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炒米饭

1972年,正上初中的我,被学校选拔到天津市区参加某背诵比赛。我的中学在市郊,距市区很远,因此学校专门派熟悉市区路线的化学老师阴世奎带我到市区参赛。阴老师是河南人,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五官周正,非常严肃。因我在化学课上常不守纪律,他并不喜欢我,只是告诉我早晨五点在哪里集合出发。翌日,我俩按时到达了比赛地点。

比赛结束后,阴老师带我到市中心的惠中饭店吃午饭。学校除了给我们报销车票,还发了午餐粮票和钱,这在当时,应该算是最好的待遇了。在郊区长大的我,第一次走进市中心的饭店,一进门,炒菜的香味扑鼻袭来,连吃饭的木头餐桌都散发着一股特有的食物香味,顿时感觉饥肠辘辘。

阴老师点了两份鸡蛋炒米饭。香喷喷的米饭配上鸡蛋、黄瓜、胡萝卜丁等,馋得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瞬时吃完了一碗蛋炒饭。饭后还喝了一碗我从未喝过的带有螃蟹鲜味的汤,上面漂着几滴香油。此时,我心里有种负罪感:那么好吃的饭,一个人独自享用,太奢侈了,我要给妈妈带一份回去!一定……!

望着意犹未尽的我,阴老师笑着问道:“吃饱了吗?”“吃饱了”,不过我的眼神还盯着那只盛米饭的空碗。阴老师说:“还想吃?”我说:“还能再买一份吗?”阴老师说:“学校就补助给我们一斤粮票。”我用坚定而略带祈求的口气说:“我想给妈妈带一份回去!”阴老师看着我,笑容消失了,脸色慢慢凝重起来,眉心紧锁,眼圈微红,眼中充满了慈爱。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喃喃地说:“真是个好孩子!”他很快起身去了柜台,不久服务员端上来一大碗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炒米饭。阴老师又和服务员一起回到了柜台,不一会儿,米饭打包好了。那时没有现在的餐盒,用的是饭店的粗瓷碗,上面盖了一块屉布,再盖上包食品用的黄草纸,最后整体用纸绳扎起来。

在回来的公交车上,我双手捧着那碗打包好的炒米饭。阴老师挨着我坐,粗大而温暖的手不时抚摸我的头顶,一股暖流温暖着我的全身。从那次比赛出行后,阴老师对我明显关注和呵护起来。上课时,每每走过我的座位,都要用他那粗大的手轻轻地抚摸我的头。

时光荏苒,转瞬间50年过去了,由于我入伍及转业后工作调动,始终没有和阴老师联系上。那份打包的炒米饭,肯定是阴老师个人出钱买的。至于那个粗瓷碗和屉布是否花钱了,至今不得而知。而回程那天阴老师慈祥的眼神、温暖的大手,至今仍留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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