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民强 ▌那些逝去的岁月

那些逝去的岁月

文 / 余民强

出生于1963年,典型的60后。出生时,三年自然灾害刚过,襁褓中就品尝了生活的艰苦,母亲经常饿肚皮,奶水少,靠着米汤,顽强地生存下来;蹒跚学步,被母亲带到田边,在泥土里洗澡,收工之时,就着田沟里的水洗干净小手和小脸,匆匆赶回家;上学的年龄,被关进学堂。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垂垂老矣,闲下来的时候,多彩辛酸的童年往事时常浮现脑际。于是把他写下,算是对60后的我的一个交代。

01 自制玩具的记忆

现在的孩子真是幸福,各种玩具应有尽有,并且翻着花样吸引孩子们的眼球。他们是幸运的,但也是不幸的,因为现在的玩具都是工厂化生产,从商店买来就能玩,对他们的智力开发是没有任何好处的。60后的玩具只能自己制造,自制玩具不仅使童年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重要的是培养了那个时代儿童的动手能力,开发了智力,学到了知识,明白了做人的道理。

我们那时的玩具靠我们自己制造。现在的我还记忆犹新的一种玩具是“樟树铳”。

为了做好这个玩具,我大清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偷偷地从灶湾里拿起一把柴刀,领着一帮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跑到三四里以外的山上寻找一种名叫做注竹的小竹子

到了地方,我们四散开来,专注地寻找注竹。由于注竹可以当柴烧,大部分当道地方的注竹都被砍了,我们只能到偏僻的地方寻找。我们在树丛中穿梭,在刺蓬中寻找,终于在一个高坎处发现了一丛符合要求的注竹,可是注竹长在我们够不着的地方,要够着它,必须爬上四五米的髙坎,很危险的。和我同来的小朋友害怕了,说是危险,怕跌断手脚。我也很犹豫,但最终做玩具的念头占了上风,我不顾一切地要得到好不容易找到的注竹。于是,我将柴刀别在腰上,手脚并用地爬上髙坎,等到可以够着注竹的地方,我就用一只手抓住注竹,一只手从腰间拔出柴刀,首先用柴刀在峭壁上挖两个可以立脚的大坑,然后将两脚踩在大坑里,站稳了;然后,左手扶住注竹,右手挥起柴刀,用力向注竹的根部砍去,一会儿,我就砍下了许多可以造“樟树铳”的注竹。

砍完了注竹返回时,遇上了大麻烦。我紧靠崖壁站着,我周围可以作为抓手的注竹都被我砍伐一空,没有了着力点,我上上为难、进退维谷,悬在了半空中,急得满头大汗,底下的小伙伴也乱成一团。危急中,我急中生智大叫,“大家不要慌,我有办法下来。”于是我用柴刀在峭壁上挖可以站脚的坑,一路向上,终于我爬上了崖顶。到达崖顶,惊魂甫定后,我指挥崖下的小伙伴们将注竹的梢部砍掉,只剩下根部五六个竹节,然后每人拿上几根从来时的小路上下山与我汇合。

回到家中,我们就开始了自制“樟树铳”。首先,选择注竹中非常匀称的,有三四年竹龄的老注竹,然后用小锯子将注竹锯成一段段的,两头都没有竹节的注竹筒,将从家里偷出来的筷子,和注竹筒比一下,筷子要比注竹筒长一些,这样,筷子就成了推动子弹的撞针,于是一把“樟树铳”就做成了。

有了枪,没有子弹,怎么办?平常我们的做法是将废纸搓成一个与注竹筒口大小一致的纸坨,将纸坨浸湿,首先推入一个纸坨,但不让它从注竹筒中掉出,然后再将一个纸坨嵌入注竹筒,将作为活塞的筷子对准第二个纸坨用力向前推出,这时,“啪”的一声,首先嵌入的纸坨就直飞出去。

