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食光——寻找舒城的美食记忆
(一)最鲜活的回忆在美味里
忽然间,人生来到即将不惑的年纪,好像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得这么大,变得和记忆中的父母长辈一样大的年纪,过去孩子的记忆还在脑海里鲜活着,可现实却突然变成这般陌生的样子。
是啊,曾经青葱的少年如今已为人父,有时怔怔的望着女儿的小脸蛋,在眼眉之间回想我当年的样子时,有许多的人和事纷至沓来,杂陈起伏的在脑海中出现着,又近又远的,却又似乎并不真切起来,并没有太多念兹在兹的深刻难忘。
图片来源网络那条巷陌的影像,灰色斑驳的土墙、青石板路的青苔、低矮破败的屋檐,早已随城市拆迁消失殆尽;那些曾经在我书桌窗户前走过的面孔,也大多记不起了名字;而那些邻里的欢笑、纠纷和争吵,还有那座井口前的家长里短、生死无常都在时光尘烬中再无影踪,我的小城在我的生命中慢慢成为了过去。故乡难道终究要去告别,想到此处,免不了有了茫然若失的惆怅和伤感。
图片来源网络如果,一定要在这逝去的记忆中,寻找一些印记的话。我想小时候吃过的一道道美食的滋味.应该是我曾经在那座小城生活过的里最鲜明如初的记忆。因为贫穷,难有美味,所以尝过以后久久难忘。再加上过去的食材又少有现在水土问题的污染,鲜美异常,让人甘之如饴。又或许终究有岁月怀念的底色在这滋味里,才让人如此魂牵梦萦。
(二)古瑜春的锅贴饺
故乡小城,位于皖中,名为舒城。舒城历史悠久,其建城史可追溯原始社会末期所建的舒鸠国邑。西周武王克纣后,封功臣偃姓子爵于此,立为舒国,史称群舒。后汉初,改称“龙舒侯国”。
图片来源网络孩提时代,有记忆伊始,小城在我眼前呈现的是狭小和萧瑟疏淡的样子,如同一幅灰色的水墨画,少有鲜艳色彩挥洒城廓,小城真的很小,我家位于城中西南,几条街就构成了我童年的全部。西大街、码头街、十字街大概就是我所能活动最大范围。
图片来源网络每天早晨起来,对我来说最奢侈的是,吃上几个古瑜春的锅贴饺子了。最早时候大概是一分钱一个,一毛钱能买上十个。手工现擀的薄皮、猪肉调制的鲜馅,在大油桶改造的炉灶上,用一口直径一米多平底铁锅,倒上三分的油、七分的水,盖上稻草锅圈和木头锅盖,大火半煎半蒸十来分钟后,揭去锅盖后,浇上一圈菜籽油,然后再把铁锅一侧歪起,飞快的转动三、四分钟,确保每个饺底都煎的微微焦脆后起锅端出。
图片来源网络买锅贴的顾客用或自带的瓷盆,或用老板提供的旧报纸和作业纸铺垫,你五个、我十个,他二十的……在热气蒸腾间被大伙一抢而空。没抢到的要等下一锅,抢到的,有端到对面粥铺,要上一碗粥,就着腌制的咸菜吃起来。
有的热腾腾捧在手上往回走,却又忍不住着急拿起一个,一口咬下去,弄的一手黄油,香气四溢。吃在嘴里的饺子,肉馅鲜美醇厚,饺子底焦脆喷香,饺子皮酥软可口,到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忍不住口齿生津,吞咽不已。
图片来源网络古瑜春是舒城有名的老字号“二春”,集体经营的饭店。另一个叫“三民春”,我记事时大概已不再营业了,后来有私人重新借起招牌开张营业,但也大不是那么一回事。
古瑜春位于小城西南,解放前曾为茶庄、茶馆,依靠着不远处的码头街,成为小城居民和码头来客,休憩、听书、喝茶、吃点心的聚集场所。端是一番热闹。解放后,在1955年合作化时期,改为商店并加工早点,六十年代办起“瑜城饭店”,后来八十年代初改名为“古瑜春”,算起来大概有七十多年的历史沧桑。
图片来源网络走过周瑜桥,三间瓦屋门面朝东开,整个店面水泥地、水泥墙、五六张四方桌和长板凳,最北侧的一间门面朝街砌着一座锅台和食案,用白瓷砖贴面,从一大早就开始摆满了色泽浓厚的卤菜,招揽这来往的顾客。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师傅和服务员忙碌着。
图片来源网络应该整整有三十年的时间,我吃着他家的锅贴长大,价格也从一分钱一个,卖到后来的一角钱一个。期间还涨过一次价,一块钱八个的样子,但似乎老顾客不太买账,生意有所下跌。
后来就恢复了一毛钱一个的价格,但是个头小了许多,味道也渐渐的不如从前了,终于有一年他不再做这一门生意了,只把那个大油桶改造的炉子孤零零的放在那。再后来,也就是前年的时候,舒城最大的旧城拆迁改造开始了,西大街和码头街全部拆除,风雨晦色的建筑在漫天弥张的灰尘中变成了瓦砾尘埃和这座小城彻底的告别……
