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天下第一战神，可惜命运坎坷，一生漂泊

世之韩白，天命维艰

——小议慕容垂（下）

上次我们说到，慕容垂被王猛用金刀计坑了一手，但是依然被宽容的苻坚给原谅了。前燕也亡在了秦军的铁蹄之下。

唐太宗西征时曾遇到变成鬼魂的他，他曾堪比韩信白起奈何天命维艰

王猛灭燕后，前秦统一北方的势头已经无法阻止，短短的六年时间内，前仇池，乞伏部，前凉，代国（拓跋鲜卑部）先后被灭掉，东晋原先所辖之梁、益二州之地也全部被前秦占领。再到几年后苻坚派吕光收复西域，一直到淝水之战前前秦占领襄阳，前秦帝国的疆域达到鼎盛。史称前秦疆域：东极沧海，西并龟兹，南包襄阳，北尽沙漠。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说前秦最能打的将军慕容垂却没什么事情干，在史料上几乎找不到这一时期他的征战记录。职位上也仅仅是一个冠军将军的虚衔，并且其在京兆尹的任上也没什么政绩，可以说他在苻坚王猛等人的眼皮底下，真的是低调低调再低调。然而，好事没有，坏事还是找到了他。

俗话说的好，要想生活过的去，头上就得有点绿。苻坚召见了他的夫人（小段氏），邀之入宫，并“德幸于坚”，二人同辇游于后庭。具体发展到哪一步咱们不好说，因为这事被苻坚手下的秘书侍郎赵整看到了，作歌曰：不见雀来入燕室，但见浮云蔽白日。苻坚感到不好意思，便让小段氏下了辇。慕容垂也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如常。

公元375年，一代名臣，王猛病逝。虽然苻坚将自己与王猛比作刘备和诸葛亮，功业上二人也似乎超过了他们，但这一对君臣年纪的差异却是一个大问题，毕竟王猛大了苻坚20岁。王猛死前，苦劝苻坚不要图谋攻晋，晋有贤相名将在朝，面对攻击肯定会拧成一股绳。反观前秦，在强大的表象下有巨大的隐患。但是从苻坚后来的表现看，他并没有把王猛的劝谏当做一回事。毕竟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大秦天王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有生之年一统天下。即使王猛不在了，事情的开始也很顺利，慕容垂和姚苌这样的人在自己手下老老实实的，他和吕光，毛当等人的军事行动也很成功，先后平定了西域，打下了襄阳，虽然有彭超部被谢玄先后击败四次的败绩，不过在苻坚眼中，这也就是自家大意了，被小打小闹的晋军摆了一道。东晋人数毕竟少于前秦，10w不够就20w，20w不够就40w，40w不够就80w。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此时的东晋其实处于几十年来最好的时候，桓温病死，西府军落在了四弟桓冲的手下，桓冲对于晋室是远比桓温要忠心的，另一方面名相谢安执政，他的侄子谢玄坐镇京口，训练北府军。一时间朝堂上下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公元378年，苻坚对东晋发动了第一波攻势。十几万大军围困襄阳，襄阳守将朱序固守了一年多，襄阳被攻破。苻坚认为朱序是个忠义的人，就将他留用了（苻坚要是知道后面发生的事，肯定先把朱序给砍了）。同时东线的秦军一路攻克彭城、盱眙，围困三阿，直逼广陵。东晋方面谢玄与刘牢之引军救援，谢玄定策，刘牢之等率军与秦军交战，先后四次击败了彭超，俱难，北府军初战就四战四胜，显露锋芒。慕容垂在这几次战斗中还是日常的划水打酱油，没有什么记载。

公元382年，苻坚召开会议，商讨南下的事宜。会上苻坚对过去秦军的表现作出了肯定，对自己执政后的功绩作了总结，认为天下已大致平定，只有东晋偏安一隅，而自己可以动员的兵力超过百万，所以他打算御驾亲征。但参与会议的众人显然没有领会到领导的精神，从尚书左仆射权翼，到大将石越，再到苻坚的亲弟弟苻融，丝毫不给领导面子，先后从内政，民族，形势上进行反驳，弄的苻坚很不高兴。尤其是苻融，以前秦种族繁多，矛盾尚存，东晋又是天下正统为由，严厉的驳斥了苻坚的提议。苻坚很郁闷，在他看来，只要能一举灭掉东晋，前秦就能成为天下的正统，自己也就不用担心得不到汉人的拥护了。

