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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陵记忆]：南洋水师总兵吴安康

沅陵好有味 • • 阅读 720

本文作者：掌瓢伍爷

生不愧封侯，整师五万里，电击雷轰，手挈边疆归版籍；

殁犹思破敌，遗表数百言，风凄雨泣，魂依大海撼波涛。

——黎培质挽左宗棠

风雨飘摇的晚清皇朝，成全了湖湘文化精英在江浙的崛起，造就了“耐的烦吃的苦霸得蛮舍得死”的湘军，他们不仅扮演着勤王保驾的角色，同时在整治边疆抵御外侮的斗争中亦独挡一面，可歌可泣，实为大清河山壮色。这其中左宗棠、曾国藩当然光照日月，而出生于我大沅陵的南洋水师总兵（相当于现在江浙海防司令员）吴安康亦不失一颗划过晚清黯淡夜空的荧光火石。

（凉水井镇松山边村）

凉水井镇松山边吴氏族居地。吴家组确实是一个大山脚下不起眼的村寨。杭瑞高速沅陵出口右下，转几个高速路基涵洞，穿过田陌，即到吴家组。动荡的岁月没给发迹后的吴氏在故地大修庄园的机会，在这里完全找不到凤凰古城熊希龄或沈从文那样的故居，只有稀稀落落的现代砖瓦房。村子西头有山名团岭，吴氏家族陵园就在半山腰。山势龙脉来向绵长，四望开阔，风水宝地自不容说。

吴公安康如何发迹？当从湘军很牛说起。湘军强大的战斗力及在晚清乱世的崛起，非保家卫国、光宗耀祖的宣传教化所能涵盖，地域观念、宗族观念才是湘军超强战力的内核，湘军士兵编伍有些独特，或是乡里乡亲，或是同族父子叔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是最通俗的注释。

（皇清誥授振威将军赐花翎胜勇巴图鲁吴公讳安康字征三老大人之墓位 振威将军 清武散官名，从一品；巴图鲁 蒙语为英雄 勇士。）

南洋水师外海兵船统领共有七任：谢太平（1878年前任）；李朝斌（1879年5月11日任）；吴长庆（1883年11月任）；李成谋（1884年5月22日任）；吴安康（1888年前任）；陈湜（1890年8月任）；郭宝昌（1891年5月任）。

吴公安康的前两任与他的发迹绝对有些纠结。吴长庆无具体资料佐证其是吴安康的至亲，但沅陵松山边吴氏一脉字辈给了我们一个很明确的答案：光旭启守家，大方本长朝，安永开万士，文华少先高。吴安康祖父墓碑也注明：吴长庆---吴朝臣---吴安康。叔祖乎？至少同族同宗不容置疑。而其上任李成谋为湖南芷江人，同乡之谊何由分说？！如同而今打工者随同村人一道沿海打拼，吴安康当年随族人一同奔赴战场，骁勇善战、机敏能干、族亲人脉，终使其脱颖而出，南洋水师总兵也绝非鬻官卖爵的虚衔！

（吴安康叔父吴朝鼎墓）

世人可以淡忘吴安康的籍贯及安息地，却无法抹去吴安康在中国近代屈辱史的唯一近海保卫战胜利----镇海大捷中的历史性出场。同名电影《镇海保卫战》塑造了大批英雄人物，中国传统戏剧对于人物向来就是非黑即白、忠奸分明，正面形象完美无缺，反面典型令人刻骨。中国当代导演迎合时代更是将此点发挥得淋漓尽致。吴安康于是被毫无由头地描画成了南洋水师援台龟缩不前、临阵怯场的替罪羊。

（吴安康祖父 皇清诰封建威将军吴公讳长青字翠山老大人之墓位 ）

其碑额刻：恭奉 皇帝制曰 宣畅国威统三军而奏绩------吴祖父诰封建威将军（从一品武官 诰封为旧时朝廷对官员及其先代、妻室援予爵位或称号。）吴本人亦赐授花翎胜勇巴图鲁。大敌当前，贪生怕死、龟速不前，朝廷不究其罪诛其族，岂又有赐花翎旌其祖之理？！

且看相关记载：“查（南洋）三船在镇海口，迭经法船往来冲突，显得甘心。经该统带已革记名总兵吴安康及管驾官等督率各船弁勇，扼守要隘，昼夜严防……法船迭次来犯，均经该三船轰炮击退，重伤敌船，相持数月之久，尚能士气百倍，始终不懈。”“清军初战告捷后，为防法国鱼雷艇偷袭，南洋三舰统帅吴安康派出3艘舢板，各装1门格林炮，在镇海口外彻夜巡逻。3月2日晚8时，法国鱼雷艇前来偷袭，遭到巡逻舢板的痛击，狼狈逃出。”

