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隐士”天神桥

打小起我对桥有种特别的情愫，恐怕是自己在水乡出生成长的缘故吧。而眼前的这座百年古桥——天神桥，估计也是我走过步子最多的桥了。整整九年时间每天与它为伴，假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已经有了计算步子的手机，那么这个数字肯定也是庞大的。

江南的小桥多数是隐藏在小村庄和乡野之中的。几块方正的条石铺成了桥面，再加上石阶便把村落和小道连接起来。行人从疏影婆娑中穿过，外面的世界豁然开朗。水乡多小河，那一座座结构简单的石桥在星罗棋布的水网之中，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始建于清光绪十七年的天神桥是众多石桥中的一员，石板铺就和石板围栏围成的桥身上，八只狮子拱卫的行道，造就了天神桥在海宁市内所残存的古桥中独一无二的气势。记忆中的石桥，大都是整块石板铺成桥面，桥墩一般都是石板直柱顶立，中间稍长的桥孔间可以行船，古桥的特点大致都是如此。在相似的建造中，天神桥栏板上驻足的狮子相对而坐，咧着嘴巴相互对视，惟妙惟肖。

老底子的车辐浜在桥下南北绵延。清水碧草在波中荡漾，南边至凌家后浜梢头，北边蜿蜒至横山港，河道两边是依河而建的农家房屋；河边多的是石埠，若是在夏日树影婆娑中，或许还可以坐在石板上看鱼儿嬉戏，听小虫呢喃；而桥上偶尔路过的行人，推车的“咣当”声或脚步的踩踏声，瞬时惊动了河中的鱼儿，摆尾游动中，惊扰了沉淀在河底的绿苔一起晃动，一幅幅深趣的动态图跃入眼帘。

我1988年来到狮岭教书，自打上班的第一天起，便和天神桥结下了不解之缘。白天和嬉闹的学生在一起，下午闲暇在桥上看远处芦苇飘荡，夜晚也还可以偶遇桥上乘凉的老人，听有趣的往事，似乎自己的青年时光全都凝聚在了桥的一孔石板中，化作了更多的思索过后甜甜的文字。

那时候我们几个住校老师，业余娱乐节目很少，打发一天工作的疲劳总和天神桥搭边。过桥往东就有一个供销社的代售点，记得当时的售货员是两位稍年长的大哥，卖的东西一般都是日用小百货，偶尔我们也去打打“酱油”，看看有没有新奇的东西可以买；路的转角处还有一家熟食店，碰到我们聚餐的日子，过桥去熟食店里买些白切鸡肉和素鸡等，再整几个“小茅香”（小瓶白酒的一种），微醺之中跨出校门，朗诵起拜伦雪莱的诗歌，吹弹起一曲《桑塔露琪亚》，和唱的旋律悠扬在车辐浜上，飘荡在天神桥上。

时间轮回近二十年了，这个暑假我又回了一趟老学校，在花花绿绿的幼儿园内，寻找当年学校往事的点点滴滴。由于原来的校舍已经被改造过了，乡村也经历了大规模的建造，原来学校的白墙黑瓦已然没有了踪影。绕道幼儿园南墙边往东走，走过那条窄窄的小路，天神桥似乎在等待我的归来，在雕琢逼真的石狮子眼神中，我仿佛读懂了它对老友的热情。世事变迁岁月沧桑，当年过桥的老村民更多成了骑着电动车一闪而过的异乡人；而古桥没变的仍是隐藏在年岁中的那份深情。

“曲港平分环拱旧楼台，梁桗横波建选新栋宇。”站在桥上临风而立，周围环绕的是一个个崭新的居民小区，不远处传来的是汽车经过的喇叭声和绝尘的灰土。然而又有谁知道，静谧的河道之上，这个百岁多的“老人”静静地矗立，勾画的是许久的历史和文化。

【注】天神桥坐落于海宁经济开发区（海昌街道）狮岭社区（原金星村）车辐浜上，始建于清光绪十七年（1891年），系三孔石板桥，也是海宁市内唯一一座镶嵌有石狮子的古桥。2010年8月，天神桥被列为海宁市文物保护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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