在举朝反对的声音里，一直装聋作哑的慕容垂突然发话了。他对苻坚说：“弱国被强国吞并，小国被大国消灭，乃自然之理，并没什么难以了解的。以陛下的英明神武，上应天命，威加海外，拥百万之众，满朝皆是韩信、白起一般的良将。一个小小的江南，独抗王命，怎能把它留给后世子孙？诗经说：‘谋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自己决断就可以了，不必顾忌其他大臣的看法。当初晋武帝灭东吴时，赞同的不过张华、杜预等两三个人而已，如果武帝也听从多数人的意见，晋朝怎能统一？”

苻坚终于听到支持自己的声音了，并且支持者还是以用兵出神入化而闻名的慕容垂，是一个专业人士。激动的他拉着慕容垂的手就说：能和我一同平定天的，只有卿一人而已！于是苻坚下定了决心准备南征。

关于慕容垂的建议，后世有一种很流行的看法就是慕容垂是故意的，他期盼苻坚兵败之后自己才有机会复国。但是我认为，慕容垂虽然用兵如神，但在当时在秦晋有过交兵的情况下，晋军和秦军基本就是五五开，以国力论，前秦是可以碾压东晋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支持苻坚，博得苻坚的好感，才能进一步改善自己在前秦朝臣中尴尬的境地。

公元383年，晋军发动反攻，两路并进，东路军围困襄阳，西路军直入巴蜀。苻坚让他的儿子苻睿为主帅，以慕容垂为副手，率军5万救援襄阳。苻睿驻军新野，慕容垂引军直抵襄阳。此时他的对手是东晋大将桓冲，桓冲的手下大概有6-7万人，而慕容垂的手下应该是2万人左右。毕竟一共就5万人，主帅身边至少也得有一半的人吧。在这种兵力压制的情况下，桓冲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知道自己不如他的兄长桓温，而桓温在枋头的惨败就是拜慕容垂所赐。

桓冲下令晋军撤离到汉水南岸与慕容垂军隔河对峙，认为自己只要占据天险不让秦军轻易渡河就好了，何况秦军兵力远不如自己。慕容垂则命士卒制作了大批火把，又砍下很多树枝，在每根树枝上绑上火把。乘晚上将这些火把点燃，火光绵延出数十里之遥，桓冲以为前秦大军到了，吓得连忙撤军。慕容垂于是轻松解了襄阳之围。

三个月后，淝水之战爆发。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除了派往西域的吕光部七万人，和留守国内的三万军队之外，其余的军队都征发起来进行南征。有史可查的就有步兵60万，骑兵27万。这个规模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东晋方面的军队主要是谢玄的8万北府军和桓冲的10万西府军，战争一触即发。

淝水之战的具体经过我们以后写苻坚的时候再聊吧。不过苻坚还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派之前俘获的朱序对东晋进行劝降。本来的意思是借大军压境之势威迫晋军，朱序又是降将，自己如此优待他，你们其他人也都投了吧，一起哈啤，岂不美哉？但朱序非但没有完成劝降的任务，反而告知了谢石前秦军队所有的布置。并告诉谢玄说：前秦虽有百万大军，但大部份还在路途上，如果全部到达，是极难抵挡的。应该乘他们大军集结完成之前，给予他们一次重击，只要能打败前锋，可以重挫他们的士气，下一步再战就容易了。

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

谢玄于是派北府军猛将刘牢之率军5000奇袭洛涧，刘牢之作为以后的北府领军人物，刘裕的老上司，真的可以说是当时的东晋第一猛将了。刘牢之当机立断，渡过洛涧，发起奇袭。秦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阵亡1万5千余人，余众皆溃。这一支秦军，数万人马一夜之间就不复存在了。

洛涧大捷后，谢玄趁机北进。苻坚听说后大惊，也亲自来到了淝水西案督战。此时的前秦虽然确实有87万大军，但是有相当一部分还在路上，加上洛涧之战损失的数万军队，前线大概有20多万人。东晋军队就是谢玄带领的北府军，大概人数在7万多。

