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记忆 | 你不知道的赤城

你不知道的赤城

作者 | 余泉

赤城，又名赤坂。

当地人把赤城村及以里的区域叫“横溪源”，从小我就听说，“横溪源”的说法是与原沈畈乡所属的“直源里”相呼应。后来，我从余氏家谱中得知，原来“横溪源”应为“璜溪源”。

我一直为璜溪源中的这个“璜”字所困惑，很久才明白，“璜”字原先实为“黄”字，古人在“黄”字左边加“王”旁，成为“璜”,意为玉，体现古人对家乡的喜爱和对生活的无限期待。

赤城村，现隶属于杭州市淳安县姜家镇。旧时，赤城村属于遂安县十六都，全村几乎全是余姓人居住，是原遂安县十六都最大的余氏聚居村落。

如今的赤城村地处淳安县西北部，距千岛湖镇55公里，是淳安县众多美丽富绕的自然村落中,一个独具魅力的历史文化名村。

在这里，春掇幽芳，夏荫乔木，秋风霜，冬冰雪，四时佳境，让人触目感怀。

村内有“璜涧拖蓝”“天下第一泉——圣塘”等绝妙景观，尤其是璜溪秋色，是众多自驾游、驴行者趋之若鹜的目的地，也是画家笔下不竭的创作源泉。

一

先从赤城村的“赤”字说起。

原来，这跟郁溪支流璜溪源一带的地质特点有关。

璜溪源一带土壤皆为红壤，俗称“黄粘土”，这种土壤是旧时老百姓建房时必用的建筑材料。所以古人就把“赤坂”作为村名，意思是:“红色的田坂”。

二

“赤坂”又为何称为“赤城”呢?

查汉语词典，“城”是指人口密集、工商业发达的地方，通常也是一个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赤城村世世代代居住着“萝蔓余氏”其中一支。而“萝蔓余氏”在遂安历史上有“余半县”之称。余氏自唐、宋以来，一直就是遂安县的名门望族。据《赤城余氏宗谱》记载，赤城村的始迁祖为叙公，字彝，于南宋庆元元年（1195），自遂安县珠渊村（今千岛湖界首列岛附近水域）迁居本邑十六都赤坂。以此推断，赤城建村已经有八百二十多年了。

自叙公迁居以来，家声丕振，世泽愈长，瓜瓞延绵，仕宦蝉联，代不乏人，赤城余氏遂自成一派。自明朝初年开始，赤城村就因人口众多，分里宅、中宅、外宅居住。后因村落湫隘，有人陆续外迁。今赤城附近的石山底、儒堂里、新田坂、黄坑坞及玩川村的余氏皆分迁自赤城。还有一部分迁居梓桐、鸠坑、安徽等外地。

自明初始，赤坂始称赤城。也就是说，赤城村在明初时就成为十六都一带人口比较大的村落，以“城”自居。据村中老人回忆，赤城村中原有小城门一坐，称为“黑门”，此城门直到前几年才被拆除，现仍存有遗址。

三

赤城村石山底有一名胜，曰“圣塘”。原来，这个圣塘的来历，真的和一个皇帝有关。

据传，明太祖在登基以前，曾带兵略地经过赤城。当时大军人困马乏，就驻屯石山底。那年，正逢本地大旱，当地百姓也没有水喝。明太祖见此情形，遂领军师四处察看，见此地来龙崔巍蜿蜒，古木参天，山脚一巨石如龟，心想，此处不像无水之地，理应有泉眼。明太祖端详一番后，走到山脚下，拔出宝剑，对着石龟的头部猛劈过去。剑起声落，巨石翻滚，接着就是火光四射、水雾冲天，一股泉水从山底下奔流而出。被劈下的巨石在山脚下砸出了两个大塘。从此，石山底就有了一股常年不断的泉水和两个池塘。当地百姓为了纪念明太祖的恩情，就称这眼泉水为“天下第一泉”，两个池塘就称为“圣塘”。

如今的圣塘，就在石山底村后石崖下，常年泉水不断，一池清澈如无物，池水冬暖夏凉。圣塘分里塘外塘，间以圣塘石桥相隔，塘中锦鲤肥鲫，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塘边古樟如盖，山崖林茂修竹，绝处胜景，不可多得。

据《赤城余氏宗谱》记载，南宋状元詹骙（今姜家镇郭村人）游故里时经过此地，留下绝唱:

灜山西行石山连，

试到人间第一泉。

邑中亦有文人墨客赞叹曰:

石岩胜景，

人间第一。

景胜西湖，

水过虎跑。

如今的圣塘，是赤城村民休闲、观鱼、纳凉的好去处，也是外地游客争相去往的目的地。

四

余氏宗祠门口墙上为何有五只狮子雕像?

