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居古村落:上岙村
上岙,因地处山岙,位于利坑、大加两村志上而故名。
——《仙居县地名志》
文/落日楼主 供图/面包房
上岙村是位于朱溪镇西南部的一个村落。明代时,其属于庆云乡;清代时,属三十三都。民国时,上岙村属溪上乡;建国初,属岭梅乡管辖。一九五八年,仙居以区建社,岭梅为管理区,上岙属之;一九六一年,岭梅建为人民公社,上岙属之;一九九二年,岭梅乡撤并入朱溪镇,嗣后,上岙村属朱溪镇管辖。
上岙之村名盖与其村落所在的地形相关。据《仙居县地名志》记载,上岙,因地处山岙,位于利坑、大加两村志上而故名。不过,在《光绪仙居县志》中,三十三都并无上岙之村名;《民国仙居县新志稿》中,亦无上岙之名。两志中,三十三都以岙字名者,仅有杨岙、叶圣岙、下交岙、梅岙。故而,结合上岙村姓族的情况看,上岙之旧名应为杨岙,上岙乃后起之名。
上岙是仙居境内较为典型的山区村落。其地处山谷小平地,周遭皆为低矮坡地,土地肥沃,又位于旧有“毛竹之乡”的岭梅境内,毛竹曾是其主要林产。而从区位上看,仙居东南乡朱溪一域,旧时与黄岩、永嘉接壤,曾有较为便利的陆路交通,在文化、经济上亦容易受到周边县市的辐射影响,为此虽然地偏一隅,但并不闭塞。上岙作为朱溪西南面的一个村落,其与永嘉、上张等地较为临近,自然也是得风气之先。历史上,上岙村亦有过产业的兴盛。相关资料显示,上岙村曾受到过东南乡盐业贸易的滋润;竹制品则曾是上岙村的主要农副产品;而在计划经济时代,村内的集体经济也曾一度非常繁荣,村中还曾创办过玻璃试管厂和虾片厂。
上岙村在上世纪是个多自然村的村落。据《仙居县地名志》记载,上世纪八零年代时,上岙大队包括上岙、竹古山、松树崀、宅后山四个自然村,共计有一百一十多户,四百六十多人。杨氏是村内最大的姓族。上岙杨氏派分自杨府。按照《乐安杨氏宗谱》记载,仙居杨氏奉杨奇为始祖。杨奇有子孙曰杨铅,为避秦桧的迫害,从溪港石鼓迁徙到温州永嘉清通乡的杨庄。传至三世孙有杨珇,为统制将军,分领浙东而宦游至仙居,遂卜居在鸡冠岩下(现猴山根),为猴山根杨氏始迁祖。猴山根杨氏传至五世,有寝昌者转徙岐山,为岐山(杨府)杨氏祖。杨府杨氏分支迁居上岙村的时间,笔者因为手头缺少宗谱资料,目前尚不可考,但大致应当是在清代初中期。
上岙杨氏曾出现过一位传奇人物杨显昌。清代西乡李芳春的《笔记》曾记录有杨显昌的大致情况:杨显昌居住在三十三都上岙,原先是个独自人。当时,杨氏一族与其他宗族讧斗,有人死亡,杨显昌避难逃入山中,挖草根吃,由此有出家修仙的想法。曾三度到北京,遇到修仙的道士,赠他炼丹歌诀,回家烧丹却不成功。在第四次去北京时取道新昌,在凉亭休息。凉亭内有一人问他是否是杨显昌。杨显昌觉得奇怪,该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那人说是刚才吕祖降坛召他。杨显昌承明入乩,扶乩者说杨显昌没有仙骨,徒劳无功,不如回家,可得五个儿子和中人之产。杨显昌如扶乩者所言,当时年龄已经五十八岁了,回家娶妻生子,积累了数百余金。
杨显昌也是清代后期仙居有名的拳师。李芳春在《笔记》中认为,仙居清代中期的拳师,首推杨显昌。十八都有名的拳师李茂缄亦曾师从杨显昌,并数度向其求艺。对于杨显昌的拳术,民间还一直流传有这样一个传说。相传,曾有一外地拳师与杨显昌角艺,被打中要害死掉,临终时嘱咐儿子要为他报仇。后其儿子学了拳,长途跋涉来仙居寻找杨显昌的居址试图报仇,刚好在路上碰到杨;杨故意指错路,自己则马上赶回家,吩咐儿子摆灵堂,假装自己已经死了。那人赶到杨家后握着杨显昌的灵位说,好福命,我父亲比不上,其手一紧握,灵位粉碎。由此可见,杨显昌曾经交手的人都是高手。又,李芳春笔记中曾记录,杨显昌身材魁梧,老年时还曾能在屋顶的瓦背上行走,且瓦片不致破碎。
杨显昌在文献记录中还是一位道家慕仙者。在李芳春的《笔记》中,杨显昌曾假扮为仙人,用虎尾作拂尘,路上遇到狗吠,用虎尾拂尘一拂,狗就匍匐不动了,为此被人们认为是有仙术。其后,台州太守的母亲听闻后,邀请杨显昌入住官署。他每日只喝水一瓯,并吃牛肉做的肉丸一颗,以吃可以一日内不再吃喝;又将铝制的剑插入剩有水银的葫芦,致使拔出来后,只有剑柄,以此来显示神通。不过,太守始终不相信。让人用箭射杨显昌,皆被其用拂尘格挡掉,后来改用火枪,杨显昌便纵身跳上府衙的后墙逃跑了。杨显昌在中年时,曾烧炼过丹药;老年后,开始偏下儒学,以诗文自娱,并留有诗稿。然而,其一生的神神鬼鬼最终还是对子孙们产生了影响。
