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古城墙破土而出,重见天日!数百年沧桑余脉向何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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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古道?”2017年盛夏,灵山江畔的龙游大南门考古调查勘探现场,考古工作人员的一句话让人们沸腾起来。地面下挖将近1.2米的土坑里,随着一把把考古铲运作速度加快,一小片由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不断延展。正对江水一侧,由平整的条石与不规则的块石垒砌而成的墙体也逐渐显露出来。
“都说大南门有宝贝,难道就是这点鹅卵石路跟几块石板?”围观许久的年轻人咂咂嘴,颇有几分不以为然,闻讯赶来的龙游县博物馆馆长雷栋荣内心却敲起了鼓:这个位置的道路应当是从前的车马道,一般这种路都是紧贴城墙。此次显露的遗迹,是否能与龙游城池相关史料对应起来呢?
雷栋荣深知,对历史建构遗存的保护是肯定的,但采取何种保护方式是争论的焦点。
城墙,曾经是龙游城池的防御体系、功能性建筑,它们屹立于城周,见证着历史的变迁,残存部分也一度深掩于地下,几乎被世人遗忘。如今重现,终于再次给了人们回望历史、追索过往脉络的机会。
回溯:筑城以卫君,造廓以守民
“龙游近代城市的框架应以明代隆庆年间的修建为基础。”当城墙考古遗址被一点点清理出来之时,龙游县史志办主任黄国平也从地方志书中挖掘出城墙的点滴史料。
由余绍宋主修的民国《龙游县志》卷五《建置考·城池》中,明确记载:“县城建于明隆庆间,先是姑蔑城久废,惟存四门,因以设关,时其启闭。”当时的龙游,存有4个城门,却没有城墙。可龙游的地理位置又十分重要,介于金华、衢州、严州(今桐庐县、淳安县和建德市一带)、徽州之冲,寇贼出没,官兵往来,若不整治,老百姓肯定遭殃。于是,当时的府县官员开始重视修城墙这件事。
数百年来,城墙和城门记录着这座城市,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
“要修墙把一座城圈起来,那是一项大工程,你得有足够的钱。”黄国平的指尖一滑,停在了志书上“万数千两”的位置。这笔钱从哪里来?府县官员们上报朝廷获准后,“免征三年军饷,得金八千余两”,又征用民间米粮,还卖了些官田,再加上一大批乡绅百姓倾囊支持,凑足了建城墙的费用。
隆庆二年(1568),浩浩荡荡的建墙工程终于开始了。直到次年夏天,延袤六里(据现测为2.5千米)的城墙才完工。据志书记载,彼时的龙游城墙“高一丈六尺,基广一丈三尺,面九尺”(明代一丈=10尺,营造尺1尺=31.1厘米)。
“城墙要开门,龙游的城门也颇具特色。”黄国平解释,我国古代在城门之外修建半圆形或方形的护门小城,即瓮城。以衢州城墙为例,其中东、南、北三面设有瓮城。而龙游城墙上开设四门,东为永安门,南为归仁门,西为太平门,北为向义门。每个城门间还有一便门,即小东门、小南门、小西门、小北门。“龙游城有八个城门,却无瓮城,这不仅反映出明代龙游城池的规模和重要性,也反映了当时这座城的气韵是开放的,能接纳外来人事的融入。”黄国平说。
而在此次龙游大南门的考古调查勘探中,鹅卵石道路的一端,仍可见归仁门遗迹,石块上还有因城门启闭而留下的深深凹槽。鹅卵石道路西侧的城墙,厚约4米,与“基广一丈三尺”的记载相吻合。外侧墙体用平整的条石和不规则的块石垒砌而成,部分条石上还刻有“汪三”“丘元福”等字样。
鹅卵石路外侧护坡由块石砌筑。
“在城墙的砖头上勒刻自己的姓名,这不是为了青史留名、千古流芳,而是在执行明王朝强制推行的‘质量追溯制’。砖上铭刻的那些名字,其实就是一份对工程质量问题负责的责任人名单。”黄国平感叹,所谓筑城以卫君,造廓以守民,刻名细节足见当时的人重视建筑质量,官员恪尽职守,这才建起了能在滚滚历史长河中见证城市兴衰浮沉的城墙。
追寻:那些潮鸣老城墙的记忆
