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古庙•老戏楼

古庙•老戏楼

张 坤||陕西

古庙、老戏楼承载着乡亲们远古的记忆!历史发展的洪流不可阻挡,现如今古庙亟待修缮,老戏楼被拆也近半个世纪,但它们的雄伟宏壮、古朴典雅以及当年的旺盛香火和庙会唱大戏时的热闹场景却永远地留在了人们的记忆里!

——题记

前段时间,故乡一位康姓老叔看了我之前写的回忆性文章之后,建议我写一篇关于老家称为“大寺”的庙院及已拆老戏楼的文章,以圆了在戏楼下玩耍长大的一代人怀念古庙及老戏楼的夙愿!康叔津津乐道地向我描述了在那个物质、精神相对匮乏的困难年代,古庙、庙会及戏楼如何给人们带来极大的精神安慰以及过去唱大戏时人声鼎沸的热闹场景!时代发展的车轮滚滚而过,古庙、老戏楼连同那遥远的热闹记忆被尘封进了历史,作为在村里长大的一代,那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深深地牵挂着我的心。离开家乡已二十多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思乡之情犹如陈年佳酿般在岁月的催化下不断发酵、愈加浓烈!能为家乡父老写点文字是我乐意之事,也是我的荣幸!

老戏楼原坐落于陕西省岐山县益店镇永新村康下沟组村庄东头的一片空地上。据村里的老人讲,之前讲村名“永新村”知者甚少,如若讲“戏楼底下”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可见老戏楼在乡间的地位!与老戏楼相对的是坐落于北崖(读古音ai)“二台”上的被乡亲称为“大寺”的庙院,沿着村庄老庄基东头拾阶而上,不到一百多米就是专供村民们进行佛事活动的“大寺”古庙,庙东北靠着崖,所以先人就地利用,在崖背上挖出好几孔窑洞,其中“药王”洞供奉的是“药王爷”,另一个是“立佛爷”洞。院子的空地上建有土木结构的神殿,供奉着“娘娘婆”“关帝爷”“雷公”等神灵,以祈求给村人带来吉祥平安、多子多福!

相传“大寺”古庙原名“白水湋寺”,始建于元朝,文字记载复兴于元朝至正年间。其寺址空灵:南、西皆断崖,须经72台阶方可登临,堪比雁北悬空寺。其建筑群设计为龙形两进院:沙门为龙首,门前两株古柏为龙角,南临小湋河,宛如巨龙吸水。沙门之上复建钟楼,歇山顶,悬巨钟。前院为天王殿,面阔三间,硬山顶;后院为大雄宝殿,面阔三间,进深亦三间,悬山顶,为主殿。北侧建廊屋,供僧人居住。寺院历来佛光普照,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进寺者求财得财,求子得子,求仕则仕;求免灾则终身无恙,求上进则学有所成;祈雨则云腾雨注,穰田则五谷丰登,可谓有求必应。

从“大寺”庙修建至今已有六百多年了,期间曾经历了多次民间修缮,村民可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据村里一位长者回忆,当年其家境殷实的爷爷,为了修缮“大寺”曾捐赠了一柜子的银元。村民向佛、向善之心可见一斑!当下,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村里的常住人口不断减少、“大寺”古庙前几年也曾对大殿进行了修缮,但围墙却因风吹雨淋已全部坍塌、唯庙门独立于原边,虽有破败之荒凉,但依然能触觉到当年的辉煌之气息。

古寺院占据了“二台”的一整块平地,庙门开在正南稍偏西一点的地方、沿村子来庙院的台阶的顶端,高大雄伟的门楼为大木门遮风挡雨!站立庙前拾眼望去,八百里秦川丰厚的水土滋养着的墨绿色的庄稼尽收眼底,小湋河(俗称“后河”)在川道中间自西向东缓缓流淌!南坡上常年被绿树所覆盖,便成了羊儿的乐园,记得小时候有时竟能听到拦羊老人的吆喝声,关中腹地优美、迷人的自然风光使人陶醉!

据传,为了“大寺”的祭祀活动及庙会更加热闹,当地村民于乾隆年间修建了专供庙会唱大戏的戏楼。庙院位于百米高的“二台”上,戏楼位于平地,两者遥相呼应,庙院竟变成了最佳的观戏“雅座”,这可能也是建造戏楼之初匠人的考虑因素之一吧!

每年的正月二十是中国传统节日天穿节,天穿节作为中国民间纪念女娲补天拯救人类的纪念日,也是古代人们期盼风调雨顺、万物欣欣向荣、农业丰收和生活安乐和平节日,在中国的传统民俗节日中,天穿节是唯一由家庭主妇担纲祭祀的节日,大寺庙里供奉着娘娘婆,看来先人们将“大寺”庙会选在正月二十天穿节这一天是有道理的。

听村里老人讲,在建国初期,每年农历正月二十庙会时,周边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都会来“大寺”跟会(跟会:陕西关中方言,赶会的意思),庙会除了上香、许愿、还愿等佛事活动之外,最主要的一项活动是唱大戏(秦腔)。庙会期间,生产队会筹集资金邀请当地知名剧团前来演唱流传千年、红遍大江南北的秦腔戏助兴,据说西安易俗社曾来村里演出过,每年邀请剧团的档次也体现了当年村里的经济实力!可以想象,这三四天的秦腔演唱对宁舍三顿饭不舍一场戏、嗜戏如命的乡亲来说有多么地稀罕!在那个年代,庙会上的秦腔戏无疑极大地丰富了村人们的文化生活。