如果是秋天,“樟树铳”的子弹就会非常充足,因为樟树籽成熟了。我们就摘下樟树籽作为子弹,这种子弹比纸坨要好,子弹射出时不但有声音,而且冒白烟,煞是好玩。

现在,每当我看到小孩子玩的玩具枪时,我就为他们悲哀。他们虽然拿着比精美的玩具,但却没有了我那自制玩具乐趣。

02过年的玩具——火炮枪

60后的童年是寂寞的,父母在生产队出工挣工分,小伙伴们在家里玩耍。可是,一到过年,小伙伴们就高兴了,因为一到过年,父母们就会给小伙伴们每人几张火炮纸。有了火炮纸,我们这些小伙伴就有了事情做了,也不再烦父母了,可以让父母专心准备年货了。

现在的儿童不知道什么是火炮纸,因为火炮纸已经绝迹三四十年了。(火炮纸就是将炸药、黄土、水等混合成糊状,然后通过某种方法将糊状炸药做成直径1毫米的小圆点粘到纸上,再在上面覆盖一层薄纸,然后裁成32K或48K予以出售的一种玩具。)

过了中秋,小不点们就盼望着过年。那个年代,盼望过年并不是盼望能有好吃的、能吃多点,而是盼望是那一张张有着火红颜色的火炮纸。

火炮纸的玩法多种多样:一种方法是从火炮纸上撕下一粒火炮,将火炮放在石头上或比较硬的地方,然后用右手持一铁锤,对准火炮用力砸下去,这时就会听到“砰”的一声并伴有一股白烟;一种方法是用火炮枪,火炮枪其实不是枪,只是用一块三四公分厚的木板,锯成手枪的形式,然后将枪管按照六比一的比例锯成两部分,在前端订上一颗图钉,在六分之五的部分截下一小段,在其后面做成一个7字形的木墩并同样订上图钉,然后在两颗图钉相距的部位用薄铁皮做成一个U形倒扣在枪管上,用小铁钉固定住作为枪膛,再用橡皮筋与作为撞针的木墩连在一起。打火炮时,将一粒火炮固定在前面的图钉上,将木墩用力往后拉,然后松手,在橡皮筋弹力的作用下,火炮就响了;一种方法是丢炮,这种打火炮的方法很简单,但是需要一个注射用的针头,首先将针管用剪丝钳剪掉,然后找一口长钉,将长钉的尖头插入针头里,用一块橡皮筋绑住铁钉,另一头固定在针头上,丢炮就做成了,玩丢炮时只要将火炮放入针头里,然后将铁钉的尖头插入针头,用力向上一丢,落地时就会响了。

玩多了火炮纸,渐渐地不满足了上述的玩法,就开始了玩法的创新。一种创新的玩法是链子火炮枪:将破自行车的链条拆下来,用工具将链条拆成一节、两节、三节、四节的各若干段,然后将两个一节、四个两节、三个三节、四个四节的链条组装在一起,用一根铁丝链条的一个孔中穿过去并固定好,然后在其他八节的另一个孔中安装撞针,用橡皮作为动力把撞针与两节的链条连在一起,安装火炮时就将两节的链条向左推开,将火炮嵌入一节链条的孔中,两节的链条复位,松开撞针就能击响火炮。由于那个年代物资奇缺,要找到链条非常困难,一把链子火炮枪就羡煞了小伙伴们。

玩火炮纸的经历使我明白了许多道理,也增强了动手能力。对于60后的童年来说,虽然火炮纸简单,远没有现在儿童玩的网络游戏那么刺激,但在开发智力,培养创新精神和实践精神方面是远远超过网络游戏的。60后的童年因为有了火炮纸而变得富有童趣了。

03中秋记忆——烧状元塔

烧状元塔是60后童年最盼望的一种游戏。这种游戏是有严格时间限制的,每年只有一天能做这事,那就是每年农历八月十五日的中秋节晚上。据说烧状元塔是有意义的,与许仙和白蛇娘娘的故事有关,因此中秋节烧状元塔父母是允许的,有时大人们也来凑凑热闹。

