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最可敬的人
王文理/文
(小记: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写的是在朝鲜战场上,那些浴血奋战的战士们。我没有魏老先生那水平,但我要写的是我的战友——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法卡山保卫战牺牲的烈士们,我觉得他们是最可敬的人!可敬他们年轻的生命;可敬生养他们的父母;可敬他们的青春年华。当他们可敬的灵魂在天国睁着祈盼、羡慕、奢望的眼睛,俯视人们在和平的阳光下沐浴,在和谐春风中呼吸,在蓝天白云下自由的徜徉,在祖国和谐温暖的怀抱里幸福的生活,我更加感觉到我牺牲了的战友们是那么的可敬!由敬而生叹!由敬而生惜!由敬而生悲!由敬而生感怀与庄严!)
好久不想写一点文字了,似乎忘了积习,大有心死的感觉。长了一岁,老成了许多。最近老看莫言的书,让我感觉生活还是莫言的好,不是说聆听胜于表达么。但每每一个人寂静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他们,心就起伏。岁月让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怀旧,昨夜,梦中又见到了他们——我牺牲了的战友们,战友们问我过得还好吗?我说依然苟活着。班长说:”夫子,看到你网上写了那么多东西,怎么没看到一篇是写我们的哪?” 我说我写过很多战友们的事,但从来没发到网上,我总怕触动心灵深处那块伤地,再者,网上这地方不是那么圣洁,我怕玷污了战友们纯洁高尚的灵魂,那些作品始终封闭在我的日记里,有朝一日我带着它来见你们。小湖南说:”夫子哥,我们连电脑都没见过,你就把我们搬到网里让我们也享受一下这高科技行吗?” 我苦笑着答应了他。他高兴的蹦起来搂住我的脖颈,两腿夹住我的胯部,猛亲我几下……子夜时分,当我从梦中醒来,望着窗外茫茫黑夜,回忆刚才的梦境,想起那遥远的战火纷飞的年代,我的心紧缩的战栗,刹时,一种悲凉!凄冷!哀伤!痛苦!灼思的感觉,掏空我的身心,一颗颗滚烫的泪珠滚下我的眼角,湿了脸颊,湿了枕巾,湿了我伤感的心!
谁还记得那场战争?谁还记得81年5月,收复、坚守法卡山那场恶战?我记得!刻骨铭心的记得!因为我从销烟中活着爬了出来;我从战友和敌人尸体中爬来;一晃又爬过了三十多年的岁月!
我不必说那烽火弥漫,炮火连天,横尸遍野,血肉横飞的场面。在电视剧中我们早已经熟视无赌了。但看了这残酷场面真正能有感觉的只有我们这些活着回来的老兵。正如魏巍文中写的:只有到过朝鲜战场上的人们,才能真正理解我们的战士。只有真正在硝烟迷漫中冲出来的战士们,才会有深深的切肤之痛!
在那场战争的前夜,我的战友们曾经相互承诺:苟活归,勿相忘。我们谁能活着回去,绝不能忘记死去的战友!为了安慰我那牺牲了的战友们的英灵,为了让我这苟活的人的心得以慰藉,2005年深秋,我只身从上海乘火车直下广西南宁,几天后,我来到了位于广西边境的祟左市夏石镇。我那些可敬的战友,我的好兄弟,他们年轻生命的灵魂就安葬在夏石镇烈士陵园里。如今,他们永远沉睡在这片南国的土地上!
陵园位于夏石镇南一座小山上,我拾阶而上,步履显得蹒跚而沉重,一副龙钟的模样,早没了年轻士兵那种矫健。当我气喘吁吁登上山顶,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纪念碑和154位烈士的墓碑。纪念碑顶端,雕塑着一位头戴钢盔的战士头像,他沉静而庄重,粗犷的线条勾勒出战士的顽强与坚毅,他目视远方,似乎在祈求和平与自由!碑身正面由上而下写着:“法卡山英雄纪念碑”八个大字。碑基左边是一位身背水壶的少年雕像,右边是位手捧莲花的少女石雕。陵园四周,苍松翠柏,显得庄严肃穆。再往上的山坡上生长着各种树木,南国的深秋,树木虽然郁郁葱葱,但当微风吹来,依然落叶飘飞,顿时,一股苍凉,悲哀,凄惋,沉痛的感慨袭上我的心头!我早已忍不住那积郁多年思念的潮水,瀑布般的泪水夺眶而泻!我庄严的举起右手,面对纪念碑,面对战士墓碑群,立正!敬礼!左转!再敬礼!我死亡的灵魂似乎重新复苏,感情的激流冲击着我,我大声而呜咽的喊到:“战友们!我的好兄弟!夫子来看你们来了!”此时的我早已泣不成声!痛心疾首!泪流满面!
