板桥乃堂堂进士出身的一代书画大家,是否有“有失身份”、“大为不雅”之嫌。
但板桥我行我素,不为舆论所左右。他不在乎世人的评论,敢于表现一个真我,这使人感到“超然于象外,爽豁有天真”。
按照现今的做法,艺术品是能作为商品的,不仅可以明码标价,还可进行拍卖。300年前的板桥,他的思想、他的行为超越了前人,超越了同辈,超越了时代。
板桥一生与翠竹、翰墨、香茗、良朋相伴,人生得此足矣。晚年生活恬淡自然而温馨,伴着袅袅茶香而升华,在书画世界里自由驰骋。
他既生活在现实中,却又超然于红尘外;食人间之烟火,却不为物欲所困。
“一盏雨前茶,一方端砚石、一张宣州纸,几笔折枝花”,以及翠竹和良朋,陪伴他度过了快乐的晚年。
在这种平和的心境下,艺术灵感如清泉涌流不止,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艺术创作比任何一年都丰厚。
公元1765年冬,和来时一样,板桥在冬雪纷飞之时离开了生活73年的风尘世界。
板桥是清代拥有十足灵性和个性的怪才,他为人、赋诗、作画都让人感到“顿令超象外,爽豁有天真”。
一生“糊涂”之人,却偏偏要写一幅“难得糊涂”的匾额让后人去思索。板桥,你这个怪才,实在是太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