庙会当天,方圆百里的乡亲们早早就往“大寺”古庙赶,那个年代是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有私家车、摩托车的,就连自行车也是凤毛麟角,人们基本都是靠步行前往的。人群中,老汉们头戴黑色瓜皮财主帽,身着青布大褂、大裆裤,脚穿儿媳或女儿做的圆口老布鞋,佝偻着因长期务农而弯曲的腰杆,脖颈上插着旱烟杆子,双手背后、牢牢地抓住看戏坐的木马扎。伴随着老人缓慢地前行,绑在脖颈旱烟杆上的布烟袋犹如此刻老人心里期盼的摆钟,随着老人的步伐有规律地摆动着,甚是喜庆!最开心的莫过于精力充沛的孩童,他们三五成群,不知疲倦地追跑、嬉闹,欢笑之声不绝于耳,他们醉翁之意不在秦腔,在乎的是戏台下、马路两边摆满的各色关中小吃,也只有这个时候,经济再拮据的家庭也会或多或少给孩子们一些零钱用于吃零嘴,他们能不高兴?

队伍中间往往是一帮打扮整洁的青年男女,在那个封建年代,女青年是不愿和男青年一起走的,她们往往三五个相好的姐妹们挽着胳膊一起走,边走边窃窃私语,时不时地偷偷扭头看看身后的一群年轻俊后生,看到眉清目秀的后生时就急忙将头低下,生怕因害羞而涨红的脸被对方看见或被同伴发现,女青年自然也成了年轻后生们关注地重点,男青年显然要比姑娘们大方很多。在那个时代,青年们的生活相对封闭,不像现在这么开放,他们平日在生产队参加集体劳动,闲暇时又被家人盯着,很少有接触异性的机会。所以庙会在当时竟成了青年男女相亲、找对象的重要场合,我的父母大概也是在庙会上相的亲吧!

在赶庙会的队伍里,一些年龄大、行动不便的老人也被儿媳用清扫干净、铺了被子的平时用于干农活的架子车拉着来看戏,对于这些常年卧床不能出门、生活单调的老人,聪慧善良的儿媳怎会错过这么一个让婆母开心的机会呢!

当浩荡的庙会大军从四面八方赶来时,戏台早已被近村的老人及孩童围得水泄不通,三合土夯实的高高的戏台将戏楼高高地举起,台口此时依然被厚实的红色幕布遮挡着。此时,演员们正在后台“对镜贴花黄”——精心地化妆、打扮,为出场做最后的准备。首场戏对剧团来说关乎其在当地村民中的形象,一般团领导都会非常重视,通常安排“台柱子”上台表演以博个好彩头!后台门口挤满了对演员化妆充满好奇的孩童,他们叽叽喳喳地评论着漂亮女演员的五官及身段,嘈杂之声随处可见。演员们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围观,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丝毫不受影响!听此情景我就想,假如在省城剧院大雅之堂表演习惯了的名角来此化妆能否胜利进行?

正式开戏之前,戏楼顶上的高音喇叭里播放着提前录制的名家名段,高亢的唱腔萦绕着“大寺”,伴随着开戏时间的临近,现场气氛越来越热闹,在通往戏台的马路旁早已挤满了闻讯赶来的小贩,热气腾腾的油膏在油锅里翻腾,擀面皮的老板早已将提前切好的白如玉带的凉皮细条码放整齐,油泼辣子、汁水等调料一字排放在搅拌面皮的“大马勺”前边,随时准备开张!麻花、豆花醪糟甑糕羊肉泡馍等各色关中小吃应有尽有,爨香弥漫了整个村庄!挨着小吃摊位还有甘蔗瓜子花生等各色水果干果摊位,再往西是各色针头线脑、毛线帽子等日用品摊位及锄头、镰刀等农具摊位,这些摊位连在一起足足有几百米长,一直延续到邢家组那边,当时的繁荣场景可想而知!庙会也因此成了乡亲们添置家什的好机会。

伴随着“砰”的一声冲天铳响,吉时已到,开戏了!顿时鞭炮齐鸣、百花齐放!红色幕布徐徐拉开,伴随着激昂的伴奏,演员吹胡子瞪眼地踱着方步出场了,一走三停、架势十足!这架势一下子博得了乡亲们的喜爱,顿时叫好声一片。随后几天,传统秦腔名段《打镇台》《黑叮本》《下河东》《斩单童》等会陆续在戏楼上演,村民无不对剧中清官的刚正不阿、奸臣的绳之以法而拍手叫好!

时光飞逝、当年在戏台边玩耍的少年而今已年过花甲,老戏台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被当作“四旧”而拆除,拆下来的木料被用在了原上小学的修建上。1965年之后出生的乡亲已无缘记住戏楼了,更别说我们七零后及现在的八零、九零后!我们只能从村里为数不多的老人口中了解一些当年的庙会、戏楼的繁荣景象!戏楼旧社会供人们看戏、六七十年代曾作为小学上课的教室、后来还做过生产队的仓库,最终被夷为平地!二百多年的历史古迹就这么消失了,我们心痛的同时也期待古庙、老戏楼重现当年的辉煌!

作者简介

张坤,陕西宝鸡人,理工男,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作品散见《强军网》《人民海军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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