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平顺明惠大师塔

明惠大师塔于山西长治平顺县以东三十公里的虹霓村,寺院已无存,仅存一座石塔,这里已是太行山深处,沿着塔前的山谷继续向东不远就进入河南省了

塔高六米余,方形,单层,塔身为石雕的仿木结构,整座塔非常完整,尤其是复杂的塔刹也很好地保存了下来

【明惠大师塔】

【完整的塔刹】

明惠大师塔雕刻细致,台基之上是须弥座,壸门内有神兽,方形塔身的正面开塔门,门两侧有两尊天王,可惜原天王像已被盗,现在的是后补的,塔门上方还雕刻有胡人乐舞,胡人形象与平顺大云院宝塔相似,塔身两侧开有破子灵窗

【塔身正面】

【塔身侧面破子灵窗】

【须弥座一角】

【线刻图案】

山西古塔文化》一书中还有明惠大师塔天王像被盗前的老照片

【被盗前的天王像】

檐下未雕刻枓栱,而是带有菱格纹的鼓包,表现的是竹子编成的雀眼网,罩在枓栱外面,防鸟雀的

【塔檐下的雀眼网】

塔心室顶部雕刻有方格天花板,无装饰,应为平闇,平闇的边缘倾斜铺板,正中做成八边形,内置花瓣,屋顶装饰与五台县佛光寺东大殿如出一辙,东大殿同样采用了平闇,边缘处倾斜铺板,正中心做成八边形,当初内部或有彩绘或金属花瓣

【塔心室顶部的平闇】

【边缘倾斜铺板】

佛光寺东大殿的平闇和边缘倾斜铺板】

【东大殿顶部的八角形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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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身背后镶嵌有后唐长兴三年(932年)铭文《紫峰山海会院明惠大师铭记》,根据铭文记载明惠大师去世于唐僖宗乾符四年(877年),随后建塔,为什么五十多年后才补上铭文?长兴三年铭文中或可找到答案,这篇铭文不仅记录了明惠大师生平,还记录了寺院的田产四至等,田产的获得与明惠大师去世后朝廷的赏赐有关,可能原铭文中忽略了这一点,所以要重写铭文以便后代确认

【塔身背后的铭文】

长兴三年铭文中有一句“于是乾符年而有阙记,字长而再叙,行录阙为颂曰……”,可见乾符四年建塔时是有铭文的,字数太多就不全录了,只录一首颂词,乾符四年的铭文今已不存

根据铭文记载,明惠大师俗姓颜,琅琊临沂人,与颜真卿是同宗

明惠大师曾驻锡黎城县松池院,松池院今已不存,原在黎城县宋家庄村,平顺龙门寺内有一块北宋崇宁二年(1103年)题诗碑,是黎城县令孙渤到访龙门寺时沿途写的几首诗,其中一首是《留题松池院》,从黎城县沿东南方向的山谷可到浊漳河沿岸诸寺,松池院就在这条路上

平顺龙门寺水陆殿墙上北宋崇宁二年题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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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明惠大师来到海会院,广收门徒,影响力日渐扩大

铭文中记录的明惠大师去世颇为离奇,乾符四年有人告诉大师,贼寇保广要害大师,最好躲一躲,大师说我早已不惧生死,若被所害,“偿夙愿矣”,当年大师果然遇害

明惠大师去世甚至惊动了皇帝,敕谥为明惠大师,并多有赏赐,弟子崇昭等建塔

明惠大师塔檐下未雕刻枓栱,而是表现出雀眼网,类似手法在多座石塔、石灯上有应用,如唐大历八年(773年)长子法兴寺石灯,乾宁二年(895年)泽州青莲寺慧峰石塔等

【长子法兴寺石灯檐下的雀眼网】

【法兴寺石灯】

【青莲寺慧峰石塔檐下的雀眼网】

【慧峰石塔】

《营造法式》中记载了雀眼网的作法,除了用竹篾编织成网格,还可以编织上人物及龙凤华云,陕西鄠邑区草堂寺唐代鸠摩罗什塔檐下也是雕刻出雀眼网,上面图案表现的正是人物和华云

