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千年,从盐都自贡走出去的古盐道今何在?
千年盐都自贡矗立在长江上游的釜溪河畔,井盐开采历史已有近两千年,自东汉章帝时期这个地区开凿出第一口盐井,到这里因盐设镇、因盐设县、因盐设市。自贡这座由盐塑造的城市,从历史的远处走来,向辉煌的未来走去。盐,推动了一个城市的诞生,也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盐都人,走出了一条四通八达的古盐道。
岁月流转,历经千年,当年繁华的古盐道如今安在?
2018年12月2日至6日,为厘清川滇古盐道的形成背景、使用时代、道路走向、遗产构成及其保存现状,并为下一步川滇古盐道线性文化遗产保护利用奠定基础,自贡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自贡市古迹遗址保护协会、自贡市川南影视制作有限责任公司联合组成考察组,开展了川滇古盐道学术考察活动。期间,考察组行程2100公里,以盐津县豆沙关、昭通古城、会泽会馆群、会泽娜姑镇白雾村、禄丰县黑井古镇、大姚县石羊古镇作为主要考察点进行了重点考察。
黒井古镇晒盐棚 图片由李虹摄
盐丝茶马铜 路通财也通
“在历史上,自贡为四川及周边各省提供了人们生活的必需品——盐。虽然云南本地也产盐,但是滇东北的昭通、曲靖地区距云南的盐产地道路险远,是滇盐较少输入的地区,这些地区的民众食盐短缺,主要依靠川盐接济。”参与此次考察的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研究部副主任邓军介绍道,“云南会泽、巧家、昭通、永善、绥江、鲁甸、大关、镇雄、彝良、盐津、宣威等地在明清及民国时期长期食用川盐,是川盐销滇的重要区域。销往云南的川盐,主要是富荣盐场、犍乐盐场及盐源县所产的食盐。”据史料记载,早在明洪武元年(1368),自贡井盐便开始运往云南昭通、镇雄地区。
据考察,川滇古盐道主要有三大路线:“其一,乌撒入蜀路线,即叙永—毕节—威宁—宣威,再从宣威至沾益、富源等地。其二,大致沿着“五尺道”的路线,即宜宾—珙县—高县—筠连—盐津—豆沙关—大关—昭通—鲁甸—曲靖。”邓军说,这两条运输路线的食盐主要来于自流井、贡井、犍为及五通桥的盐场。另一条是“润盐古道”路线,即凉山盐源县以白盐井和黑盐井为主要产地的食盐,经西昌—攀枝花—木里到达云南宁蒗、永胜、华坪及丽江等地。经调查发现,这三条路线与南方丝绸之路、茶马古道、石门道、五尺道及明清时期滇铜京运的部分路段是高度重叠的。“作为盐业历史文化研究人员来说,过去我们更多注重对盐业生产、盐业科技的研究,对盐业运输的关注却远远不够。”邓军告诉记者,这次田野调查所得让大家非常兴奋,“算是走出盐都看自贡,更加有‘现场感’地体会到明清以来自贡井盐深受各地群众的喜爱及历史时期川盐运滇的艰辛,切身感受到自贡作为千年盐都的重要历史地位。”
考察组来到距盐津县城西南22公里的豆沙关及其古道进行了考察。邓军介绍说,豆沙关是古时由蜀南入滇东北的第一道险关,因其对岸壁立千仞的石岩,被关河一劈为二,形成一道巨大的石门,故又称“石门关”,是秦、汉“五尺道”的要隘,也是川盐运滇的重要关隘。豆沙关古道,现存长约350米,宽1.7米左右,是迄今秦五尺道上保留最长、最完好、马蹄印迹最多的古驿道。“原来这里曾设卡,人背马驮的运盐队伍到此停留。日复一日,坚硬的石板路上便留下诸多的马蹄印和打杵印。”邓军说,如今,虽然豆沙关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古老的关河水路、五尺古道和现代的滇川公路、内昆铁路、水麻高速公路在这里束集并行,构成了独特的交通奇观,被称为天然的“中国交通历史博物馆”。
石羊古镇晒盐棚 图片由李虹摄
八大会馆 聚天下行帮
一个盐场和运盐口岸,或是重要工业基地,或是经济集聚中心,或两者兼而有之,必然吸引大量移民涌入,形成许多地域和行业帮派组织,他们要兴建各种祠堂、会馆,作为聚会场所。因此,在此次考察期间,考察组专门前往了川滇古盐道上典型的与盐业运输和盐业生产相关的古镇、古村。
在被誉为“中国万里京运第一村”,金沙江畔的传统古村落娜姑镇白雾村,考察组通过对各省前来押运、采购铜的官吏特使、商人建立起的会馆、祠堂、庙宇等建筑,重新了解认识了这座历史上滇铜转运到京城的重要驿站及食盐转运的重镇。据邓军介绍,白雾村至今还保存了明清时期人与自然的完美和谐的古建筑群落,不仅建筑精美,艺术和科学价值高,还有厚重的历史文化信息。“会泽古城则是明、清时期以铜商文化为主的多元文化带来空前繁荣和商贸流通的缩影。”邓军说,他们专门考察了2006年被国务院列入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会泽江西会馆、两湖会馆。“滇铜甲天下”,明清时期会泽作为滇铜的最大集散中心和铜产品加工与铸币中心,商贸空前繁荣。铜业的发达,让各地商人涌入会泽,形成了不同地域风格的“会馆文化”。“会泽会馆群是会泽历史文化和铜业开发、盐业运销的重要历史文化遗存。”