中秋烧状元塔,首先要砌一座碎瓦片和砖头搭起的宝塔,因此中秋节的整整一个白天都在房前屋后到处去拾取碎瓦片,然后将碎瓦片搬运至晒谷坪上,接着找来三块烟砖,用三块烟砖按照两侧立,一横躺做成一个门的形状,用碎瓦片在门的一边搭成一个穹窿形状,这样状元塔就搭成了。状元塔搭成后,就四处去捡柴,以备晚上烧塔用。

烧状元塔必须是晚上,其时皓月当空,一碧如洗。烧状元塔时,晒谷坪上人很多,有大人,但更多的是小孩,大人小孩围在状元塔旁边,一边赏月,一边烧塔。烧塔时,小伙伴们将白天省着没吃的月饼放在塔门上方,在塔内烧火,这时,天上一轮明月,地下一堆篝火,遥相呼应,真的是一片天地同乐的景象。当我们准备的柴烧得差不多的时候,碎瓦片也被烧得通红,放在塔门上方的月饼也烤的香喷喷了,就将月饼取下来,大家见者有份,如果人多,就每人半个或三分之一地分着吃了。据老辈人说小孩吃了烧状元塔烤熟的月饼就会读书,就会中状元,所以只要是在场的小孩都要吃烤过的月饼。吃完月饼后小伙伴们就捡起碎砖头对着烧红的塔砸去,将状元塔打个稀巴烂。这个是有讲究的,因为传说许仙的儿子状元高中之后去西湖扫塔拯救白蛇娘娘,因此,烧完塔后必须将塔打烂。

烧状元塔是平江60后童年每年中秋的一次盛举,现在这种习俗怕是要失传了,一个原因是现在的人已经没有了那时的宁静心境,生活的富裕使得小伙伴们对烧塔吃月饼没有了兴趣,他们的心已经被网络牵走了,因而也就失去了有趣的童年。

04扯秧栽禾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五一节前后正是扯秧栽禾的时候。鸡叫三遍,天麻麻亮时,人们就要下田扯秧,把秧扯好,回家吃早饭,饭后又下田,开始栽禾了,直到日落西山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学校放了春插假,所以我也得跟随大人们去扯秧栽禾。记得第一次去田里扯秧,水还有点冰凉,我迟迟不敢下田,大人们就鼓励我,在大人们的鼓励下,我畏畏缩缩地下到了秧田里。

第一次扯秧,是父亲手把手教我的。他告诉我用右手扯秧,然后交到左手,当左手拿不下的时候就用右手抓住秧的梢部,双手将秧苗的根部在水里上下震荡,将根部带起的泥巴洗净,然后抽出一根稻草,将左手的秧苗捆扎好。

在秧田了我第一次学到了对子。那个故事是这样的,珍叔说我出一幅上联“竹筷拈笋父夹子”,请大家对下联,珍叔话音刚落,武叔就对出了下联——“稻草捆秧娘抱儿”。我暗暗地记下了这幅对联。长大后,我才理解,农民的语言是多么的鲜活、多么的形象啊。从那以后我就十分注意积累农民们口中的鲜活语言,为我以后的教学工作做了很好的铺垫。

秧扯好了,我就跟着大人们去栽禾。栽禾有两道工序,分秧和插秧。分秧是用左手虎口扣住秧把的根部,拇指和食指将秧苗分开,右手拇指和食指从左手摘下分好的秧苗,然后伸直食指和中指,向田泥里插去,秧苗就直立在水田里了。通过观察和实习,我就开始下田插秧了。刚开始时很慢,后来就很快了。

栽禾的劳动强度很大,栽禾的人是两脚深深的站在水田里,弯着腰,脸向着污泥浊水,背向着蓝天,插秧时就像鸡啄米一样,头部一起一落。只有当一行禾栽好了,人才可以休息一下。

现在的儿童可能已经没有见过扯秧栽禾了,因为现在人们把扯秧栽禾的方法抛弃了,代之以条播和抛秧了。劳动强度减轻了,但儿童们也缺少了劳动的乐趣,缺少了学习农民们鲜活语言的机会了。