南洋水师创建原本就是清廷深感时代危机的应景之设，主要负责江浙海防，外海总兵与地方提督的关系如同武装部长当听命地方行政一把手。镇海提督要求南洋水师以江河岸头防御为主，外海攻击次之。再说就凭当时中法海防军力，不可同日而语，南洋水师多为木壳铁肋战舰，“法夷船坚炮利”；南洋水师的蒸汽轮机仰赖法德进口，实战操演尚不成体系；驰援台湾，南洋水师五艘战舰，法军九艘，优劣众寡，悬殊明了。

江浙提督以岸为防，辅以舰炮，实为上策，吸引法舰北上，粉碎了法军围台打援的诡计阴谋。最终取得防卫大捷，当是南洋水师官兵同仇敌忾、奋勇抗敌的结果！

（喜好辣椒的湘西人 骨子里都是辣！）

“无湘不成军”，龟缩不前、贪生怕死绝非湘军男儿本色！在中国近现代史上三湘儿女主宰着历史的进程，他们理应受到世人的敬重，这当然更应该包括南洋水师总兵沅陵蓝溪人 胜勇巴图鲁 吴安康！！

照我思索，可以理解我；照我思索，可以识人。 ------沈从文

在中国近代史上光绪二十一年（公元1895年）有太多太多的故事，更多的是刻骨铭心的血泪与屈辱。4月3日（农历三月初九），在灰暗的天幕下，原南洋水师总兵吴安康的黯然离世便显得完全无足轻重。国运衰颓，虎死平阳，以至于其灵柩从上海由水路辗转至辰州府城，欲进入总爷巷吴家祠堂彰显吴氏荣光，竟然遭到府衙的诘难，大厦将倾，世态炎凉，非止一端。

(吴安康墓 未盗前 吴氏族人提供）吴安康生于道光乙未年（1825年）三月初五日，其父为县学生员，亦称秀才，这足以说明吴安康绝非单纯湘军中的莽夫苦力。其一步步走上南洋水师总兵位置，既有时势机缘，充分的由头还是个人打拼。

明清朝官职与现在军衔对应关系：提督:：正大军区政委、副司令员。（上将、中将）总兵：省军区司令员。（中将）副将：集团军军长。（少将）参将：军长、副军长。（少将）游击：师长。（大校、少将）都司：旅长、师级团长（大校、上校）千总：营长。（中校）百总：连长。（少校、上尉）把总：排长。（中尉）

(总爷巷 现鹤鸣山下至龙舟广场通道）知道了吧，江浙海防水师总司令！清史提及水师总兵吴（相当于上将）之过往常只有只言片语。“同治元年（1862年），田兴恕罢，乃命超（韩超）办理防剿事宜。时尚大坪、玉华山两处为贼巢，遵义、安顺、思南、大定、铜仁、石阡诸府所在皆贼------超令总兵吴安康进剿，用内应夜纵火攻破贼巢，擒匪首倪老帽斩之，出难民二千馀人。”

田兴恕为凤凰人，其子田应昭，现沅陵凤凰山朱雨山墓志铭为田应昭题。时田兴恕为贵州提督。因怒斩法国传教士，清廷懦弱，同时又依赖洋毛镇压太平军，竟然罢免其职务，发配新疆充军，由韩超接替。“超令总兵吴安康进剿”，足见时年三十七岁的吴已是湘军一方总兵。清时提督总兵布防按照地理要冲设置，故湖南提督府不设长沙，提督府设辰州，（清 林则徐 《湖南提督移驻辰州折》）总兵设贵州镇远，扼湘黔门户。辰州府总爷巷得名于吴安康，而地方志却无吴的生平记载，乃吴总兵常年在外驻防拼杀，闻其名，而鲜见其人，于当地无任何纠结也是原因之一。

中法镇海海战，当是吴总兵一生可圈可点之笔。绝非影视剧中龟速不前、贪生怕死之反面典型，后世基于对清廷无能之愤恨，迁怒于总兵，这顶黑锅着实让湘军好汉蒙羞至今。北洋大臣李鸿章在中法海战前奏折 ：“臣查吴安康原系兵部尚书彭玉麟赏拔之员，曾以详函称述该总兵与李朝斌操练轮船多历年所，可以派充管带「保民」轮船；臣于夏间奏明在案。厥后改隶李成谋节制，所办公事毫无贻误。此次愿告奋勇，出洋立功报效；臣以用人之际，祗求无亏大节，不忍吹毛求疵，是以奏派该镇统带五船。又念中华轮船无多、且不坚厚，难与西人铁舰角逐海面之上；窃思军威不可以重挫、水陆不可以再辱------”