然而,再坚固的城墙也抵不过战乱纷争和时光消磨。明末,龙游因变乱关闭了4个小门。直到清康熙十一年(1672),知县许琯以居民出入城市不便为由,重新开放小门,并对四扇大门进行了修整。
而后,太平天国运动爆发。龙游身处太平军和清军的多次拉锯战间,岁月亦在倾圮的城墙旁悄然流淌。同治十三年(1874),龙游城墙被重修,后来各门城楼又发生倾倒。19世纪末,龙游城墙经历了最后一次维修。
砌墙的砖头上留有出处字迹。
“屡毁屡建,转眼历经数百年风霜。任何一个建筑能告诉我们的,或许都不如这段古城墙多。”在撰写《老城墙的沉思》一文之前,龙游县作协主席方小康轻触遗迹,偶然抓起墙根的一小把土,嗅到了历史的鲜活气息。
“有人还记得80多年前归仁门的模样。有两扇包铁皮的大木门,门面上布满乳钉。”在走访数位近百岁的龙游老人后,方小康意识到,原来古城墙也如陈酒,浸满了乡情,珍藏在许多人的记忆里。
“如归仁门内东北角曾有一座神殿,八月初七,迎神的队伍就从归仁门进城,拥簇的人群焚香膜拜,好不热闹。”在离归仁门向南百米处城墙内侧,还发掘出一个土灶头遗迹。方小康根据老人们的讲述,推测这是迎神时施粥用的。
清代黄孙灿《太末城南散步》诗曰:“远树重重烟欲暮,片帆叶叶去还稀。”描绘的正是清朝时灵山江上,船来帆往,十分热闹。到了上世纪30年代,这里依然水运兴盛。东门船埠成了灵山江环城最大的商业码头。码头一直延伸到小南门和小东门,那里汇集的交通船、货船和竹筏联成一片,船缆萦绕,桅杆林立。“买纸的、运竹制家具的,还有出售毛竹、木材的,都从这一段水路走。”透过老人的讲述,仿佛还能遥见当年盛景。
归仁门遗迹,石块上有因城门启闭而留下的深深凹槽。
彼时,清晨唤醒龙游这座城市的,可能就是人们通过老城墙门洞,到灵山江畔的汲水声、洗涤声;当夜幕降临时,用过晚饭的城市居民又三三两两地,慢悠悠地走在城墙上,看一看船来船往的热闹情形,听一听灵山江水的潮起潮落……
城墙是属于这座城市的。数百年来,城墙和城门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在人们脑海里留下深深的印记。那些关于潮鸣老城墙的记忆,更是龙游大南门人的一份成长印记,根植于血脉,自有色彩。
远目:我们正书写着历史
上世纪50年代,龙游部分城墙被淹没于洪水中。后来,地面不断抬高,曾经戍守城市的墙垣终于陷入沉睡。而东、西、北面,无论是城墙还是城门,都渐渐难觅踪迹。直到大南门进行考古调查勘探,被埋于地下的古城墙才渐渐露出了历史的痕迹。
“现在走的每一步都要为城市的未来负责,因为我们正书写着历史。”今时今日,谈及对古城墙的保护、开发及利用,雷栋荣尤为慎重。就目前勘探情况看,归仁门遗迹朝向为正南,门内路由鹅卵石铺砌。现已清理鹅卵石路面约110米,鹅卵石路外侧护坡由块石砌筑。路的尽头是古城拐角的一截,它作为历史的见证和幸存者,无声地屹立着。
龙游县城城门位置示意图(县地方志办公室制)。
“我们的历史不能只存在于书上。”雷栋荣深知,对历史建构遗存的保护是肯定的,但采取何种保护方式是争论的焦点。古城墙该保留沧桑还是进行复原?他听过各种各样的想法:有人说,做一个大玻璃罩把现有的城墙和马道罩起来,边上再放上说明牌,让大家知道这段老城墙的历史;有人提出,通过技术手段复原老城墙,让现代人知道古代的城墙是什么样子,“不过那就不算文物了”;还有人希望能触摸到一个原汁原味的老城墙……老城墙早已不是一道单纯防御外敌的屏障,而是这座城市历史文化载体。
东门段城墙遗迹,如今已难觅其踪迹。郭建军摄于1990年10月
如今,龙游大南门老城墙遗址已被列入省级文保单位,归仁门遗址、鹅卵石路面等也将被纳入城墙遗址保护范围。“等大南门历史文化街区建成后,老城墙遗址也肯定会以合适的方式出现在公众面前,人们能感受到根植于砖墙缝隙、裂纹中的城市文化底蕴。”雷栋荣站在老城墙前,有一瞬间,他的身影和戍守城门的将士很像。
沧桑数百年,屡经重灾,岿然不移。无论是新,还是旧;无论是巍峨屹立,或是断壁残垣,老城墙都如一首气壮山河的史诗,记录了这座城池血与火的历史,记录了潮涌中龙游先人的果敢和智慧,记录着未来的城有界而心无疆。
来源:掌上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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