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的这些桥,你还记得吗?
如今,从秀城桥向东移步不过几十米,几个旧式院落里,悄然住着一家“珊凤书场”。若有时间,不如觅一段消逝的明清遗梦,在细腻委婉的吴侬软语里,度一个荼蘼谢了春还在的日子。哪管它栏外是流水落花还是细雨潺潺,不过是天下兴废事,堪堪尽入了渔樵闲话罢了。
择一桥 说一段渔樵闲话
文| 张 嫣 摄影 | 张嫣 岳峰
江南有水乡,是为嘉兴。水乡有桥,不计其数,几千年间散落其中。吴越争战是两千五百年前的事了;南朝的寺庙在烟雨里也被传说了一千五百年;柳如是隐居的放鹤洲也不再是三百年前的旧模样。唯有那些静卧在水岸的古桥,在时光里沉沉睡去、又慢慢苏醒。杏花春雨也好,梧桐潇潇也罢,都是你来见它的季节。
那个长风浩荡、尘烟飞扬的日子,西施的马车来到了两千五百年前的嘉兴洪河镇洪河村。这片吴越交界的土地上,九里港水兀自流淌,却载不动她的惆怅:一去姑苏不复返,岸旁桃李为谁春。
国界桥始建于明代,距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
彼时,还没有眼前这座“国界桥”。宋时,才有好事者在九里港水岸上架起了桥。如今的桥,建于明代,清嘉庆十六年重修。在这座三孔石板桥两边的门洞内分别雕有白色小石像,南为越王勾践,北为吴王夫差。历史虽不是因女子改变,却因了女子而精彩。吴越争霸数十年,吴伐越、越灭吴,纷纷攘攘的战事里西施不过是一个似是而非的传说。
槜李之战倒是真真实实发生在此处,桥的不远处就有吴越战场遗址。独产于嘉兴境内的槜李,以皮色殷红,芬芳异常,甘甜鲜美,名列诸李之冠。其果子顶部都有一条形似爪痕的瘢纹,据传这是西施当年吃槜李时留下的指甲印,故为"西施爪痕"。
国界桥向南而行,在九里港的支流上还架着一座三孔石板桥,桥身两侧上书:重建越界桥。三级台阶,桥面两块石板间的缝隙已有三横指宽,桥的一端贴与新砌的粉墙,另一端没入农田,鸡鸣犬吠不绝于耳。两岸草木葳蕤,树影婆娑。古桥三米见宽的北侧,一座新的越界桥容纳着过往的车辆,桥堍下,开着一家袖珍的杂货铺,守店的老妪会与你主动攀谈。不管你听不听得懂,她会指着那座寂寥的古桥,喃喃地说:好几百年啰,它在这里有几百年我也说不清啰。
越界桥在今年得到了重建修复
生命有着不同的形态。绝色美人也好,寻常老妪也罢,在他们记忆开始的地方,总有新的枝丫生长,旧的枝丫凋零,遵循亘古不变的生命规律,在时光斑驳的记忆里,或轻或重,也或如这桥沉默不语。
三步二爿桥
展开历史的卷轴,来到了公园757年的唐朝。在嘉兴东南凤桥镇北两公里处,乡人挖掘出石佛四尊,乃造寺以名,又栽银杏二株和建三步两爿桥。一时间寺庙香火鼎盛,文人墨客常隐居于此,或读书,或沉潜立著。尤以明巢鸣盛手创“槜李韵尊”(葫芦器),被故宫博物院收藏;清张鸣坷著有《寒松阁谈艺琐录》,为世所重。
远眺石佛寺
光阴荏苒,古刹渐次废毁,然其地貌未变,古韵犹存。两株隔湖相望的硕大银杏,于这一千多年的光阴里却始终: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仿佛这兴衰荣辱的朝代更迭和新旧交替,都不过是它枝头的灿烂和凋零,周而复始,无甚惊扰,而同样静默在时光里的三步两爿桥也成了老嘉兴人的记忆。
三步两爿桥就位于石佛寺东南小河上,始建于唐,由两座呈直角的单孔石拱桥组成。桥身转折相连,形制独特、状态相似、大小相当颇具江南女子的娇俏灵秀的画意。从第一座桥下来只需三步就能上第二座桥,故此得名。相传明代商人重修时,又以一对儿女“聚秀”和“常丰”为其命名。小桥流水、古刹老树、雕梁栋画,一个在旧址上重建的“梅花洲”正悄然兴起。
三步两爿桥兼具独特的造型与悠久的历史,是梅花洲的标志之一
青年的繁花似锦,中年的踌躇满志,老年的夕阳无限,都如这古树的岁岁枯荣和古桥的静谧安然般,各有各的精彩和落寞。抑或于初冬萧索寂静的素淡时光里,踏上这悠悠古桥,遥想朱彝尊语:“伍胥山头花满林,石佛寺下水深深,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