(三)“油花子”的油炸点心
油花子的油炸点心种类很多,但我吃的不多,不是不好吃。而是嘴馋挑剔的我更喜欢吃锅贴,所以在能选择时候,更偏向古瑜春的锅贴,可一晃十几年过去,每当我在合肥的早晨,踌躇吃什么的时候,内心深处无比怀念“油花子”的油炸点心。
图片来源网络不出意外,我同样不知道“油花子”姓甚名谁。只知道他家的油炸点心铺在我家西边的三(老家读拐音)塘菜市场,一家豆腐坊旁边。老板三十岁左右,和老婆每天一大早摆摊。围着个半白的围裙,将头天晚上做好的丝丝头、花卷、油香、糯米糍糕、大米饺、春卷放到油锅里,并趁点心刚下锅的空档,手脚麻利的先做起油条,然后一根根穿插着放到油锅里。他老婆则时不时翻动油锅,加柴添火,并捞出控油,负责收钱。
图片来源网络舒城有很多这样的油炸早点摊,从我知道的三分钱一个卖到今天的一元钱一个,其上涨的幅度倍数,见证着我们国家最基层的通货膨胀。那时候,这样的早点摊都配一二张粗木桌椅,几个开水瓶。大多数是老年人买了点心,在旁边拿出杯子,泡上碎碎的茶叶,一边吃着油炸点心,一边喝着苦涩微香的茶水中和着点心的油腻。而其他中青年人大多买了就走,行色匆匆的消失在小城的街巷中。
图片来源网络家门口有位姓“J”的邻居,不高的个头,戴个眼镜,喜欢在夏天早晨端着杯子,拿着点心,一边吃,一边串门聊天。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刚刚分配工作,女儿出嫁,小儿子正在上学,但爱混社会有辍学的危险。
大概因为个矮又喜欢串门聊天,容易让人轻视戏弄。有一天另为姓“S”的酒醉的邻居和他出现口角。酒醉的邻居言语粗鲁的调戏了他和他的爱人,结果大打出手,他的小儿子,虽然个子不高,但异常勇猛,和酒醉邻居的小孩厮打在一起,并不吃亏。后来,两家交恶,又发生过好多次争斗,“J”叔叔的小儿子,打架也越来越厉害。后来听说在外面打群架,失手打死了人,被抓了进去。女儿结婚后好像生活的并不如意,很少管娘家的父母,大儿子也早早搬出,夫妻俩顿时窘迫苍老起来。
“J”叔叔的老婆更加瘦小,小儿子进了监狱后,精神慢慢的开始失常,蓬头垢面在巷子里出现,扯着嗓子乱骂,这样持续了好几年,终于在一个冬天的早晨,有人发现她死在巷子后面的水井里。
图片来源网络油花子的生意做了几年就没做了,原因好像是他的儿子出了车祸,遭遇了不幸。他有个徒弟接手了早点摊,并搬了地方。后来,我就再也没吃过他家的早点。这几年回老家,也偶尔去其他早点摊吃点心,依然是一群老年人围坐着。喝茶聊天吃点心,只不过,当年他们是买了就走、行色匆匆为生活奔波赶路的中年人,而如今都垂垂老矣。
当年油花子摆早点的地方已经拆除,豆腐坊更是十多年前就已拆除了。我记忆中最深的味道,是从家拿着一个大海碗,在豆腐坊里打一碗漂在头层的豆浆,撒上白糖,买一根刚出锅的油条,撕成一段段泡在豆浆里。豆浆的香甜,油条的软糯,让小小年纪的我,忘记了所有的烦恼,这味道,我常常想起,永远也无法忘记。可我也知道,这味道我永远也不 再次尝到。
图片来源网络记忆中,还有许多许多的味道弥漫在那悠长缓慢的岁月里,不时的提醒着我,想起曾经历的时光。我想起过年腊月二九快到除夕的时候,母亲坐在煤炉前,拿着一个铁勺,一个一个的再做着蛋饺,而我则坐在对面眼睛不眨的瞧着。看着目前把一个铁勺放到炉火上烧热,用一块肥猪肉在铁勺上抹一抹油,然后倒上鸡蛋液,滋滋微响间,香气冒出,勺底出现一张薄薄的蛋皮,在蛋皮中间再放上香葱肉馅,用筷子夹起一边的蛋皮合上,并用筷子稍微摁下边缘粘合,一个黄橙橙、香喷喷的蛋饺就做了出来。
也还记得每年到正月快完的时候,家里把所有剩菜汇成一锅,名曰吃菜尾。一锅各种各样的菜式,裹着厚厚的油脂,在炉火炖煮下翻滚着,香味异常。而父亲在一旁喝着酒,酒香直扑人面,在昏黄的灯光水汽之间,家人温暖的面孔模糊在其中,外面偶尔传来稀疏零星的鞭炮声,我美美的吃着锅里的“尾菜”,擦一擦油腻腻的嘴巴后,放下筷子一年就这样又过去了。
Hash:762ffeb09f60e884803924273caa959ca43ddceb
声明:此文由 旅行的客栈 分享发布,并不意味本站赞同其观点,文章内容仅供参考。此文如侵犯到您的合法权益,请联系我们 kefu@qq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