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涮羊肉!老北京藏在俗世烟火里的真讲究!
尤其天稍有一点寒意,涮羊肉的馆子就开始排队。碰到周末,稍有点名气的饭店常常是,里面羊肉涮得热火朝天,外面队伍排得热火朝天。如果问老板还剩多少桌啊,连老板都会暗示你——别等了,去别家吃吧,没个三两钟头怕是等不到。
涮羊肉之于老北京,就像一场入秋的仪式。就像作家肖复兴说,“在我们老院里,那些老街坊常说,立秋之后,就是家里再穷,哪怕是袜子露出了脚后跟了,也得吃一顿涮羊肉。”
老北京“涮羊肉”这一饮食习惯的形成,离不开它的地理位置和政治地位。
地理上,这里自古靠近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交界之地。自北京一路向北,80公里能到京西草原,300公里左右能到张家口沽源、张北草原,承德围场、丰宁坝上;400多公里到内蒙古赤峰乌兰布统等等。与草原游牧区的天然亲近,使这里的饮食也不可避免受到草原民族的影响。而蒙、满的两次统治,把都城建在北京,更是强化了这种影响,从自然的、民间的,上升到政治的,自上而下的。而这些,大约就是如今四九城里老北京吃牛羊肉的历史背景。
《还珠格格》拍摄地 承德木兰围场
如今北京的很多地名依然还留着与此相关的印记。北三环的“马甸”,早年也是北京回民居住密度最大的地区之一。据说,过去的马甸羊栈林立,是北京最大的羊只集散地,当地回族多从事羊行。再比如“牛街”,至今,只要在北京生活个一年半载,总能听到有人跟你说起这个地方,“想要吃好吃正宗的牛羊肉就得去牛街”。
牛街位于北京旧城西南角,自宋元起,就是回民的聚居地,古老的牛街礼拜寺、中国伊协和中国伊斯兰经学院都在这附近。有一种说法,说牛街原来并不叫牛街,但因为附近回民做的牛肉过分好吃,所以慢慢被叫成了牛街。早年间这里聚集了许多家老字号牛羊肉铺子,到了上世纪90年代,街道改造,各大铺子归拢整合,形成了如今的牛街清真牛羊肉市场,位于输入胡同三 。有意思的是,这输入胡同的“输入”原本其实是“熟肉”,回民称呼所有被宰杀后的牛羊肉为熟肉,后来大概鉴于名字略显血腥,才改名“输入胡同”。
如今,牛街牛羊肉市场的供应,几乎都来自北京东边、河北廊坊的大厂回族自治县,刚刚宰杀的牛羊连夜运到城里,一道关一道关进入市场,到了晚上就进了寻常人家的锅子。
走在北京城里,还能常常见到各种牛羊肉专卖(这大概是一道在其它地方并不常见的城市风景),以专卖乌珠穆沁羊、苏尼特羊、察哈尔羊等为招牌。很多小门店,看似小小一间,实则已经干了十来年、甚至两代人。周围的老北京,日常要是在家涮羊肉,就转到这些小店里称肉现切,顺便带上一罐麻酱、顺路再要上一棵白菜之类,回家就能舒舒服服涮上一顿。
按道理讲,旧时穷人是少能吃得起肉的。
关于涮羊肉的起源,有一种较为可信的说法:涮羊肉这种吃法最初来自蒙古皇室、再到满清皇室,换句话说是流传在皇亲贵族间的一道美食。据说,直到后来康熙、乾隆办千叟宴,涮羊肉这道“御膳美食”才慢慢流传到了民间。
有影像资料记载的第一家做涮羊肉的馆子当是正阳楼(创立于晚清)。《旧都文物略》中曾载:“正阳楼切肉者为专门之技,传自山西人,其刀法快而薄,片方正。”作为京城八大楼的一员,清末民初出入正阳楼的,既有惇亲王奕誴、珍妃之侄著名美食家唐鲁孙,也有交际名媛陆小曼,京剧名伶梅兰芳、余叔岩,还有文化名人梁实秋、林语堂、郁达夫、老舍、汪曾祺……曹禺在《北京人》里回忆北京的饭店酒楼及每家的招牌菜时,就曾写道“正阳楼的涮羊肉、便宜坊的挂炉鸭,同和居的烤馒头,东兴楼的乌鱼蛋,致美斋的烩鸭条……”足可见当时正阳楼涮羊肉的大名。
还有一家声名响当当的涮肉馆子就是当年的东来顺。