“陕西会馆始建于清乾隆年间,由会泽的陕西人出资修建,占地约5000平米,充分反映出陕西商人到会泽经营铜矿和食盐的情况。”邓军介绍道,明清时期,许多陕西商人到东川府(驻会泽)经商,把东川的铜、药材、山货运往四川、陕西等地,又把四川的盐巴、陕西的土布运进云南出售。他们根据清嘉庆元年陕西会馆所立《关中众姓捐资修建三皇阁碑》记载发现,关中众姓在会泽开设的各类铺号就有90户。
采集样本 图片由李虹摄
古盐道重镇 寻找失落的辉煌
随着盐业发展,川滇古盐道上也陆续出现了许多具有典型商业特征的盐业古镇。它们以盐运为依托看似分散孤立,但都是盐运商业网络上的重要节点,维系着庞大的盐运网络。利用这次考察机会,考察组还重点关注了滇盐的传统主要产地,即产盐史距今已逾千年、古法制盐的传统工艺传承仍保留至今的黑井古镇和石羊古镇。
位于楚雄州禄丰县西北的龙川江畔的黑井古镇因盐而兴、因盐而名,在云南的经济发展中曾经发生过重要的作用。古镇产盐已有两千年的历史,在明清时期达到鼎盛。黑井在战国时期就以其“鹾卤之利”而成为人们争夺、攻守的重要地区。元王朝曾在黑井设黑井井盐运使司,明、清设黑盐井盐课提举司。古镇现保留有几口著名的盐井,其中一口名为“黑牛井”,产盐质量上乘,是南诏王国的贡品。此次考察组不仅探寻了古镇所在的龙川江两岸,遗存了废弃的裕济井、天恩井、德洋井等盐井以及制盐作坊,还在黑井古镇现场采集了卤水和岩盐标本,以进一步丰富中国盐业历史文化的陈列展示。
大姚县城西北部的石羊古镇亦为产盐重镇,旧称白盐井。相传,石羊一名因古代人民开凿盐井时获得石羊而得此名。石羊古镇自西汉凿井采盐以来,就是云南井盐的盛产地,其集市贸易也随制盐业的逐步发展而形成并不断扩大,明末清初是其制盐的鼎盛时期,成为当地重要的集市贸易中心,手工作坊年产盐已达1000万斤左右。清末民初,每日进出石羊盐区的马匹多达四五百匹,商贩二三百人。商人、马帮大都为买盐而来,每天盐仓前挤满了盐商、挑夫、牲口,购买到的盐又源源不断的运往各地销售。“虽然时至今日石羊古镇已不复当年的热闹,但仍能从留下的遗迹、碑文以及镇上老人的历史记忆中找到曾经的繁华。”邓军说,此次考察组对各考察点以及采访对象进行了全程拍摄记录,留下了珍贵的影像资料。
延津县豆沙关古盐道马蹄印 图片由李虹摄
以文化线路的视野保护川滇古盐道
通过系列的考察,考察组对川滇古盐道上食盐的运输线路、盐运与文化遗产、古镇、古街、古村落及古盐道的保存现状有了整体的把握和认识。考察组一致认为,川滇古盐道作为川盐古道中的一条,其文化遗产正面临着濒危和加速消失的局面。“即便是已成为文物保护点的文物,在保护级别上整体上还偏低。”如考察发现具有重要历史价值及特色的盐津县高桥村五尺道高桥,还仅仅是一个县级文物保护单位,而且桥面杂草丛生,保护现状十分堪忧。
沿线民众对川盐运销的“历史记忆”逐渐减退。因此,结合此次考察的基础,自贡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自贡市古迹遗址保护协会等提出希望用“文化线路”的视野,对川滇古盐道以及其他川盐古道开展考察,联合四川、云南、湖北、湖南、重庆的相关部门,将川盐古道打捆申报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尽快启动川盐古道保护规划,推动跨区域的线性文化遗产的有效保护。
邓军介绍道,川盐古道源于四川 (含重庆)的产盐区,是川、黔、滇、鄂、湘、陕、渝等地的水陆混合型运盐古道,是以盐运文化为特色的文化线路。依托川盐古道形成的川盐运销,对促进沿线地区的开发、经济发展、文化交融及民族国家的治理有重大作用,其中古盐道、古场镇、古街道、古码头、会馆、庙宇、堰闸、碑刻等如珠串一样,分布在这些交通网的关键节点上,古盐道上还有许多传奇故事、不为人知的人文地理,以及与“盐”相关的民风民俗,这些都是极珍贵的“活文物”,具有重要的遗产价值、考古价值、旅游价值及开发利用潜力。近年来,自贡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等系统开展了 “寻访川盐古道”大型学术考察活动中,专家们也建议,对盐运古道尤其是陆路遗迹、盐号、盐商建筑遗址做进一步调查梳理,对已发生垮塌但有重要价值的文物建筑应尽快测绘并组织编制保护方案,对濒临垮塌的文物建筑应采取应急抢险措施。
真正的历史其实它不只存在于画里和照片里,因为它无法被定格。逝去并不代表会被忘却,优秀的智慧和文化,在岁月的长河中自有它顽强的生命力,以及太多值得探究和思考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古盐道的魅力所在。
自贡晚报记者 李秋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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