此时谢玄派人见苻融，说：“君率大军深入，却紧贴河岸列阵，难道是想打持久战，不想速战速决吗？不如贵军稍稍向后撤退，让我军渡过淝水，决一死战，我与诸君骑马缓辔观战，不也是一大快事。虽然苻融麾下都反对军队后撤，但苻融认为可以后撤，然后趁东晋军队渡河的时候半渡而击之。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自己对军队的掌控力，完全没有协调好久下令大军后撤。因为下令的仓促，大部分士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前军在撤退。联想到之前洛涧之战的惨败，军队里弥漫了一股不安的气氛。这个时候，朱序完成了他的东晋好声音：不好了，我们打败了。一嗓子下去，恐惧的情绪被点燃了，本应该是短暂后撤的军队变成了溃败。渡河完毕的晋军看到这种情况也有点傻，但谢玄很快的反应过来，下令全军追击。就这样，几十万秦军稀里糊涂的就被打败了。还给后世带来了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这样的成语。

唯一的例外是慕容垂，在长江北岸的慕容垂听说苻坚败了，收拢了三万部队，下令撤军，桓冲不敢追击慕容垂，而是追击别的秦军部队去了。后来，前秦天王苻坚带着残兵败将遇到了慕容垂部，慕容垂身边的人都劝慕容垂趁机杀掉苻坚，但慕容垂说：秦主以一片诚心，坦坦荡荡地将身家性命交付于我，我怎么能害他？如果秦国果然天命已终，不怕他不亡，我将保护他回去，以报答他对我们的恩情。复国的计划，可以另找机会，我不做忘恩负义的事，将以义取天下！

虽然慕容德、慕容宝等人一直苦劝，但心存道义的慕容垂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在慕容德劝说时，他说：当年我为太傅（慕容评）所不容，没有立身之地，被迫逃亡到秦国。秦主以国士之礼待我，恩遇备至。后来又被王猛陷害，无法辩明清白，只有秦主相信我无反意，这一件件大恩，怎么可以忘记？如果氐人的运数果然将近，我当前往关东，恢复祖先的基业，而秦国原有的关中旧地，我不会去夺取。

慕容垂将手里的三万人都交还给了苻坚，并护送苻坚到了洛阳。在走到渑池的时候，慕容垂对苻坚说：东北方面的民众，听说朝廷军队失利，谣言纷纷，有作乱的可能性。臣请求奉陛下的诏书，前往镇抚，顺便拜谒祖陵。对慕容垂一向有所防备的苻坚可能正是由于先前慕容垂的作为而感动，准许了此事。苻坚的手下权翼听说这个事后，劝苻坚召回慕容垂并杀之，苻坚不允。权翼又暗中派出刺客埋伏慕容垂，这一举动早被慕容垂料到，一行人化妆成平民绕道而走，北上去了。

在如此之乱世，道德败坏，小人频出。前有姚苌后有赫连勃勃，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见到苻坚和慕容垂这样的异类，他们的举动绽放出道义的光辉，真是让我感到欣慰。苻坚的事就暂时说到这吧，我们回到慕容垂。

此时的慕容垂已经是一个57岁的老人了，他走到安阳的时候，派人知会邺城的长官，苻坚的儿子苻丕。苻丕担心慕容垂会造反，慕容垂的部下也让他趁这个机会抓住苻丕。慕容垂拒绝了手下的建议，苻丕也因为忌惮慕容垂而否决了袭击慕容垂的计划。

此时，随着淝水之战的失败，但前秦的动乱已经开始了，各地纷纷起了战事。苻丕让慕容垂去征讨起事的翟斌，意图消耗二人实力，自己坐收渔利。因为知道慕容垂的能耐，他还特意精心挑选了2000老弱病残给慕容垂，又派亲信苻飞龙为监军，带了1000氐人骑兵跟着慕容垂，相机而动。

