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创办北洋医院和医学堂始末
李鸿章像
清军北洋医院旧址(1910年)
修缮后的水师养病院
李鸿章在创办北洋海军过程中,面对这个科技含量高和综合性的近代新兵种,积极倡导“借材异域”,既引进了世界最先进的舰艇、枪炮,还引进了大量的军事外洋人才,创办了众多的水师学堂,北洋海军官兵军事素质得到大幅度提升,成绩斐然。然而,对作为北洋海军重要后勤保障的军事医疗设施,用力不多,相形见绌,仅在天津、旅顺和威海设立了北洋三所医院和一所学堂,且所雇洋医、洋教习及所收生徒人数也很少,已远远不能满足当时军队建设的实际需求,并在甲午战争中弊端凸显。然而,这些医院与医学堂的创建,揭开了中国近代军事医疗卫生事业的序幕,其历史功绩不容抹杀。
开风气之先的天津总医院
谈及天津总医院,离不开一个叫马根济(G.K.Mackenzes)的英国人,他是伦敦布道会的一名传教士,同时也是一位医生,在天津行医时与李鸿章相识。1878年冬天,李鸿章夫人突发病症,郎中说是中风,外邪入侵导致半身不遂。吃了不知多少服药,然病就是不见好。无奈之下,李鸿章让马根济来府一试。6天中,马根济采用了“手摇电机诊治法”,终于挽回了李夫人的性命。
李鸿章从此开始相信西医,并引申出了一个想法——能不能在天津建一所西医医院?他开始做天津的官僚士绅工作,甚至安排了一场由马根济操刀的“手术秀”。当一个比拳头还大的颈部肿瘤被马根济顺利摘除时,官绅们都啧啧称奇。在李鸿章积极倡导下,社会人士募集了六千银两,再加上他亲自捐赠的四千两,共计一万两银子。光绪六年(1880)十一月一日,在天津创办一所小型的医院,名为“北洋施药局”。《天津通志》有这样的记录:这是近代中国第一所规模完整的私立西医医院。
光绪七年(1881),中国留美幼童撤回中国,被分发至南北洋服务。此时,美国驻天津领事包地可(W.N.Patick)乘机向李鸿章建议,甄选一批由美返国的学生肄习西医,以留作服务陆海军之用。此议为李鸿章所接受,于是就将“北洋施药局”改组为“北洋医学馆”,并沿用马根济主事,这是中国举办西医教育之始。
光绪八年(1882)十一月间正式招生,原本计划招收八人,因考生成绩不理想,结果仅录取六人。次年,又招考第二届学生,仅录取四人,皆为香港师范学校出身。光绪十年(1884),再招第三届学生,录取12人,皆由香港中央学校而来,后以英文程度不够,在堂时间较久,其中还有二人转入电报学堂改学电报。
光绪十一年(1885),第一届学生毕业,除两位优秀者留校外,其余都分发至各军舰服役。光绪十三年(1887),第二届学生毕业,也多分发至各军舰工作。次年(1888),马根济逝世,改以第一届优秀毕业生林联辉继任院长。同时,为配合北洋海军的成立,李鸿章又将北洋医学馆扩大编制,改称为“天津储药施医总医院”,简称为“天津总医院”。
天津总医院位于天津城外,医院有房屋180余间,并附设学堂教室及宿舍78间,年度经费8300余两。总医院分为三部分:储药处专司购销药料;施医院专管诊治弁兵;西医学堂专管培养医官。西医学堂“挑选生徒分班肄业,俾学成后,派赴海军各营舰充当医官,尤为北洋各医院之根本”。学堂与医院皆为衙门式的古建筑,门楼高大、黑漆大门,各悬横匾一块,分别为“北洋医学堂”和“北洋医院”,二者均系李鸿章所写。李鸿章还为该学堂题写了一副对联:为良相,为良医,只此痌瘝片意;有治人,有治法,何妨中外一家。意思是:对于国家的沉疴就如同医者对于病者痌瘝一样体贴关注,记挂在心;在治病救人还是治国安邦上不妨融合西方的医术与政令法规。
院内组织除援照天津水师学堂及武备学堂成例外,还参考《美国陆军水师施药治病救生章程》酌量变通。设有正副总医官、监督、员司、夫役等。监督(校长)一职仍由林联辉出任,另外又延聘英国医生梅耶士及伊尔文,分别担任内科和外科总医师。为了提升医疗救护水平,梅耶士还特别训练了一支医疗队,分赴各地(或军舰)为海陆军伤病救治,同时也为一般民众看病。
但令人诧异的是,虽名为总医院,但规模小,医护人员少,远远不能满足战时救护的需要,平时只有三名医生,在1895年3月战斗最激烈之时,两个出差,只剩下伊尔文一人独自给二百余伤员诊治,还有六百名伤员行将入院治疗,医护人员的缺乏可见一斑。
