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湾水塔也是塔
文 | 马尚龙 图 | 马尚龙、张东、食砚无田
编辑丨小船上的小伙伴
砖墙、钢窗、地板、抽水马桶,
是“洋房”的标配。
这条弄堂的8号,曾经是蒋介石前夫人陈洁如的旧居。至今,巴黎新邨的铭牌上,还记载着陈洁如与巴黎新邨的缘分。
蒋介石陈洁如在黄浦军校合影
有一点稍稍让人不知所以的是,在大楼红褐色砖墙上,有“巴黎新村”四个凹凸字,但是在铭牌上,这四个字写作“巴黎新邨”。不管谁对谁错,总是有欠严谨,也似乎是对这幢楼的失敬。
艾格尼丝·史沫特莱
幸好,人文名气才是建筑物的灵魂。当陈洁如孤寂寓住巴黎新邨时,另一个女性则是夹带了时代的风云离开了吕班公寓(如今的重庆公寓),这一位女性便是美国记者史沫特莱。
1928年史沫特莱以《法兰克福报》特派记者身份来到中国,协助宋庆龄成立中国保卫人权同盟,1931年在上海活动期间她就住在重庆公寓。
重庆公寓的铭牌上是这么记载的,
但是也不经意间漏出了一个破绽,
那就是那时还没有重庆公寓这幢房子。
重庆公寓建于1931年,也有一块名牌挂着,坐落于重兴南路和复兴中路街角,呈L型延伸。初看它很森严,走进公寓大门,里面还是一个花园,依稀可见当年的环境幽静和细巧装饰。
那个时期ART DECO(装饰艺术风格)风靡于建筑界,在上海诞生了一大批代表性的建筑,重庆公寓便是其一。在四楼五楼趴在窗台上,闲看有轨电车“当当”来去;稍稍抬眼,看到了斜对面的复兴公园草坪,如今重庆公寓的四楼五楼仅和高架路齐眉。
史沫特莱在上海活动无疑,在上海这一带活动也无疑,是否是住在重庆公寓?留待史学家考证。
还有一位女性,《色戒》中的王佳芝。李安导演拍《色戒》,来上海拍摄的第一个镜头,就是汤唯从车上下来,走进重庆公寓,踏上回转式楼梯。电影中,重庆公寓正是王佳芝的寓所。
重庆南路205弄法租界弄堂萬宜坊
去看看当年吕班路上集人文记忆之大成的万宜坊吧。在弄堂口驻足想象,仿佛就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社会贤达踱步出入,目光深邃,天庭饱满,一脸善相——数学教育家胡敦复,晚清民国年间大学问家王同愈,制墨名家、胡开文文具店店主胡洪开,耶鲁大学无线电博士方子卫,锅炉安全鉴定专家陆绪常,现代文学的干将钱杏邨、蒋光慈,胡也频、丁玲,复旦大学创始人马相伯……这仅仅是同一条弄堂的错时代邻居。
邹韬奋
当然,最显耀的人物是邹韬奋了。
邹韬奋于1930年迁居万宜坊54号,一直住到1936年。邹韬奋纪念馆设在邹韬奋的旧居,非常小巧却又很亲和。
万宜坊是当时法租界的一流弄堂住宅,有主楼,还有汽车间,小区各种辅助设施非常完备,给人以安全、舒畅的感觉。
1930年一幢三层房子的售价约在黄金250—280两之间(约合今天230万)。住户大多是有经济实力的富商实业家、中高级官员以及一些成名的高级知识分子。
吕班路,圣伯多禄堂
弄堂之外有轨电车站头,对面有教堂和晓星小学(圣伯多禄堂于1932年建成,因南北高架拆除重建;晓星小学1923年由天主教会创办,因南北高架移位而保留),有公园、医院、娱乐场所,闹中取静……这就是高档社区外环境的不二法则。
如今这一条弄堂
再也聚不拢当年的人文风气了,
但是走进弄堂还是可以
明显感觉到安静与松和,也有点老派。
有送水工上门,有女人来开门,而后女人和善地关照一声:“谢谢侬下趟关铁门轻一点,有老人困觉……”
再向南,是二医大,住在附近的人习惯叫二医大,而不是它现在的官名: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二医大由圣约翰大学医学院、震旦大学医学院、同德医学院于1952年合并为上海第二医学院。
圣约翰大学
圣约翰大学是美国基督教圣公会建于上海的一所教会大学,建于1879年;震旦大学始于马相伯创办的震旦学院;同德医学院建于1918年,是由中国人在上海自办的一所私立高等医学院校。
以前,在二医大还是威严神秘的年代,
从来未敢进去过,如今敞开大门了,
倒也没想着要进去了。
法电卢家湾发电厂,始建于1920年,
位于重庆南路徐家汇路口西北转角处,
与法商电车公司隔路相望
继续向南,是电车三场——依旧是一个老法的称呼,是1965年的叫法;它最原始的称呼是上海法商电车电灯公司,是由上海法租界公董局开办的洋泾浜电气厂经演变发展而创办的企业,那已经是1906年的事情了。一百年前的“当当”声,至今回响卢家湾。
民国时期,逸园跑狗场东南向俯瞰图
左后方可见法电公司水塔
到了卢家湾,重庆南路也就走到了尽头,
却是还有一座地标性的建筑物留在了心里,
那就是卢家湾的水塔了。
这座水塔曾经坐落在重庆南路徐家汇路的西北街角。记着它,并非是饮水思源,于少年,水塔最重要的意义是塔。四五十年前,这一带几乎都是低矮的建筑,水塔是最高的了。
法商水电公司,重庆南路310-312号
少年同学结伴向南走,过了建国路已是陌生,迷茫间抬头看到了水塔,便知道卢家湾到了,东南西北有了方向。当年卢家湾水塔的地标作用,犹如现在的东方明珠乃至上海中心。其实水塔的高度大概也就是二三十米吧。
当年法电公司停车场
(今重庆南路电车三场)的噹噹车
水塔拆掉了,卢家湾周边造了很多的高楼,高度远远超过当年的水塔,但是没有一座高楼的名气比卢家湾水塔响的。就像我们记住了5路有轨电车遥远的“当当”声,却记不住重庆南路现在有多少条公交线路一样。
为什么呢?
我想问问1902年便已经开通的吕班路。
这是重庆南路的初始名。
此文已刊登于《上海航空》2018年8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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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马尚龙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作家协会理事、散文报告文学专业创作委员会副主任,民进上海市委文化传播委员会委员,媒体专家,编审,马尚龙海派文化工作室艺术总监。《上海航空》杂志特邀专栏作家。
多年来,马尚龙从社会学和人文文化角度研究上海开埠以来的发展与变迁,以自己的生活体验和生活逻辑,切入独特的视角和见解,获得了学界和读者广泛认同,“上海系列”《上海女人》《上海男人》《上海制造》《为什么是上海》出版后都普受好评,被认为是认识上海、理解上海、热爱上海的不可多得的专著。《卷手语》则是马尚龙最为感性的文字,多有作者对历年上海和城市市井的回忆、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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