这时候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苻丕不让慕容垂祭祖，慕容垂化妆后偷偷进入，被看守的小官拦住。慕容垂终于没有再隐忍，他杀掉了这个小官，一把火烧掉了岗亭，随后去祭祖。大将石越劝苻丕杀掉慕容垂，苻丕犹豫之间没有采取措施。

慕容垂带军出征，停驻河内，招兵买马，十几天就召到了5000多人。一天夜里，慕容垂突然发难，制住了苻飞龙和1000氐人骑兵。将他们全部杀掉，并送还了军中的氐族文官和随军家属。同时上书苻坚，表明自己是迫不得已。这也意味着慕容垂正式的起兵了。

慕容垂起兵后，派人通知在邺城留作人质的儿子慕容农和侄子慕容楷，二人在一天夜里偷了几百匹马，逃出邺城。直到几天后，苻丕庆祝节日的时候派人请慕容农等人赴宴才知道他们已经逃跑了，可见苻丕对于邺城的掌控力差到了何种地步。

翟斌听说慕容垂要来，吓得不知道怎么办。经属下劝说后，翟斌决定投降慕容垂。慕容垂接纳了他，并决定进攻邺城作为基地。一路边打边征，加上收降和投靠的军队，对外号称20万（这20万应该是包括家属的）。在邺城郊外，慕容垂正式废前秦年号，改称燕元年，史称后燕。

第二天，慕容垂指挥军队攻城，一天的时间就攻下了邺城的外城。可是，随后将近20个月才正式打下邺城。这也被视为慕容垂不善攻城的证据。不过综合前后慕容垂的举止，可以认为他是有意放苻丕一条生路，每次猛攻后都留不少的时间，甚至连出口都留好了，只不过苻丕不领情，坚守不出罢了。

在漫长的围城时间里，翟斌渐渐有了二心。或许是看慕容垂那么久打不下一个邺城，感觉慕容垂名不副实。翟斌偷偷派人进入邺城，联系苻丕，要里应外合打垮燕军。慕容垂早就防备着翟斌，直接下令捉住首恶斩首，其余的人都放了。不过这也导致了丁零叛军回到北方，开始了长达八年的对后燕军队的牵制。

另一方面，淝水战胜后，东晋开始收复旧土。谢玄率领的北府军一度尽复六州之地，大将刘牢之更是带着精锐打到了邺城边上。世上哪有永久的敌人，苻丕派人向东晋求救，权衡之后，东晋同意与苻丕结盟，共击慕容垂。后世大名鼎鼎的五桥泽之战就要开始了，刘牢之这位南军第一猛将即将碰上一代战神慕容垂，二人在此之前都是连战连捷，从无败绩。

我们先看一下双方兵力，此前围困邺城之时，慕容垂部号20万，但去掉后勤和家属估计也就十二三万，再去掉叛逃的数万丁零部和分给慕容楷慕容农等人的部队，慕容垂手里应该有6-8万人。刘牢之手下有2万人，加上邺城的苻丕大概有3万多人。总体来看，慕容垂的兵力稍占上风，但2万北府军一路连战连捷，又装备精良，无一不是以一当十之辈。东晋在后勤上有绝对的优势，而邺城外面的后燕军已经可怜到跟虫子抢食了：因为军中缺粮，慕容垂下令辖区内的百姓禁止养蚕，因为要留下桑葚作为口粮。

五桥泽之战的战争经过，在孝武帝纪，刘牢之传和慕容垂传的记载都有不同之处，这里经过论证，还是取了通鉴的说法。慕容垂跟刘牢之一共交战了三四次，第一次交锋中，刘牢之小败，退回了黎阳。在之后的交锋中，慕容垂分兵迎敌，在北府军的冲击下，慕容垂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战斗中小败，随后他下令撤退。刘牢之看见慕容垂撤退，就带兵去追。一直追到了五桥泽。

此时慕容垂装作打不过，故意抛下粮草辎重，刘牢之的军队都在争抢财务和粮草，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降临。在远处埋伏的慕容垂一声令下，伏兵全部杀出，北府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缺少协调的他们最终被慕容垂全歼，刘牢之仗着马好，单骑跃马跳过五丈涧，落荒而逃。