清代乾隆年间杨显昌的一孙在便死于神道迷信。在此之前,按照李芳春《笔记》的记载,杨显昌有五个儿子。至其孙子辈,有修习儒业兼拳术的,有单纯习武的。其中,有一孙子据说脚踏巨大的毛竹,可以脚到之处,毛竹随之破碎;又用手指戳木板,木板随之被戳之孔来。清代乾隆末年,李鹤皋在十八都以神道创教,嗣后叛乱。杨显昌这位武艺高强的孙子也追随李鹤皋入教,后来被捕关在囚车中。在运往仙居县城的途中,杨显昌之孙意图徒手劈开木栅栏逃走,李鹤皋则告诉他说等到上法场后自可施法带诸教众遁地逃走。不过,上法场后方才发现李鹤皋是骗人的,遂落得个被枭首示众的下场。
清代仙居东南乡曾是一个最为尚武的区域。个中原因,可能与清初的战乱相关。清代康熙年间时,“三藩”之一的耿精忠的军队曾盘踞黄岩、永嘉一带,而仙居朱溪一带是清军平定黄岩、永嘉的后方基地,被拉壮丁的人很多,习武以自保在情理之中,而上岙杨显昌等为拳师亦是其典型而已。不过,事实上这种尚武之风曾一直延续到民国时期。迨至民国十九时(1930),浙江省政府对各县山、荡、田、地进行全面丈量,上岙一带山多田少,丘数分散,负担较重。遂有上岙杨通海等人连同临海程文槎、程小俄揭竿而起,反对土地丈量,抗击国民党前来镇压部队,围攻仙居县城。杨通海最后于是年七月被暗杀于大邵村。至于上岙村现存古建的恢宏,大多也建于清末民国期间,其中的财富积累,抑或与村民因尚武所从事的行当相关。
知识拓展
清代乾嘉年间仙居南乡的叛乱
北宋宣和年间的仙居吕师囊叛乱以为众人皆知。自有宋的正史《宋史》、《建炎以来系年要錄》到方勺的《泊宅编》、《青溪寇史》等私家笔记,以及明代的话本小说《水浒传》对此因“吃菜事魔”之邪教所引发的叛乱都有记载和渲染。而关于清乾嘉年间的李鹤皋叛乱,因为存世的史料很少,所知者并不多。据《光绪仙居县志》记载,李鹤皋本是章安人。先是乾隆五十九年(1794),李在二十都大张建了数座房屋为教坛,倡行吃素教,“伪造天书、宝剑、宝瓶,暗埋对山,黑夜放光,如是三年。一日掘而取之,自言得天书,有道法,煽惑愚民,四方从而传道者,男妇踵接,几千百人。”其后,李又“常以枣核置烛内,说法时起立云:神仙到此,烛皆开花。”而“夜深闭户说法,妇女环侍,谓之摸缘,有缘者封为娘娘”。期间,虽然有典史漆纯美前往查禁,县令邹大训前往追剿,但都无功而返,其中漆纯美还因此被打折了脚。而此后,李鹤皋“势甚张”,遂演变成叛乱。
李鹤皋的叛乱最终在上张乡贤张大勇的协助下成功平定。在县志的记载中,张大勇本是武生,其很早便知道李鹤皋倡导的吃素教可能引发叛乱,并最早将情况禀告到了县里。只不过由于当时邹大训在派遣漆纯美前往查禁以及亲自率兵前往围剿时兵力薄弱;加之当时谣言四起,有人说“妖党精拳棒者甚多”,有人说李鹤皋“妖法能以纸佛刀腾空杀人”,官兵士气受到挫败,畏葸不前,从而也使得张大勇的担忧变成了事实。不过,张大勇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其后,他邀请了邹大训到了家中,一方面建议邹向省里请兵,一方面则自己出资募集了义兵数千人。在嘉庆元年(1796)十月时,张大勇率领义兵协同官兵一同攻破了李鹤皋所在地大张村。据说当时是“尽获匪党,每人以竹箩对合而拘之,适遇大雪有冻死者。至城,贼首正法示众,妇女释放还家”,而一场蓄势已久的叛乱也由此得到了平定。
回顾当日的情形,李鹤皋所倡行之教的确是以敛财和淫乱妇女为目的的邪教。按清乾嘉年间虽是清朝的盛世转衰期,但本不该出现类似的愚昧迷信邪教的“骚动”。然盛世并非就是治世,发生在边鄙之地的仙居李鹤皋事件也并非个案——早在1774年山东便曾发生过席卷数省并一度围困北京的白莲教王伦叛乱。而事实上,诸类邪教性质的叛乱也并非邪教本身所能解释。如李鹤皋叛乱中,“妖党精拳棒者甚多”其实并非谣言。在清末仙居李芳春的《笔记》记录中,当时精通拳棒的许多武师如朱溪杨显昌之孙便参与了其中(此人据说拳艺了得,能徒手劈开木栅栏,被俘后曾建议李鹤皋与其一同徒手劈开牢笼逃走,而李则告知其上法场后自可施法带诸教众遁地逃走,后遂落得个在法场上被枭首示众的下场。);此外还有一批从事手工业劳作的人也在城西水碓头的吕祖庙内籍“降神”仪式也加入了叛乱。个中的社会文化、思想动机,时至今日仍值得我们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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