季羡林在日记中多次提到涮羊肉,大多在东来顺。1946年,刚从德国归来的季羡林,辗转上海、南京,当他回到北平时不禁流下眼泪。“9月21日,九点五十分到北平,我在黑暗中,看到 平的城墙,不知为什么,忽然流下泪来。”豆浆、烧饼、涮羊肉,都是他的心头之爱。“9月24日,到大陆银行领出稿费,到市场去买了个热水壶,就到东来顺去吃饭,羊肉做得真好,心中大乐,真觉得北平是世界上最好的住家的地方了。”4天后,季羡林又请朋友去吃了涮羊肉。“六点我们到东安市场去,我请他们吃涮羊肉,已经十几年没有吃了,真可以说是天下绝美。”
图 | 《觉醒年代》
那个年代,东安市场的东来顺一楼火锅又叫“大众火锅”、“共和锅”,不是烧木炭,而是烧煤,中心是火筒,火锅的锅口相当个小圆桌,中间用隔板隔出若干个单格。锅底免费,不设板凳,顾客可以站着吃。由于隔板是活动的,底汤是共享的,买不起肉片的就可以买烧饼、白菜、粉丝、冻豆腐,就着别人涮羊肉的肉汤解馋。由此,涮羊肉终于走向了“共和”的时代。
据东来顺上世纪30年代一些年份的帐面记载,每年入秋后铛爆羊肉、炙子烤羊肉、火锅涮羊肉开始上市,到正月旺季结束,一个季节销出的羊肉片均在十万斤以上。按照羊肉4两一盘计算,相当于卖出25万盘。
如今涮羊肉早已成了普通人都吃得起的大众美食,若是有外地朋友来北京,请着去涮一顿早已不是什么难事,按北京话讲,想要“衬”一点儿就上馆子吃,“聚宝源、满恒记、裕德孚、南门北门……”,若是不想排队、又是比较亲近的朋友也可以上牛羊肉铺子买好肉,邀到家里,也能吃个亲切温馨。
图 | @人艰疯胃
一个在北京住了十几年的朋友,形容她眼里的北京涮羊肉,“就跟你碰到的北京男孩儿一样,看着粗糙、实则细腻,吃懂了就懂了,吃不明白也不特稀罕谁明白,天生一股穷洒脱。”
的确,初到北方的南方人通常不太能领老北京“平民美食”的情。无论是早点的豆汁、面茶,还是小吃的炸糕、排叉,抑或是羊蝎子、涮羊肉,以及无处不在、既当馅儿又当料的麻酱。第一口下去,除了饱足感,通常吃不出更多优点来。总觉得,这吃的,粗粗糙糙,和早些年北京公交车上一口吃掉五个字的报站员一样,一点不清新爽利,还自带一副“我就这样、爱咋咋地”的浑不吝气质。
图 | @0点5只卤蛋
然而,当你走近它(即便最终也未必喜欢),但至少能明白,这种“浑”更像一种保护色,透着皇城根下的生存哲学。在这里,细腻的真心是需要被隐藏起来的,藏在哪里好呢?——好像哪儿都不如活色 香的俗世人间、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
涮羊肉的讲究,都在一般人看不见的地方,比方说蘸料。
可别小瞧了那碗调料,说它是涮羊肉的灵魂、点睛之笔,一点都不过分。用韭菜花、腐乳、麻酱,经过配比而来,调酱时,需要一点一点加温水澥,澥得稠稀恰当,然后配上葱末、香菜末,才算合格。更讲究一点,还要斟酌一些自制的辣椒油、花椒水、白醋、虾酱之类,老舍笔下人物说的那句“吃涮羊肉不用卤虾油,好吃?”说的就是这蘸料中的讲究。
虽说大体相似,但京城老牌面的涮肉馆还是秉持着各家自有的配方,这也是各家的底气。要不说,涮肉馆要是整出一个火锅店一样的自助调料台就显得“怯”了,因为没有了老北京涮羊肉馆子的精气神。还有那看似粗鄙的麻酱烧饼,工序讲究起来可一点不比江南那些精致的小点心少……zheì才叫涮羊肉!北京人“大隐隐于俗”的真讲究。
图 | @梦游少女
立秋之后的一场场雨,好像给北京的秋天加了个速。早起开窗,连吹进来的空气都开始透出一阵阵的秋凉。
入秋后的第一顿涮羊肉,拉开了这个城市季节的序幕。接下去,便是越冷、越涮,越涮、越热络。
顾随先生写同友人一同涮羊肉时的心情,“少饮能醉醉能狂,此际恨不天雨雪”。相信,对于很多人来说,涮羊肉最美的场景,都莫过于外面冰天雪地,三两挚友围坐室内。中间是热气熏天的羊肉锅子,几个人推杯换盏、各抒心事。外面的世界越萧索、清冷,越显得里面的人间温暖、让人流连。彼时望向窗外,好像整个世界又被这口锅子熏得热乎乎、暖洋洋。
忽然,好想去涮个羊肉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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