五桥泽是东晋到南北朝这一时期，南方政权打到的最北端的地方。但因为东晋朝廷的争斗，谢安让出了中枢，谢玄不久被调离，几年后谢氏叔侄双双病故。因为全军覆没的缘故，此役的南军指挥刘牢之被贬官调走。此战之后，慕容垂彻底在河北站稳了脚跟，而北府军的大败和东晋朝廷的争斗也使南方政权无力染指黄河以北。另一方面，大秦天王苻坚被姚苌缢杀，凤凰儿慕容冲也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关中之地被一个小人占了去。

说回慕容垂，丁零人的叛军在河北作乱，慕容垂率军平叛。丁零人最终投降，但慕容垂做出了残忍的事，他下令将所有的丁零人活埋。这时的慕容垂，早已不是年少时那个苦劝兄长不要杀降的英雄少年了，但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十年后，在参合陂，一场报应的来临间接毁掉了后燕。

公元386年，慕容垂正式称帝，那一年他已经是60岁了，在历史上，也就刘备，王建，孟知祥（61岁），慕容德（63岁）武则天（67岁）称帝时年纪比他还要大，在古代，这个年纪基本就块行将就木了。由于自身的衰退，他开始把手中的政务交给子侄辈处理。

随后，慕容垂花了五年的时间经营领土，先后击败了河北的叛军，征服了贺兰部，击败了复国的高句丽，收复了清河，渤海，占据了辽东，成为了北方强国。另一方面，他两次击败晋军，把晋军逼的退守彭城，成功的把后燕领土拓展到了黄河以南。

顺带一提，东晋听说慕容垂犯边，打算征召在彭城的刘牢之对抗，刘牢之听说要打慕容垂，即使被朝廷革职也坚决不受诏。把一代北府军名将，勇猛跟用兵更胜张辽的刘牢之搞成这个样子，不得不说慕容垂之前的五桥泽一战把刘牢之打出了心理阴影。

公元392年，此时的慕容垂已经快67岁了，由于河南一代的丁零翟氏一直叛乱，慕容垂决定亲自带兵征讨，并派慕容楷为前锋。此时的翟辽的军队，很多的兵士来自于河北，他们听说慕容楷的军队来了，都奔走相告：来的是太原王（慕容恪）的儿子啊，太原王就是我们的父母啊。于是大量的兵士和百姓投奔慕容楷，翟辽见事不好，准备投降。慕容垂接受了投降，然后就回师了。

但仅仅半年后，翟辽又反复，自称大魏天王。慕容垂由于北方的贺兰部的牵扯，没有精力南征，加上年事已高，多发疾病，除非国家大事，他已经不怎么过问朝政了。但翟魏一次次的捣乱让慕容垂下定决心亲征翟魏政权，此时的翟魏君主是翟辽的儿子翟钊。

慕容垂到达黎阳后，因为黄河北岸没有渡船，就下令建造一百多艘牛皮筏做为渡河工具。同时他又暗中命人制造了一批假旗帜、假人，掺杂进军营中，因为隔着黄河，远处的翟魏军很难发现。每制造这样的一批假军队，就悄悄将相应数量的一批真军队调出军营后撤，潜伏起来。在翟魏军看来，这段时间后燕除了造船就没干别的事。

一天傍晚，慕容垂突然指挥后燕军大营沿黄河北岸向西移动，包括那些假人、假旗帜也装在车辆或牛皮筏子上，做出全部兵力西进到四十里外西津渡口的假象。翟钊下令军队跟进，绝不让燕军渡河。

实际上在他的军队跟进到西方后，埋伏的燕军已经悄悄渡过了黄河，并趁着夜色筑好了营寨。反应过来的翟魏军队连忙进攻，却被修整好的燕军打退。随后燕军主力过河，轻松击溃了翟魏军队。翟钊带着亲信逃到了山上，一时间难以找到。慕容垂认为翟钊少粮，肯定要下山劫粮，就下令假装回师，翟钊果然上当，慕容垂伏兵尽出，翟魏全军覆没，就此灭亡。

灭掉了翟魏，燕军的心腹大患变成了慕容永的西燕，慕容永是慕容垂的堂兄，在此之前的关中之乱，已经把慕容儁的直系后人杀戮殆尽。之后也一直针对后燕，慕容垂决心要在有生之年灭掉西燕，不为子孙留下祸患。