赤城村至今保留着余氏宗祠。

该祠为砖木结构，坐北朝南，宽17.8米，高10米，纵深47米。祠堂南开正门，两侧又开两扇小门。墙上嵌有5只石狮子雕像和2个花瓶灵芝石雕，其中正中的是狮子滚绣球石雕，两侧石雕分别呈狮子跳跃状；祠堂西面开有6扇侧门，其中两扇门上有砖雕。整个祠堂由前堂、正堂与后堂组成。前堂共有2个天井；正堂为5门五进结构，最后一进上有一宽4米的天井。后堂宽6米，原先中间的几根柱子已被拆除。前两年，后堂翻新，改成了砖混结构的建筑，失去了往日后堂的模样。

据《赤城余氏宗谱》中《赤城新建祠堂记》所述，该祠建于清道光丁酉仲（1837）秋月。

据村中老人说，原宗祠内正堂匾为“光远堂”，两侧有一副嵌字联对:

光耀五宗文修撰武佥都精忠世裔

远追四谏后鲁邹先濓洛理学渊源

门口原有额题:“萝蔓世家”四个大字。

很多游客来此游玩，都发现了大门口的墙上有五只狮子雕像，但都不知道为什么。

原来，这与赤城余氏源流有关。

唐末，萝蔓余氏有先祖以礼公，字博文，号婺峰居士。以礼公是一个隐居山乡的博学之士。后以礼公生五子:万福公、万顷公、万璧公、万荣公、万寿公。

以礼公这五个儿子，个个十分了得，要么当官，要么经商，名躁一时。

在唐末及五代十国期间，以礼公这五个儿子开始分迁各地。

老大万福仕吴越为婺州司户参军，迁龙游，现在是衢、常一带余氏的先祖；

老二万顷宋官至户部尚书，兼荣禄大夫，迁儒洪，现在是大墅、安阳一带余氏的先祖；

老三万璧，丰仪俊伟，祖母呼为玉儿，迁龙山庄，后裔有进士余翔、云南道监察御史余乾贞、湖广道监察御史余思宽，现在是汾口一带余氏的先祖；

老四万荣，号璜塘老叟，口呐寡言，无仕进之心，而善治产业。后迁洙水（今千岛湖水下），是赤城余氏的嫡祖。

老五万寿，号油溪渔者，迁油坂（今千岛湖水下）。其子元嘉，仕宋太宗朝知紫宸殿封章司事。

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当然以礼公也不简单。凡萝蔓余氏家族，家训大多采用了以礼公亲手写的遗书作为家族训示及家规。

以礼公遗书又称《博文公家训》，这个家训也记载在《赤城余氏宗谱》上，原文如下:

人生天地间，至贵至灵，故事之当为者，不可不为，而事之不可为者，又不得不为之戒也。

吾承先人之德泽，绍祖宗之事功，心体力行，虽不能广先业而继先志，亦可以保先人之声闻于不坠也。汝为吾子，吾心固有所托矣，而身之所当行者，兹特述以戒之。

盖人之为人，当勤以治家，俭以律行，敬以事上，和以处众，孝以事亲，悌以事长，友于兄，信于友，仁宗族，睦乡里。官租当应时而输，农业当及时而务。毋学嬉戏赌博，毋事懒惰狂妄，茶房酒肆，足不可登，柳巷花街，身不可之。当于理者则为，财之非其义者勿取。如此则不蹈于非义，庶乎家业可以长守，而令誉可以弥彰也。

兹汝兄弟，以军功进阶者，享有厚禄；以稼穑居家者，颇亦饶裕。犹当以诗书礼义为持身之本也。昔柳玭尝戒子弟曰:“夫人以德行文学为根本，正直刚毅为枝叶。”有根无叶，或可待时，有叶无根，虽膏雨不能活矣!后世之膏粱子弟，恃富怠学者多矣，汝等宜孜孜学业，勉勉实行，以法自持，以礼自守。德克才溢，人未之信，少有疵类，人共指焉。

吾生无益于时，死无关于后，尚赖汝曹修知齐家，笃志黾勉，以副先志，以承先业。如此则汝等所生无忝，而予他日九泉亦可瞑目矣。故备当为之事，书以示汝。汝等宜服膺吾言以自励。然予之所示汝，亦未能详尽，汝等各宜触类而长，勉之敬之，毋怠忽焉，可也。

怎么样?和中国历史上那些最著名的《颜氏家训》《朱子家训》《曾国藩家训》《诫子书》相比，一点也不逊色吧?