纪念碑左侧,是154位英雄的墓碑群,每个墓碑上都刻着烈士的姓名,年龄,家乡住址,所在部队番号,入伍和牺牲的时间。在每个墓碑前我放上一支鲜花,洒上一杯酒,致以军礼!当我把一包栗子放到小湖南罗亮的墓碑前,罗亮的音容笑貌顿时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哽咽着说:小湖南,这是你们家乡的粟子,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吃吧!小子,欠你一盒烟,你管我要了八回,临终前你还没忘让我还你!看,我给你买的什么烟!白沙的,你们家乡产的,抽吧!我给你对着!你们家我也去了,父母都好!你就放心吧……你慢慢抽,慢慢抽,我去跟班长说说话,我恋恋不舍得抚摸着小湖南石碑上的字:罗亮,湖南邵东人,1980年1月入伍,部队,1981年5月牺牲,终年19岁。
来到班长墓碑前,我先看了一遍墓碑上的字:梁安龙,海南省昌江县尼下乡尼下村人,1977年1月入伍,部队,副班长,共青团员,1981年5月牺牲,终年25岁。这是我们班牺牲战士中年龄最大的,其他大部分都是十八九岁的新兵。我倒上两杯酒,给他点上一支烟,我端起酒杯:班长,夫子陪你喝一杯,这有咱们常吃的花生米,我这夫子的外号还是你给起的哪!生活的压力让我都喘不过气了,没能年年来看你们,你跟弟兄们说说谅解我!我现在北方工作,路程太远,来一趟不容易,现在社会发展太快,一切都变了,变得夫子跟不上了,活着也不容易,我也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了,儿子也当兵了,不过没我们“幸运”,赶上战争,有光荣的机会。对了,告诉你,我孩子的妈妈就是你给起外号叫小桃红的那陶护士,她工作忙,离不开,不然就和我一起来看你了。我们现在都老了,你还是25岁那么年轻,等我去见你的时候,你得喊我爷爷了!你家我也去了,是83年5月去的,正是你们两周年,老人们都好,你弟弟现在大学毕业都工作了。你不用操心了,来,把酒喝了,我找皮条和一根筋唠几句。你自己慢慢喝!
和皮条几个战友聊了些时候,又看看其它班的战友,天已近傍晚。
南国的黄昏,天灰蒙蒙的显得有些阴沉,象要下雨的样子,风吹着墓地两边的树木发出呼呼的声音,似乎战友们在向我诉说着什么!我凄凉的伫立在秋风中,在纪念碑前自拍了几张照片,让我的心永远定格在这悲凉的世界里,与战友同在,与英雄同在,与我可敬的英灵们同在!
在返程的列车上,我默默的望着车窗外祖国的大好河山,内心翻江倒海,思绪万千。一个问题始终莹萦绕在我的脑海:我的祖国,我们活着的人们,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们?我们活的在苦,在难,在累,在纠结比起我死去的年轻的战友们都是一种幸福!活着,对于我们的烈士们来说,是永远永远实现不了的奢望!在我人生最艰辛的时刻,每当想起我死去的战友,我就有了生存的信念,活下去的勇气!于是,我在归途的列车上写下了:
英雄青春命,
世间何物抵?
我生失再多,
相比有何惜!
烈士数滴血,
百姓平安餐。
追逐名利辈,
多来几回瞻!
这不仅是写给我自己看的,更是写给所有活着的人们,时刻督促人们不要忘记,那些牺牲了的可敬的年轻战友们!我们要永远铭记,今天人们的幸福生活,祖国的和平、繁荣与昌盛都是战友们鲜血的凝结,生命的结晶!青春的升华!
可敬的英雄们,你们永远活在祖国人民的心中!
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2013年1月7日子夜于上海浦东敬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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