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人舌尖上的暑味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小暑节气刚过,再过十余日,大暑节气也将来临,天气开启炎热模式。一方水土孕育一方吃食,宝鸡消暑美食也频频登上人们的饭桌。擀面皮、浆水菜、凉粉、醋粉、漏鱼、洋芋糍粑……这些舌尖上的“暑味”,不仅能降暑解热,也有许多人文故事在其中,我们不妨倾听一二。
洋芋糍粑是解暑小吃,一窝石臼,一盆蒸好剥皮的“白花芋”或“神仙芋”,一个梨木槌,就能砸出一碗碗筋道的洋芋糍粑,再放上醋水和炒白菜,酸香可口,清凉消暑。太白人与洋芋糍粑的故事不少,如今这一太白风味小吃,过去还曾担任过山民救命口粮的角色。
听父辈讲,清康熙年间关中大旱,土地都龟裂了,当时有歌儿传唱:“正月旱到九月半,水井池塘全枯干,死人又是一大片,十室九空断人烟……”但居住在深山里的黄柏塬人没有一个人饿死,这个救了人命的吃食就是洋芋糍粑。
原来,在土豆丰收的好年份里,乡亲们把土豆收回来储存,但土豆容易长芽,变绿后就不能食用了。于是,山民动了动脑筋,将吃不完的土豆蒸熟,砸成洋芋糍粑,再把黏黏的糍粑一层层涂在房屋墙壁上。山里的房子多用木头搭建,糍粑轻轻一涂就粘在了墙上,就像给房子穿上了一层白花花的衣服。这样,洋芋糍粑被自然风干,变成了干糍粑片儿,可以保存许久。灾荒年间,没有东西可吃时,人们就撕扯一些干糍粑片儿煮熟吃,不仅味道不错,而且十分饱腹耐饥。据说,在上世纪自然灾害时期,黄柏塬人也是用干糍粑片儿度过了饥荒,彼时,洋芋糍粑成了黄柏塬人的救命口粮。
现在,黄柏塬人早已不需要在房子上涂洋芋糍粑,干糍粑片儿的故事也渐渐淹没在时间长河里。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洋芋糍粑回归吃食本身,成为一种山区特色小吃,吸引了许多外地人前来品尝。
太白县咀头镇咀头街村的张明曾向记者展示过制作洋芋糍粑的手艺,一碗洋芋糍粑看着简单,却格外耗费力气。晾凉去皮的蒸土豆被放在石臼里,用木槌不停地捶打,直至土豆变黏变筋道。土豆经过捶打后会像黏面条一样,黏在木槌上,抬起木槌需要用更大的力气,所以打糍粑的任务一般由男人来担当。几碗洋芋糍粑打下来,即使是壮汉也会汗流浃背。
如今,太白洋芋糍粑卸去了救命口粮的身份,但当地人对洋芋糍粑的珍惜与喜爱之 并没有减退。如有客人来吃,一碗碗尽情吃,但最好不要剩,糟蹋或浪费会招人反感。因为,那一碗糍粑里包含着主人家的热情和力气,也提醒着人们粮食的珍贵。
醋粉——醋糟变出的消暑佳品
味道,是舌尖上萦绕的一丝情怀。人不管走得多远,家乡的味道总是念念不忘。今年30岁的赵**,大学毕业后,留在了深圳工作,虽然已经习惯了酸笋和螺汤的滋味,但她却一直割舍不下家乡老屋里飘出的醋粉香味。
如今,赵**只要有时间回到扶风绛帐老家,奶奶就会忙前忙后,给孙女赵茜做她喜欢的吃食,尤其少不了夏季解暑的醋粉。在儿时的印象里,赵**觉得醋粉就是面皮的升级版,这道美食之所以独具醇香,离不开奶奶的秘密食材——醋糟。
醋,一直是西府人嘴里不可或缺的味道,特别是在西府农村,不少农家还保留着酿醋的手艺。古人食醋的历史悠久,醋古代有醯、酢、苦酒之称,从《周礼》《礼记》记载来看,食醋业到战国时期已很发达,当时的帝王贵族把醋当作食品,并应用到各种礼仪之中。醋糟,则是淋完醋后的玉米、大麦、小麦、麸皮等粮食的沉淀物。
入伏之后,正是淋醋的好时节。在赵茜的记忆里,淋醋时,奶奶会把泡软的粮食,放进大铁锅里煮熟煮烂,然后把粮食放到大缸里掺水,待其冷却后加入磨细的大曲。接下来就是发酵,将提前做好的曲坯用刀切成小块,加入粉碎好的粮食作物,放到用竹子做的器具中,细心翻搅,盖上口袋和被子,器具周围放些麦草,拌醋时要掌握火候,手摸上去温温的正好。淋醋时,把醋酵子放进醋缸里,加上水,再捂上一两天。最后,黑里透红的液汁就顺着醋缸的小孔流到盆子里,透着酸香。
淋完醋后,赵**的奶奶会把醋糟当作“宝贝”似的收起来,在节俭的农人眼里,它不仅不能扔掉,而且要尽力使之成为可口的美味。醋粉的制作过程与懒面皮相同,最主要的是将醋糟加清水不断揉洗,使淀粉脱离较粗的麸皮谷粒,用极细的网罗数遍筛汰,成为沉淀在盆底的淀粉。这时,还需要加入面粉,拌成稀糊糊,以增加其黏度和滑润的口感,再用面皮锣锣在热水上烹蒸,待冷却后切成细条,调味即可。