上面说的这些，解释了为什么赤城余氏宗祠大门口墙上有五只狮子的雕像。

这五只狮子代表五兄弟，也代表着萝蔓余氏光辉灿烂的历史与仕宦蝉联的辉煌。

五

赤城村村口有一座古石桥，当地人称“石山底卷桥”。

但当地人都知道，石山底卷桥两侧的桥额不一样，石桥来水方向桥额题的是“璜溪”，石桥去水方向桥额题为“霞城”。

按习惯理解，一个石桥的桥额就是这座桥的“身份证”，桥额是什么，桥名也就是什么。而这个当地人称石山底卷桥的，并没有人叫璜溪桥或叫霞城桥。

为什么这个石山底卷桥有两个额名呢?

当地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故事说，这座桥，和一座大墓有关。

这座墓就坐落在桥北头的山凸上。坟的主人叫方应时，乃是今姜家镇银峰村人，官至明代的南缮部郎。

据说，方应时在去世前请了风水先生，风水先生说，他去世后不能见土。所以，从银峰村方应时府邸到石山底墓地，一路用大青石板修路，遇水架石桥，据说，下郭村石桥、石山底卷桥就是为了修建方应时的墓而建。

方应时墓地总占地面积超过2000平方米。文革初期，该墓遭损毁，据说是用炸药炸开的。据当地知情人说，炸开后，棺椁基本完好，大红油漆仍旧锃亮发光，墓穴内还发现了一根又长又粗的铁链，说是用来吊空棺椁的。同时，原山却下的墓地入口处缮部坊（当地人叫“乌门塔”）也被拆除。现墓地的坟冢封土、墓碑、拜堂、墓道、墓余地、牌坊全被破坏，只剩遗址。

关于方应时之墓，还有一个凄惨的传说:

当地人一直传说方应时入葬时，特地从江西某地买来两个童男童女活体陪葬。为了让两个小孩子进入墓道，方家人用饼诱骗小孩子进入坟墓，待小孩子进入墓穴内，然后封死。

正是由于这个大墓的存在，加上石桥两侧的桥额名不一致，历史上也使得此桥权属纠纷不断，余氏、方氏为此闹得不可开交。

银峰村方氏族人一直把石桥视为坟墓的一部分，说石桥是方家人的桥。但璜溪源人不答应，认为这桥是璜溪源人共同出资兴建的，是璜溪源与霞山的分界线，理由很简单，两侧桥额上的字就已经说明一切。

银峰方氏虽然有族人在朝庭当官，同时家族人丁兴旺，财大气粗，但赤城余氏号称遂安“余半县”，当然当仁不让，寸土必争，最后银峰方氏没有赢得此桥的所有权。

但是银峰方氏当时人口众多，且在璜溪源一带拥有大量的田产与山林，为了生产与管理上的方便，方氏决定在离石山底卷桥不远的下游重建一座石桥。据说，当时石桥两头的桥礅与引桥都已经建好，不料正好遇到那年发大水，一场洪水把桥礅与引桥冲了个精光。此后，方氏就再也没有重启重建石桥计划。

所以说，石山底卷桥是璜溪源与外面的分界线，从石桥往里，就属璜溪源（现在也称横源里）；从石桥往外，就是霞山地界（今霞五村）。这也是石桥两侧桥额“璜溪”“霞城”的来历。

六

《赤城余氏宗谱》记载“璜涧拖蓝”，是赤城八景之一。

璜涧拖蓝，是指璜溪常年清澈如蓝，一滩复一滩，一潭复一潭，远远看去，像璜溪源散落着一条深蓝色的银带串着碧珠。

赤城村，从村头到村尾贯穿着一条璜溪。如今，退耕还林政策下，璜溪源自然生态越来越好，加上“绿山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深入人心，政府与各村都把保护山水资源当作头等大事来做。

如今的璜溪源，封山育林，退耕还林，禁渔禁挖，带来的是青山绿水，鱼虾成群，鸟鹤群舞。

璜溪源春色宜人，似人间仙境，山花浪漫，菜花铺地，茂林修竹，群山叠翠，处处生机勃勃。

璜溪源的秋天，更是一绝，漫山红叶，层林尽染，阡陌纵横，金黄满地，充满丰收的喜悦。

昔日简陋的村落，如今旧貌换新颜。正所谓:龙山结秀，璜水钟灵；笔架山头疑缥缈，盘空耸秀毓英贤。

这一切，让历史上的“璜涧拖蓝”胜景得以重现。

七

整洁幽静的深巷，青砖黛瓦的古民居，穿过历史，述说着古老的故事。

散懒坐在门口的老者，向路人怯吠的土狗，一动一静，透出一股温馨祥和的乡野气息。

赤城，画家笔下的烟雨。

赤城，隐者心中的南山。

CHUN AN WEN YI

Hash:36f02190cbbd12da129328edc273a5292eca78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