公元393年，后燕军队集结完成，步骑共7万人。慕容永得知消息，也集结部队，大概有5万人。4月，后燕屯兵天井关，表明要进攻。慕容永于是分兵支援轵关。慕容垂趁机突破壶口关，进攻台壁。刚刚跋山涉水数百里赶到太行、轵关陉的西燕军主力又得回奔几百里赶回来，慕容永又征调兵力，凑了5万人，赶往台壁。

慕容垂在台壁之南筑营，同时命人在山涧中设伏，静候慕容永。慕容永军到达台壁之南，慕容垂亲自与之交战。战不多时，慕容垂诈败后撤，引慕容永追击，慕容永追击不远，后燕的伏兵从山涧中杀出，切断西燕军的退路。慕容垂回军再战，大破慕容永，西燕军被斩首八千余人，其余大多成了俘虏，经此一战，西燕军主力被全歼。之后，西燕内部发生兵变，慕容永等人被抓住献给慕容垂，慕容垂下令将慕容永及30余人皆斩，西燕灭亡。灭西燕一战是慕容垂用兵之道的最高峰，真正体现了他在战术方面的登峰造极。不断制造和更改进军的情报，误导慕容永，使得慕容永出现误判，让开了最关键的滏口陉，徒劳地南来北往奔跑了数百里，使本该以逸待劳的西燕守军变成了以劳击逸，完全丧失主动权。

在灭西燕之后，慕容垂已经可以说把所有招惹过他的势力都灭了个干干净净。但同时英雄迟暮，美人白头，身染重病的慕容垂也确实是老了。就这稍早之前，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拓跋珪命拓跋觚出使燕国，当时慕容垂年已衰老，慕容氏子弟主持着一些政务，为了要求北魏进献良马，强行扣留了拓跋觚。拓跋珪不给，与后燕断绝了外交。在之后后燕灭西燕之战时，代魏（拓跋氏）和东晋都还对西燕进行了出兵援助。

本来作为同盟的燕魏两国彻底交恶，虽然慕容垂因为年老不想动兵，但太子慕容宝一直怂恿慕容垂出兵。慕容垂没办法，自己确实是时日无多了，慕容宝作为太子却缺少军功。为了让他能打赢，慕容垂也尽力给他进行了安排，他集结了基本是后燕建国以来的百战精兵，把他们都交给慕容宝。

然而他还是算错了一点，太子爷不光用兵不行，还喜欢自作聪明。面对部下的劝说，四十岁的太子爷慕容宝丝毫不以为意。慕容宝把军队开到五原，进行渡河训练，却不知道从中山到五原之间传递消息的后路已经被拓跋珪掌握并封死了，几个月了，慕容垂的消息一直传不过来。忽然一日，拓跋珪派人喊话，慕容垂已经死了！燕军大惊，因为慕容垂就是后燕的精神支柱，是燕国人心中的战神与慈父。由于几个月得不到消息，慕容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十几天后，军中已经有人相信慕容垂已死了，他们打算兵变挟持慕容宝来争夺皇权，虽然很快就被平定，但在燕军内部已经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终于，慕容宝坐不住了，下令撤退，因为已是冬天，他料定河水难以渡过，便不设后防。谁知风云突变，一场大雪冻住了河面，拓跋珪带着2万人追击撤退的后燕军队，后燕军队却对此一无所知。此时，有部下警告慕容宝要小心拓跋珪的追击，但慕容宝的弟弟慕容麟（又是他，第三次了）对慕容宝说拓跋珪没有那个本事（实际上慕容麟与拓跋珪交手的次数不少，对拓跋珪的能力很了解）。经过慕容德的苦劝，慕容宝最终听从了小叔的意见，留人断后。慕容麟于是留下断后，但慕容麟心怀鬼胎，故意留下痕迹。慕容宝以为留人断后更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最终拓跋珪在一天凌晨赶上了燕军。一声令下，2万骑兵杀入燕军营中，没有防备的燕军大败，往参合陂西面的小河跑去。一路上践踏而死的，溺死的不计其数。

