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山县玉壁城遗址:当年敕勒歌犹在
当年敕勒歌犹在
张晓波
稷山县太阳乡白家庄村边的玉壁城遗址,是西魏、东魏玉壁之战古战场。
车过白家庄,深沟的出现让人感觉到古战场的气势。路边孤零零一座诊所,一老者立在门口,笔者便去打听遗址方位。老人向后一指:“就在这儿。”热情的老人表示要给我们带路。
对于玉壁城遗址,民间有传,史书有载,但具体位置一直未有定论,直到1999年9月新华社发出消息,确定玉壁城遗址就在稷山县太阳乡白家庄一带。2013年5月,玉壁城遗址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玉壁城始筑于西魏大统四年(538年),位居汾南高垣,北临汾河,城周回八里,四周几乎深沟环临,唯南面两沟夹峙的窄处筑有城墙建有城门可供出入,这样,玉壁城三面深沟一面壁垒,地势突兀,险峻天成,成为西魏在河东可进可守的桥头堡,因而也是东魏的心头之患。
542年初冬,东魏权臣高欢为打开西进道路,第一次攻打玉壁。高欢大军连营四十里直逼玉壁,西魏守将王思政死守,高欢强攻九日不下,适值风雪,东魏士卒饥寒交加,死伤很多,无奈解围而去。
546年,高欢第二次攻打玉壁,玉壁守将是王思政举荐的西魏名将韦孝宽。《周书·韦孝宽传》详细记载了第二次玉壁之战:
十二年,齐神武倾山东之众,志图西入,以玉壁冲要,先命攻之。连营数十里,至于城下,乃于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当其山处,城上先有两高楼。孝宽更缚木接之,命极高峻,多积战具以御之。齐神武使谓城中曰:“纵尔缚楼至天,我会穿城取尔。”遂于城南凿地道。又于城北起土山,攻具,昼夜不息。孝宽复掘长堑,要其地道,仍饬战士屯堑。城外每穿至堑,战士即擒杀之。又于堑外积柴贮火,敌人有伏地道内者,便下柴火,以皮韝吹之。吹气一冲,咸即灼烂。城外又造攻车,车之所及,莫不摧毁。虽有排楯,莫之能抗。孝宽乃缝布为缦,随其所向则张设之。布既悬于空中,其车竟不能坏。城外又缚松于竿,灌油加火,规以烧布,并欲焚楼。孝宽复长作铁钩,利其锋刃,火竿来,以钩遥割之,松麻俱落。外又于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分为四路,于其中各施梁柱,作讫,以油灌柱,放火烧之,柱折,城并崩坏。孝宽又随崩处竖木栅以扞之,敌不得入。城外尽其攻击之术,孝宽咸拒破之。
神武无如之何,乃遣仓曹参军祖孝征谓曰:“未闻救兵,何不降也?”孝宽报云:“我城池严固,兵食有余,攻者自劳,守者常逸。岂有旬朔之间,已须救援。适忧尔众有不反之危。孝宽关西男子,必不为降将军也。”俄而孝征复谓城中人曰:“韦城主受彼荣禄,或复可尔,自外军士,何事相随入汤火中耶。”乃射募格于城中云:“能斩城主降者,拜太尉,封开国郡公,邑万户,赏帛万疋。”孝宽手题书背,反射城外云:“若有斩高欢者,一依此赏。”孝宽弟子迁,先在山东,又锁至城下,临以白刃,云若不早降,便行大戮。孝宽慷慨激扬,略无顾意。士卒莫不感励,人有死难之心。
神武苦战六旬,伤及病死者十四五,智力俱困,因而发疾。其夜遁去。后因此忿恚,遂殂。魏文帝嘉孝宽功,令殿中尚书长孙绍远、左丞王悦至玉壁劳问,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晋爵建忠郡公。
这次玉壁之战中,高欢忧愤发病,卧帐不出,传言蜂起,军心震荡。《北史·齐本纪》记载:“是时,西魏言神武中弩,神武闻之,乃勉坐见诸贵,使斛律金(唱)敕勒歌,神武自和之,哀感流涕。”这是史书中关于《敕勒歌》的最早记载,一曲《敕勒歌》沾染着英雄末路和暮途思归的悲壮色彩。其实《敕勒歌》作为北方少数民族民歌,应早在阴山下敕勒、鲜卑族中流传,只不过斛律金这一唱,使《敕勒歌》由此穿越历史的时空,唱响了千余年。
玉壁之战,西魏的胜利,东魏丞相高欢的愤疾而终,奠定了西魏—北周—隋朝统一的历史走向。
在老者的诊所后面,就是唯一进出玉壁城遗址的豁口,豁口两边是东西向城墙遗留,文物保护碑立在城墙前。豁口应是当年玉壁城城门所在,也就是当年西魏守城主将韦孝宽下令缚木连接两个高楼,以抵御东魏高欢大军筑土山欲乘之而入的地方。
进入玉壁城遗址后,沿一条土路向北,在城西深沟边沿,老者带我们来到万人冢,也叫万人坑。这是一个井状的深坑,据说深约30多米,里面骷髅依稀可辨,人骨累累。《资治通鉴》记载:当年“东魏苦攻凡五十日,士卒战及病死者七万人,共为一冢”。出于安全原因,笔者无法步行下去,探究坑内状况,深度无法估计,坑口直径估计有四五米,坑壁上的碎骨尚清晰可见。
东魏是鲜卑族政权,士卒多是鲜卑人。2010年11月,复旦现代人类学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博士生王传超,为研究鲜卑族源流,曾到这个万人坑下挖掘人骨以提取古代鲜卑人的DNA。王传超是曹操族谱研究组成员。
再往北,有一片台地,高约3米,宽约10余米,长约百余米,平面为拱形,当地群众称其为“圈椅背”,也有称为“点将台”的。据说台地上原有宫殿式建筑,我想这里可能战时是“点将台”,战后设立勋州时建了官署。
东沟有当年玉壁之战所挖地道遗存,即“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之遗迹,老者不便下沟领路寻找,未去。西城墙南、北城角尚有烽火台遗迹。
站在城北沟边,北望汾河,当年汾河就在城下。城东北角,原有一条羊肠小道,传为玉壁城的“饮马道”,现在汾河北移了许多里,远望如带。再南望整个玉壁城遗址,野草也不怎么旺,一片空旷,令人倍感苍凉。清代稷山县令顾涞曾有诗凭吊曰:“玉壁城边旧战场,到今成败一苍凉。金风飒飒呤秋垒,月冷云迷草不霜。”明朝王时济也有《玉壁故城》一诗:“玉壁空城隐暮笳,郧君(韦孝宽后封郧国公)曾此建高牙。铁骑战后余秋草,金镞拾来半土花。落日断云归古堞,西风独木噪寒鸦。当年敕勒歌犹在,眼底兴亡更几家。”
现在,连残砖碎瓦、断锋残镞也了无踪迹了。
不过,络绎而来的远近游人,表明人们不曾忘记这里,因为,此处曾影响历史的走向,一曲《敕勒歌》也是在这里唱响。
图为玉壁城遗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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