彭玉麟（1816年—1890年），字雪琴，号退省庵主人、吟香外史，祖籍衡永郴桂道衡州府衡阳县（今衡阳市衡阳县渣江），生于安徽省安庆府（今安庆市内）。清朝著名政治家、军事家、书画家，人称雪帅。 与曾国藩、左宗棠并称大清三杰，与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并称中兴四大名臣，湘军水师创建者、中国近代海军奠基人。官至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兵部尚书，封一等轻车都尉。李任用吴统领五船是有考虑的，绝非毫无由头！国难当头，仅有内河驭舵掌撸经历，自告奋勇，其报国节义，可钦可赞！！龟速不前，贪生怕死，绝非初心！！！“又谕、电寄左宗棠等。据电称法七船泊马祖澳。廿三开往北行等语。法船飘忽无常。或截援船。或犯闽港。均未可知。左宗棠等督饬各军。严防闽口。仍催援兵渡台。使彼多所顾忌。南洋五船。据电驶至南田。现泊何处。曾国荃与左宗棠等电商。务饬稳慎进取。牵制敌势。”《大清德宗皇帝实录卷二百》

（总爷巷吴家祠堂旧址 沈从文1917年参加湘西靖国联军第二军游击第一支队,驻防辰州(沅陵)于此；抗战时期周立波在此创办《抗战日报》。）

台湾告急，唇齿之邦朝鲜告急，清廷内忧外患，光绪帝分身乏术，一方面电令左中棠督促南洋水师急赴闽南解台之困，一方面又深知自己与法军正面对抗底气不足，故“务饬稳慎进取。牵制敌势。”且看钦差左宗棠当时向清廷的奏折：『欲将续到台湾数轮调齐，诱使吴安康出港,会合夹击;并带有鱼雷艇.已飞电镇海传知吴安康』既有朝廷明令，又有钦差再三叮嘱，遭遇法军强敌，敌众我寡，吴总兵的上策无非近岸借助炮台优势进行御敌。

（江苏淮扬古镇）石浦沉船也非吴总兵指挥失策。两江总督曾国荃奏：“总兵吴安康、统带五船赴闽突遇法船。适风雾大作。澄庆驭远驶至石浦沉没。开济南琛南瑞、被困镇口。嗣随同浙江防营叠次系退法船。”“得旨、澄庆驭远两船。退入石浦被沈。管驾弁员。既未并力抵御。又不小心保护。以致失事。殊堪痛恨。著曾国荃确切查明严尔究办。不准稍涉回护。”事后最靠谱的说法是大雾之中，澄庆、驭远两舰奋勇炮击法军，天亮时方知纯属“乌龙”！ “澄庆”管带蒋超英、“驭远”管带金荣一并发配充军！且看回到镇海的吴总兵如何抗法：初战告捷后，为防法国鱼雷艇偷袭，南洋三舰统帅吴安康派出3艘舢板，各装1门格林炮，在镇海口外彻夜巡逻。3月2日晚8时，法国鱼雷艇果然前来偷袭，遭到巡逻的舢板痛击，狼狈逃出。镇海之战后，南洋水师撤回长江内河布防。光绪十八年（1892年）“以续获会匪出力。予江苏淮扬镇总兵吴安康等。升叙加衔有差。”

1894年甲午海战前，朝廷言官以“狡猾畏战”之名捕风捉影：“礼部右侍郎志锐奏请将丁汝昌、吴安康拿交刑部审明正法，将在丰岛海战中轰坏日船之方伯谦接替丁汝昌之职”。甲午中日海战中丁汝昌吞烟自尽。几个月后，光绪乙未年（1895年4月3日）三月初九日传言郁闷中的吴总兵以同样方式保全了名节。4月17日屈辱的《中日马关条约》落地。在吴总兵的墓碑上只有“江苏即补清军府浙江蓝翎优先守备 花翎四品銜”，其嫡亲只字未提南洋总兵经历，讳莫如深，估计对清廷“诏念前功，赐恤，谥花翎胜勇巴图鲁振威将军”心领神会得十分透彻！！

（南洋水师总兵吴安康重孙 吴万顺 现居凉水井镇松溪桥村 吴安康有二子 吴伯英 吴仲谋 伯英居上海，仲谋居沅陵总爷巷，伯英家业败尽，后投靠仲谋，仲谋分凉水井松溪桥庄田（临近古驿道）供其落脚，伯英子吴开勋，孙为吴万顺。摄于2016年8月，吴万顺2018年10月病故。）毕竟我们无法还原历史，无论功过是非，作为晚清湘军将领曾国荃、左宗棠的心腹大将，原本擅长于赶山跑脚的湘西汉子，在晚清国势衰颓抵御外侮的镇海大捷中摇旗呐喊、勇立潮头，何尝不是我大沅陵的荣耀？！更是我蓝溪排箍佬勇毅果敢血性的充分彰显！！民国湘潭名人杨度抗战时期曾云:"若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

本文作者：掌瓢伍爷（凉水井镇洞溪村人，中学副高级教师，现为沅陵县教育系统督学。喜好本土民俗记录及业余自由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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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康 沅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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