当战争结束，后燕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慕容德慕容宝慕容农只身逃出，慕容麟部却毫发无损。其余除了1万多人战死，剩下5万余人都被代魏俘虏。拓跋珪一声令下，五万都燕军全都被坑杀于参合陂。慕容宝逃回中山，才知道慕容垂还没死。慕容垂得知了参合陂的消息，却是心痛无比，悔之晚矣。

此战之后，代魏正式崛起，而后燕精锐尽丧，慕容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恬不知耻的跟慕容垂要兵要雪耻。慕容德劝说慕容垂：现在代魏实力大增，靠小辈人已经无法阻止了，只有在兄长你还活着的情况下，灭掉他们，否则后患无穷。慕容垂虽然已经重病缠身，但为了给儿孙不留下隐患，还是决定最后一次亲征代魏。

公元396年，慕容垂在平定河北的平规之乱后，征调地方军准备伐魏。但此时双方兵力对比已经调转，慕容垂决定出奇制胜。他带领军队秘密出发，凿开太行山道，出其不意地直逼北魏占据的平城。留守的拓跋虔面对突然杀出的燕军大吃一惊，被称为代魏第一猛将的他被燕军阵斩，麾下3万精兵全部被歼灭。

奇袭平城是慕容垂用兵的又一巅峰之作，从鲁口到平城，在需要开山凿路的情况下，十几天就转进千里，奇袭成功。和他相比，邓艾的偷渡阴平也不算什么了。

拓跋珪听说慕容垂亲征，吓得手足无措。正如前文所说，慕容垂此时的地位是实打实的打出来的，跟他作对的人除了刘牢之都死了，刘牢之则是听说要打慕容垂，宁愿被革职也不愿出兵。拓跋珪想跑，却没有地方跑，因为四周的部落听说慕容垂亲征，都开始心怀二意，拓跋珪竟不敢乱跑，真的是备受煎熬。

然而这一次，拓跋珪还是化险为夷了。因为慕容垂太老了，71岁的他在最后一次大捷后来到了参合陂，在残阳的映照下，一眼望去，满目都是腐烂的尸体。老皇帝再也忍不住了，他是个极为感性的人。此时此地，悲痛加上愤怒，让他分不清方向，他对追随自己的儿郎们充满了悔恨与愧疚。一生的颠沛流离，妻子被陷害而死，长子又死于金刀计，慕容宝似乎怎么都扶不起来。他一生的志向不是统一天下， 他想做的只有复国，守住父兄的家业。但是上天却总是给他开玩笑，在一片惊呼声中，燕国的擎天巨柱轰然倒下。

慕容垂人事不省的昏迷了十几天，拓跋珪听闻慕容垂已死，有意追击燕军。又害怕慕容垂是诈死，在纠结中他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姓命去赌，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追击。老皇帝慕容垂缓缓醒来，交代后事：方今祸难尚殷，丧礼一从简易，朝终夕殡，事讫成服，三日之后，释服从政。强寇伺隙，秘勿发丧，至京然后举哀行服。说完，一代战神溘然而逝。

纵观慕容垂的一生，有太多的无奈与伤害。如果慕容垂能再心狠一些，能再厚黑一些。或许他根本不用漂泊在外十几年，或许他也不用到60岁的时候才能称帝。但正因为有慕容恪慕容垂这样坚持道义的人的存在，在如此的乱世中我们才能找到一丝欣慰。

我对慕容垂的评价是世之韩白，一代战神。纵观其一生，无论是枋头败桓温，还是五桥泽击败刘牢之，还是破翟魏，灭西燕，袭平城。慕容垂是真正的用兵如鬼神，不仅能掌控自己，还能掌控敌人，他的胜利毫无悬念，没有侥幸，不靠运气。其在战术层面的表现，我认为中国历史上只有能与之比肩，但没有能甩开他一档的人存在。但是他的战略眼光和布置，却应该受到诟病。或许是因为他在最需要开发战略眼光的年代，先是被兄长排挤，然后颠沛流离饱受伤害，加上感情用事和缺乏野心，使得他战略眼光不长足。但是无论怎么说，以实战表现看，在十六国时期的名将里，他比他四哥更配得上第一这个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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