【草堂寺鸠摩罗什塔檐下有图案的雀眼网】

【草堂寺鸠摩罗什塔】

《营造法式》还说如果枓栱在六铺作以上,雀眼网分成上下两格,再看明惠大师塔的雀眼网,正是分成了两格,可见其模仿的原型枓栱大于六铺作,现存八座唐代木结构古建筑中,除了敦煌莫高窟196窟檐枓栱不完整外,只有佛光寺东大殿超过了六铺作,为七铺作双抄双昂

【明惠大师塔雀眼网分成上下两格】

【佛光寺东大殿七铺作枓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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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材料的雀眼网,辽宁义县奉国寺大雄宝殿

明惠大师塔建造的同年,北边千里的五台县佛光寺内也在进行建设活动,新建了一座经幢,上世纪三十年到梁思成、林徽因等到访佛光寺,林徽因在乾符四年经幢上留下了一张著名的老照片

【佛光寺乾符四年经幢】

【林徽因在佛光寺乾符四年经幢的老照片】

明惠大师塔与佛光寺有众多的渊源,屋顶采用的是细节都一样的平闇,两寺同年一个建石塔一个建石幢,雀眼网内包裹的枓栱也有可能和东大殿一样,明惠大师塔应是仿照一座与东大殿相似的建筑雕刻的

明惠大师塔是在敕谥封号后建造的,与长安有关,建造东大殿的佛殿主宁公遇也是来自长安,东大殿建于唐宣宗大中十一年(857年)左右,比明惠大师塔早大约20年,两座建筑所体现的应是唐代晚期长安建筑的流行工艺

单层方形塔在早期佛教建筑中一度流行,实物有北齐河清二年(563年)安阳灵泉寺道凭禅师烧身塔、北朝至隋唐的安阳灵泉寺塔林众多的摩崖石塔

隋代有大业七年(611年)山东济南四门塔

唐代就更多了,炳灵寺第3窟唐塔、河南安修定寺塔少林寺大历六年(771年)同光禅师塔、贞元七年(791年)法玩塔等,陕西扶风法门寺地宫出土有金属和石雕的单层方形塔,敦煌壁画中有许多唐代单层方形塔,

遥远的新疆克孜尔石窟壁画也有许多方形单层塔

【安阳灵泉寺道凭禅师烧身塔】

【安阳灵泉寺的摩崖石塔】

【山东济南四门塔】

【炳灵寺第3窟唐代石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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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安阳修定寺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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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大历六年同光禅师塔】

【少林寺贞元七年法玩塔】

【陕西扶风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单层方形塔】

【法门寺地宫出土的铜鎏金单层方形塔】

【敦煌壁画中的单层方形塔,图片引自《敦煌石窟全集建筑画卷》】

【敦煌壁画中的单层方形塔,图片引自《敦煌石窟全集建筑画卷》】

【克孜尔第38窟甬道内的单层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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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凿于北朝晚期的河北邯郸北响堂石窟和南响堂石窟有多处窟龛外立面模仿的也是单层塔

【北响堂石窟的单层塔龛】

【邯郸南响堂的塔型石窟】

从这些图片不难看出北朝时期的单层塔多为圆顶,还保留了西来特征,到了唐代已经进化为中国风格了

我曾多次到访明惠大师塔,第一次去是2011年,那时高速还没通车,走普通公路,路况艰难但太行山里的风景极好,现在高速已通车,从长治通往林州高速公路虹霓峡互通下来,一公里多就到了明惠大师塔,高速公路出口处还有一块巨大的嘉靖七年(1528年)虹梯关铭,明惠大师塔不远处的虹霓大瀑布也是非常美丽的一景,交通方便了,但高速公路多是隧道,太行山的景致也难以看到了

【普通公路去明惠大师塔途中】

【普通公路去明惠大师塔途中】

【路过的隧道】

【虹梯关铭】

【虹霓大瀑布】

【高速出口附近的明惠大师塔位置图】

2011.06.30,拍摄明惠大师塔的塔心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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