醋粉入口筋道,带有特殊的醇香味儿,炎炎夏日,吃一口,爽口又解腻。赵**说,那股浓香寄托着奶奶对孙女的关爱,也装着她对家乡的牵挂。
浆水菜——古今“粉丝”不绝的家常菜
关中地区会涹(wō)浆水的人不少,盛夏里,捞些浆水菜稍加炝炒,做一碗浆水面片或浆水鱼鱼,吃起来菜味酸香,汤味清凉,格外舒爽。因为人们对浆水菜的喜爱,衍生出许多与浆水菜有关的传说故事。
间传说,刘邦、萧何曾为“浆水面”命名。据传,楚汉相争时,汉中一对韩姓夫妇开了个小面馆,因家中老人突然患病,急着赶回家,就将洗好的小白菜装在竹篮中,竹篮旁边有一个盛着面汤的大汤盆。待给老人治好病回到面馆,恰有两位平民打扮的客人来吃面。韩姓夫妇下好面条,苦于无菜,寻找一番,才发现白菜掉进了汤盆里,有一股酸香味。韩姓夫妇便将白菜和汤浇在面上,端给两位客人,两人吃完后连连称赞,并说:“它稠似水浆,就叫浆水面吧。”而这两位客人,正是汉王刘邦与萧何。
还有一则故事,讲的是诸葛亮与浆水的故事。传说,诸葛亮带领蜀军长途跋涉到天水,天气干燥,暑气严重,士兵们上吐下泻,军队士气锐减。百姓建议诸葛亮,可以给这些中暑的士兵喝一些当地的浆水,诸葛亮采纳了这个建议,两三天后,中暑士兵果然都康复了。其实,我们并不需要去求证这几则故事的真伪,因为它意在传递一种感情——人们对英雄人物的崇拜、对家乡吃食浆水的喜爱。
浆水的热爱者众多,明代李时珍算一个,不过李时珍看重的是它的治病功能。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有这样的记述:浆水,亦名酸浆。粟米煮熟后,放在冷水里,浸五六天,味变酸,面上生白花,取水作药用。但浸至败坏,则水有害。主治上吐下泻……
周文王也喜欢吃酸菜,《吕氏春秋》里说:“文王嗜菖蒲菹酸菜,孔子闻而服之……”菹,有酸菜腌菜的意思,周文王喜欢吃用菖蒲腌制的酸菜。可惜资料较少,当时的酸菜是怎样制作的,我们无从得知,不知与我们今天吃的浆水菜口味有何异同。但从这些许字句间,我们依然能感受到,老祖先在周原人味蕾上留下的喜好印记。
近几日,渭滨区人卢婷正在制作浆水菜,她喜欢用芹菜、芥菜制作,菜洗净后在沸水中翻烫,晾凉后装入坛中,倒入清面汤,再放一勺“浆水引子”,静放一两日,浆水菜就有了酸香味。她说:“浆水菜做起来简单,喜欢吃的人也不少,天气炎热,家人都想吃一碗浆水面,解解暑气。”
漏鱼——游在乡情里的清凉“小鱼”
漏鱼,是一种西府特色小吃。特别是进入三伏天后,爽滑清凉的漏鱼受到人们的欢迎。
漏鱼的主角并非是“鱼”,而是用玉米面、小麦面、荞麦面,或是豌豆粉等食材制作的小小面疙瘩。因为形状酷似小鱼、小蝌蚪,也被称之为“漏鱼”“鱼鱼”“河马鱼”。在粮食拮据的日子里,西府的庄稼人多选择用自家种的玉米面来制作漏鱼,每年新玉米下来,天气炎热时,用新玉米面做的漏鱼分外爽滑,美味解暑。
要做好漏鱼,先要打好搅团。在西府农村,有一种说法是“谁家娶的媳妇贤不贤惠,就要看她打的搅 好不好”。所以,打一锅好搅团对于西府女人来说是值得炫耀的。待锅里的水沸腾时,巧妇一手抓些玉米面从手指缝里一点一点撒入水中,一手不停地用杈子搅拌。
不多时,锅里的搅团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泡,逐渐搅成柔滑、稀稠合适的面糊,舀起一勺,黏糊的面糊便顺势而下,细腻光滑,搅团就做成了。再将搅团从漏勺上滑入事先准备好的凉水盆中,一条条小鱼便“游”了起来,看上去清凉诱人。
夏日吃漏鱼是一种享受,爽、滑、软,入口后顺喉而下,清凉舒爽。当然,好吃的漏鱼离不开蘸水和配菜:盐、醋、花椒粉等作料调制的汤汁,再用韭菜、芹菜、青辣椒、西红柿爆炒出配菜,然后浇上红灿灿的油泼辣子,撒上绿油油的小葱,一碗色香味俱佳的漏鱼即成。
漏鱼是粗粮细做的功夫美食。暑热之际,端上一碗凉爽的漏鱼,囫囵下肚,爽口爽心。人们吃漏鱼饱得快也消化得快,所以漏鱼还有一个名字叫“哄上坡”,意思就是吃了它,当时感觉饱了,上坡下地干农活刚到地里就又饿了。做完漏鱼后,还有一道美食不能错过,那就是锅底的那一层薄薄的“刮刮”,金灿灿的颜色诱人,咬下去“嘎嘣”作响,香脆可口。
如今,漏鱼从农家小院端上了饭馆餐桌,这道夏日的西府小吃,被许多宝鸡人惦念和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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