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遗珍,惊艳时光:上海的十处美国老建筑(三)|“东方哈佛”——圣约翰大学
直到看见天空的飞鸟,
我才找到本文的写作入口——
如果以飞鸟的视角,
拐了一个U型大弯,
形成一柱大拇指般的“半岛”。
约大的春夏秋冬
约大变身华政后的示意图
这种俯瞰,
如一次回眸,
向自己的八十年代,
也是向时间深处的约大校史。
在我心中,
这个“半岛”曾是中国大学的楷模,
又是思想和精神的高地。
但见她绿树葱郁,草坪如毯,
显得雅致恬静,惠质兰心,
让人想起沪上名媛,
比如上官云珠、胡蝶、王人美……
这片绿地,
而在早先,
乃是英国兆丰洋行大班、地产商霍格(H.Fogg)在上海西郊的私家花园。
1911年,霍格将花园北半部连同别墅卖给约大,
花园南半部,则于1914年,
被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改建为租界公园,
定名为兆丰公园(Jessfield Park),
现名中山公园。
说到Jessfield,
还有一个浪漫的故事:
“一位葡萄牙绅士,
听到一个女孩的哭叫声,
他就把她从杂技场赎出来,
再送她到美国去,
在一位教士的照顾下,
接受教育,回来之后便和他结婚。
他用她杰茜(Jessie)的名字命名他的乡村住所,
称为‘极司菲尔’(Jessfield是由Jess和field组成,前者是妻子的名字,后者是土地的意思)。”(卜舫济《上海简史》)
圣约翰大学位于极司菲尔路1575号,
此后改名为梵王渡路,
现为万航渡路。
路名变迁,但门牌号始终未变,
也算是一种安慰,一种见证。
华政正门及中央大道。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
有一种远离世俗喧嚣、平和静谧的感觉,
树叶间漏下的光斑,
如点点碎金和跳动的音乐让人神迷,
更让人着迷的是青春时光和大学的氛围。
卜舫济在约大担任校长53年,
把一所简陋的小型教会学校圣约翰书院,
打造成驰名中外的“东方哈佛”圣约翰大学,
中流砥柱,厥功至伟。
作为美国圣公会牧师,
他动情写下极司菲尔的爱情故事,
不是没有缘由,
显然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泪,
以此怀念自己的中国爱妻黄素娥。
林荫道的右边,
一栋中西合璧的红色大楼便是交谊楼。
1886年底,他刚到上海一个多月,
便在教堂里见到为唱诗班弹琴的她,
一束光正好透过彩绘玻璃打在她的右脸,
光芒把她衬托得如同油画里的圣母,
如此圣洁、端庄、温柔、闪耀。
那一刻,就像罗密欧邂逅朱丽叶,
一种爱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认定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那一年他22岁。
他很快打听到她的消息,
美国圣公会在华首位受洗教徒,
上海虹口救主堂堂牧黄光彩的女儿,
还是圣玛利亚女校校长,
如此三观一致、才学相当的女子,
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与交谊楼隔路相望的是校长楼。
此楼结构精巧复杂,让人叹为观止。
前楼是一排精致玲珑的落地格子窗,
内部有彩绘穹顶、木制地板、宽大壁炉……
会让人感动一种贵族气息,
回想起昔日的圣约翰大学。
热爱中国文化和中国妹子的他,
不顾美国教会反对传教士与华人通婚的规定,
跨越白人对黄色人种的偏见,
对她展开狂热追求,
屡追屡拒,屡拒屡追,