光绪十九年(1893),为了满足海陆军对军医日益增长的需求,李鸿章又将原来附设于该院的医学堂再加改组,辟建“北洋西医学堂”,或称“天津医学堂”,以便培养更多的军医人才。第一批招生20名,并订定各项优厚待遇及奖赏,以鼓励学生努力向学。1894年5月,李鸿章奏告光绪帝:西医学堂“所选头、二班学生,分习洋文、医理、讲贯编摩,均能领悟……自天津医院告成,试办至今,著有成效”。在奏折中李鸿章强调创办西医学堂的重要性:“北洋创办海军之初,雇募洋医,分派各舰,为费不赀。是以兴建西医学堂,造就人才实当务之急”。从李鸿章要求审批经费之请,光绪帝下旨:“天津总医院遵照海军章程接续开办,估需经费银两,下所司知之”。然而,计划尚未付诸实施,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11月,旅顺、盖州失守以后,天津总医院就成了清军战地救护的总后方,其救护工作日益繁忙,“受伤兵士现已陆续回津,诊治实繁”。锦州陷落前,锦州医局迁往榆关,同时将伤员分批载回天津总医院。这时天津总医院的伤员已不下二百人,而医生奇缺,“医院向来以西人伊尔文为正医官,华人林鹿棠为副医,麦佐之为帮医官。现在林君随傅相赴东赢,麦君另有差事,只有伊尔文君,奏手为之应接不遑”,更为严峻的是“尚有受伤兵士六百余人,不日可到”。
甲午战后,北洋海军覆灭,李鸿章去职,该学校和医院发展逐渐陷于停顿。
解放前,学校和医院先后拆除。解放后,场地被辟为一路汽车站和无轨电车站起始站的停车场。
先天不足的旅顺和威海水师养病院
旅顺和威海卫作为北洋海军两大基地,至1888年北洋海军正式成军之时,提督署、兵舍、炮台及机器局、屯煤所等各类军事设施建设完毕,但作为北洋海军重要后勤保障设施的医院尚付阙如。
1888年,为了满足北洋舰队对军医的需求,李鸿章等在奏定《北洋海军章程》中规定创建“天津储药施医总医院与威海、旅顺水师养病院”。根据《北洋海军章程》,1889年,威海、旅顺两医院相继开办,但规模很小,缺医少药,条件异常简陋。
旅顺水师养病院位于旅顺口区九三路48号,建于清光绪十五年(1889年),建筑面积797平方米,地上二层,古典欧式建筑。该院设中医、西医两个部,为北洋水师官兵服务。由北洋海军提督、水师营务处、津海关道会商派员管理,1894年9月17日在中日海军的大东沟决战中,北洋舰队沉五舰,官兵伤亡数百人,战后返回旅顺军港,伤兵转到北洋海军所属的旅顺水师养病院救治。21日,天津总医院的西医伊尔文携药料赶到旅顺,医治受伤官兵。由于中西医护人员的共同努力,“今受伤之华人,在旅顺口医院疗治者共二百五十二员名,大半可期速愈,不必奏刀砉然”。
然而,刚好两个月之后,旅顺于1894年11月21日被日军攻陷,水师养病院遂停办。
1898年3月,俄国强租旅大,把原水师养病院改成旅顺混成(指综合性)野战医院。
1904年2月,日俄战争爆发,俄国战败后,日本占领了该院,称旅顺卫戍病院。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被苏联红军接管,仍为驻军医院。
1955年,苏军撤离旅大,移交中国人民解放军,成为海军406医院。1971年,406医院迁址,此处改为海军招待所(分所)。
威海“水师养病院”位于刘公岛北洋海军提督署东侧的坡地上。医院基址购用民地27亩,建大小房间108间及走廊、院墙等,共用工料银约18万两。在建成初期与水雷局合署办公,1889年夏,李鸿章专门致电威海卫水陆营务处提调牛昶昞,为防止将来战事爆发,养病院“不敷军士养伤之用”,让牛昶昞“速将水雷挪设别处,多留房屋,以备养伤”。
1895年2月3日,在威海卫保卫战中,“当日军在海角登陆时,有许多中国人员,自谓依法不必留者,遂离去。最奇者,彼曹中有医士,裹伤护士及其他医院中人员”,而这些医护人员于战前离开的唯一理由是“彼等属于道台,而非属于将军或提督,彼乃文吏”。军政当局条块分割、互不隶属、缺乏配合的僵化机制,给贪生怕死之徒临阵脱逃之借口。而他们的离去导致“岛上医护人员缺乏,医疗设备简陋,药品不足,伤兵得不到应有的治疗”,在这种艰难形势下,英人泰莱和克尔克医生却坚定地留了下来。“共同工作之七日间,院内惟余予等二人及予仆,偶或暂请仵作之助而已。当此星期之末,轰击最激烈之时,予等镇日革治”,虽然没有麻药止痛,为救士兵的性命,他们埋头苦干,以至于“地上残断之手足堆积渐高”。在战火纷飞中,洋医不仅为伤员减轻了痛苦,也挽救了大量宝贵的生命,西人的责任心与工作热情令人敬佩。
刘公岛水师养病院在以后的100多年的时空转换中,历经战火洗礼、英军租占和日军占据的万般屈辱,原有文物建筑已基本损毁,仅留存下来的5栋建筑也是解放后由驻岛部队所建。(作者:彭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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