嘉禾的光阴到了宋元祐中期,位于市区南湖之畔,僧人智鉴曾植梅百株,建庵堂,称“梅庵”,并有“梅溪八景”著称。后屡遭毁坏,如今文星桥始建年不详,重建于清同治六年。三孔石拱桥,外观秀丽、曲线柔美舒畅,周边池塘烟柳,曲径通幽。虽难再寻往日盛况,但如今文星桥的四季也依然鲜活。春有红杏闹枝头;盛夏的池塘自有荷花映日的红;秋风里随处可见人闲桂花落;最动人心魄的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那开在寂静处的腊梅,绽放一缕缕沁人心脾的幽香。
文星桥坐落于南湖畔,景色怡人
文星桥的西岸,倒是活色生香。两家各具特色的饭庄,皆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本帮菜和衢州菜各有各的江湖。站在桥头看风景时,向西望去,总有推杯换盏的人影交叠和霓虹跌入水面的烟火气息。
那暮色霭霭中,你要等的人与那轮月白,一起缓缓登上桥头。你站在低处,望着他不疾不徐从桥头向你一步步踏来。他是沉静淡然的性子,与周遭冷冽清澈的气息是那样贴合。他素色的上衣溶于夜色,冷峻的面容与秋月交融在你的心里撒下一片清辉。你忍不住想: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文星桥夜景
牵起那双手在刚刚好的岁月里,不如在文星桥走一段。
世人皆知每一个花期都短暂,好在四季总是轮回。错过了春风词笔,还有梅花先趁小寒开的欣喜。
秀城桥
时光到了明时的嘉兴,项元汴的天籁阁里正收藏着后来故宫里的一半藏品;被后世立为汉传佛教最完整的一部典籍《嘉兴藏》,也刚刚由紫柏大师在嘉兴楞严寺主持刊刻。一座典雅秀丽的石拱桥亦挺立在市区月河之上。
秀城桥桥身四侧均刻有楹联
拾三十六级台阶而上,伫立桥头向西眺望,但见月河水寂静悠长,两岸柳树滴翠拂风,南岸有医院高楼矗立,北岸游廊厢房延绵。桥身四侧均有楹联,北上为:“帝道遐昌,兴水利而济涉”,下联:“皇口巩固,乐民便以成梁”。南下联:“凭眺一濠,是好秀城之胜概”,而上联早已风化,字迹无以辨认。正遗憾低头琢磨间,脚踩的临水石阶上,竟赫然发现:宣统年间字样。
秀城桥曾经是解放街道通往市中心的主要人行桥,几百年间络绎不绝的人流里,那个隐居在城南的柳如是,会不会在一川烟草、满城飞絮的梅子黄时,离开月桥花院的深宅,撑一把油纸伞,登上桥头,目送芳尘?
古桥流水,秀城桥与运河共同组成了一道江南风貌
流年真的是太匆匆,匆匆的仿佛只来得及听一出戏,就要迫不及待地谢幕。如今,从秀城桥向东移步不过几十米,几个旧式院落里,悄然住着一家“珊凤书场”。若有时间,不如觅一段消逝的明清遗梦,在细腻委婉的吴侬软语里,度一个荼蘼谢了春还在的日子。哪管它栏外是流水落花还是细雨潺潺,不过是天下兴废事,堪堪尽入了渔樵闲话罢了。
如果说秀城桥是温婉的大家闺秀,同样在明代有修建记录的秋泾桥更像是诗经里临水采苹的女子。这座单孔石拱桥在朱彝尊笔下是这样的:秋泾极望水平堤,历历青杉古闸西。夜半呕哑柔橹拨,庭前灯火落帆齐。由于秋泾河宽阔,使得引桥长且陡。相比秀城桥立于闹市,秋泾桥隐于被冷落的老街,更显荒凉寥落。桥北侧望柱上的一对小石狮憨态可掬,静静目送着过往的行人。
几百年间,古桥在朝朝暮暮里独自瞭望:橹声欸乃、梧桐潇潇、苋愧于农、枫杨尽成春,那都是寻常百姓寻常事。你眼里的或许是一叶轻舟,双桨惊鸿;抑或是老叟垂钓、稚子嬉闹。而这都是重重如画、曲曲如屏的江南水乡的一个个浅笑回眸。经过抗日战火的洗礼,到如今人马喧嚣离去后的孤寂,古朴的秋泾桥,越发显得寂静无声。而这无声,正是繁华喧闹日子里深沉的留白。
桥面上斑驳的石板无声地述说着嘉禾的变迁
择一桥,念故城;择一桥,说一段渔樵闲话。旧的东西,总有种致命的吸引。阅过灯火阑珊和人间旧事,见过金戈铁马和烟云往昔,看完所有的喧嚣和落寞,收起恣意飞扬,它依然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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