终于感动到她,同意他的求婚。
从中可见他性格中简单、直率、真挚、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一面。
“我的妻子和我希望成为一对模范夫妻,
齐心协力地去完成比我们单独所能做的更多的事。”
他给圣公会的信中如是说。
事实确实如此。
婚后,她辞去圣玛利亚女校校长一职,
全力辅助他的事业。
她的柔软很好地弥补了他性格中的不足,
她陪他多次赴美为学校募捐,
他每周六邀请低年级学生来家做客她总是热情招待,
她还精心照顾生病的学生,
为约大发展作出巨大奉献和贡献。
校长楼前,是一望无际的英式大草坪,
“花园校区”的美称名符其实。
这里是华政人最佳的休闲、拍拖的场所。
原为足球场的小草坪
夫妻俩育有三子一女,
子女们长大后都曾在约大工作过,
长子卜其吉通过赴美深造和自身努力,
最后担任副校长。
结婚30年之后,她因病去世,
校友念其旧恩,募捐修建一个新交谊室。
她离世的第二年,
他与约大英籍教员顾斐德的遗孀结婚。
失去黄素娥温柔的护佑,
他性格中刚烈的一面终于撞上“南墙”。
六三楼,为纪念圣约翰大学
1925年的“六三事件”而特别命名 。
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
6月3日,学生们决定下半旗致哀,
他先是表示同意,
后接到美国圣公会上海教区主教的指令,
将中国旗帜取下,
并一口拒绝学生降半旗的要求。
学生们放声大哭,
在场的553名学生和19名教师,
当即列队离开学校,
三个月后自办光华大学。
这就是著名的“六三事件”,
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
约大建有“六三楼”,以永誌此事。
1947年,他因心脏衰竭逝世于上海宏恩医院(今华东医院),
享年83岁,
纪念坊是圣约翰大学的标志之一,
是学院附近居民为感恩圣大办学施教的丰功伟绩,
为庆祝圣约翰大学建校50周年而集资兴建的。
纪念坊的边上矗立着
华美的思孟堂和端庄的格致楼,
都是近百年的老建筑,
现为女生宿舍。
如果以飞鸟的视角俯瞰,
中山公园与约大校园,
以一条水蛇般纤细弯曲的万航渡路作为界线,
就像半岛与大陆的分割线,
犹如理想与现实的隐喻。
公园的后门与校园的正门相对。
20路公交车未在此设立始发站时,
师生们去市中心的捷径便是纵穿公园。
那是一条风光旖旎的小径,
两边的园林美景自不待言,
更有绿荫深处恋人们耳鬓厮磨的场景,
情难自控时往往举止放浪,
仿佛世界已然退化为模糊的背景。
常让经过此地的青春期学生们脸如绯云,心如活塞,
我也是其中一员。
经过岁月的沉淀,
当年约大的校舍,
犹如站上C位的女明星迎来高光时刻。
她,也许是美国人留在上海的历史“最悠久”的建筑,
在上海众多高校中,
也算极具腔调和景致。
韬奋楼是华政的标志,
也是《情深深雨蒙蒙》等众多影视剧的取景地。
为纪念曾经毕业于此的邹韬奋先生而更名。
原来的名字叫怀施堂,
建于1894年,
以纪念创办人施约翰。
是约大早期最大的教学楼。
中式四合院的建筑风格在众多楼宇中独树一帜。
外墙为红砖清水墙,
歇山屋顶覆盖中国蝴蝶瓦。
装有大自鸣钟一座。
那些二、三层砖木建筑,
飞檐翘角、木栏红添,
加上青砖、红砖、黑瓦,
如同披上一件“中国古装”;
拱券、外廊、庭院、建筑规划、空间尺度,
则分明具备欧美建筑的特质。
此类建筑在民国时期风靡一时,
而今统称之为“民国建筑”,
大多为留洋回国的华人设计师的作品,
代表作是“大上海计划”中位于江湾体育场的市府大楼(现“绿瓦大楼”)。
这是国人对以外滩为代表的租界西洋建筑的集体反叛。
这种反叛是否成功?
是否已经站上“巨人的肩膀”?
在我看来,答案一目了然,
可建筑史大都含糊其辞,
不肯作答。
四十号楼,建于1904年,原名思颜堂,
为纪念颜永京牧师而命名。
孙中山先生曾在这里留下掷地有声的演讲,
楼前有华政最美两棵樱花。
每当绯红轻云般樱花绽放,
总会吸引无数学生来到树下赏花留影。
约大是注册于美国华盛顿州的教会大学,
毕业生可直升美国“藤校”读研究生,
不少人成为国家栋梁、社会名流,
令约大的名声如日中天。
卜舫济牧师,
他把整套西方大学教学体系搬到这里,
连同追求“光与真理”的办学宗旨,
使之成为中国第一所真正意义上的、与西方全面接轨的大学。
这幢非常西洋化的小白楼,
是各个学生社团活动的场所。
大学之“大”,不在规模,
在于信仰、价值观、学科设置、学术成果以及对社会的影响和贡献等诸方面,
约大可以说是独领风骚。
作为教会学校,
卜舫济校长会在每天清晨,
带领全校师生做早祷告会,
一丝不苟地把学生引入信仰之路。
千万别小看信仰,
它直接决定着当今世界的格局,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它会让人在生老病死钱权面前,
作出完全不同的选择,
比如当下的新冠病毒之于国人,
比如17世纪的黑死病之于英国亚姆村农民。
体育楼是昔日圣约翰大学的骄傲:
这里有过全中国第一个室内游泳池,
设备相当齐全。
原名顾斐德(F.CIEMENL COOPER)纪念体育室,
建于1919年。
顾教授于1894年到约大任科学系主任,
是约大最初体育运动发起者,
于1915年6月4日病殁英国伦敦。
校内的体育馆1918年6月30日奠基,
1919年11月15日举行落成典礼,
建筑面积881平方米。
就人性而言,
人类是有限理性的动物(比如,当人面对股市),
往往无法自救、自解,
一如无法抓住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
往大里说,世界乱局犹如死结,始终无解,
就很说明问题。
面对这种状态,
人类需要信仰的力量。
约大开创中国近代高等教育之先河,
并成为众多大学的楷模。
就上海而言,
不少重点大学的主力学科都是约大的分支。
东风楼原名西门堂,
现已成为学校各个学院的办公楼。
光华大学,
由约大师生于1925年组创,
原址现为东华大学。
1952 年秋,
圣约翰和国内其他12所教会大学一样被裁撤,
其医学院并入上海第二医学院,
工学院土木建筑系并入同济大学,
教育系和理学院并入华东师大,
政治系和校区并入华东政法学院,
经济系并入上海财经学院,
外语、新闻、历史等系并入复旦大学,
附属中学与大同大学附属中学两校合并,
成立五四中学。
她培养出大批一流人才,
享有“外交人才的养成所”、“教育家摇篮”等盛名,
对中国乃至世界均产生过影响。
如南开系列学校创办人张伯苓,
外交家颜惠庆、施肇基、顾维钧、王正廷,
名医颜福庆、牛惠霖、牛惠生,
会计师潘序伦,
国家副主席、中信创始人荣毅仁,
民族资本家刘鸿生、刘吉生兄弟,
世界建筑大师贝聿铭,
著名记者、政治家、出版家邹韬奋,
宋氏家族的宋子文、宋子良、宋子安,
民国总统严家淦,
连战的祖父、台湾诗人和史学家连横,
院士翁心植、龚岳亭、肖碧莲,
联合国国际法院原院长史久镛等都是毕业于圣约翰大学。
著名作家张爱玲曾报考过圣约翰大学,
却因“国文不及格”而未被录取,
这就显得有点黑色幽默。
如果飞鸟能够穿越,
她一定能看到约大的历史。
约大存世时间73年(1879~1952年),
为中国教会高等学府存续时间最长者。
1879年,
美国圣公会上海主教施约瑟(Samuel Isaac Joseph Schereschewsky),
将1865年设立的圣公会培雅(Baird Hall)书院和1866年设立的度恩书院(Duane Hall)合并成立圣约翰书院。
84亩校区,
是以白银六千五百两购得。
圣约翰书院初设国文、神学两部,
光绪六年(1880年),
圣约翰增设医科,
为上海近代医学堂之肇始。
1881年增设英文部,
是中国当时英文教育最好的大学。
由中国牧师颜永京协助施约翰主教筹建书院,
并主持校务工作达8年。
1888年颜离校后,
校务工作由美籍牧师卜舫济(Francis Lister HawksPott)接任主任。
1896年圣约翰书院改称圣约翰学校,
卜舫济改任校长,
1905年学校在美国华盛顿州注册,
正式改称圣约翰大学。
直到 1947年才得以在中国注册,
此事如同“六三事件”,
再次证明卜校长刚毅的性格。
1952年约大被撤销,
各专业切分至上海各大高校。
一代名校走完了伟大的旅程,
随之消失的还有作为大学的灵魂。
如虹的校园桥,横跨在苏州河上,
两相对照,让人感慨万千。
*未完待续;部分图片取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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