05捉泥鳅

“懵懵懂懂,清明下种”,每年四五月作春的季节是我们乡村孩子最快乐的日子。因为这时我们可以利用晚上的时间去照泥鳅。

为了照泥鳅,瞒着父母,把母亲缝补衣服的针从家里偷出来,然后找一根长而厚的竹片,在竹片的一段剖开一个四五公分长、一二公分深的口子,将针均匀地插入剖开的口子里,用尼龙线扎紧,一个针扎子就做成了;然后就去寻找松树木片。到了晚上,我们拿着针扎子,带着松树木片来到田边,点燃木片,将火光靠近水面,就可以发现泥鳅静静地伏在水底,这时就用针扎子对准水底的泥鳅扎去,一条泥鳅就抓着了。由于刚刚作春,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泥鳅迫不及待地从泥土中钻出来,一个晚上,我们可以照到很多泥鳅。当我们披着朝霞回到家,母亲少不了埋怨我们几句,但看到我们狼狈的样子又忍不住会笑。因为松树木片在燃烧时释放大量烟雾,这些烟雾在我们的脸上、鼻孔里留下了印记,我们就像一个烧炭的人一样。照到泥鳅后,留下一部分自己煮着吃,其余的就拿到集市上去换钱,我们就用这些钱去买文具和书籍。

照泥鳅是只能晚上才能进行的。白天,不论是晴还是下雨,我们都会去捉泥鳅。记得一次捉泥鳅,天空下着毛毛细雨,我们从家里找着一个尿素袋,将尿素袋剪开做成蓑衣,提着一个木桶,溜到田野小溪边筑坝捉泥鳅。我们选择一条小圳,匆匆搬起泥团把上游流水阻住,有时水流太急,刚搬来一团泥放下去,还没等第二团搬来,先前的早冲得无影无踪。于是气得把后面一团狠狠砸下去,泥水四溅,旁边的人不留神,被溅成一个个大花脸。小伙伴们抱着笑成一团。等我们修成了一条“大坝”,上游的水也就阻住了,为了不让水中的泥鳅小鱼和水一起流走,我们通常是两边一起筑“坝子”,然后,就叉开双脚,弯着腰站下游口,赶紧一钵一钵把坝子中的水勺出去,当然速度要快,要不,时间一长,上游的水把“堤坝”冲垮了,那可就前功尽弃。等水舀干了,泥鳅也就隐约可见了,有的正急匆匆地往泥地里钻,也有的和着稀泥“霹雳啪啪”掀尾巴,更有狡猾的埋在淤泥里一动不动,粗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知道它是泥鳅,等一摸到它才死命扭动着身子,企图逃脱,我们可不会那么轻易让它溜走,手指加大了钳力,泥鳅无可奈何地左右扭动,最后乖乖地被扔进了木桶里。

伴着毛毛雨,我们弯着腰扒开淤泥,不时捉住一条肚皮白白的、滑滑的正往泥巴里钻的大泥鳅,然后忍不住向小伙伴们炫耀战利品。偶尔还会翻出几只横行霸道的螃蟹来,这家伙可厉害呢,稍不小心,便一把大钳子夹住你的手指不放,除非你把它放入水中,它才会松口逃命,我们就连它一起放入木桶中。

等翻完这一段,连水草丛里也翻过,我们就把“堤坝”一脚踩塌,转眼间,溪水便把刚才翻得乱七八糟的稀泥冲得无影无踪,没留下一丁点痕迹。于是,又换一个战场,来到另一条小溪。在这细雨中,我们干脆连雨衣也丢在一边,任凭细雨在头发上挂满晶莹剔透的“珍珠”。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转移阵地,直到远处村口传来父母的呼唤声,我们才恋恋不舍地披上雨衣,一手拎着木桶,一手提着鞋子,飞快地往家里跑去,不等父母的巴掌劈下来,我们便把木桶里的“战利品”递上去,口里赶紧嚷嚷:“翁妈,别打,我们可以开荤了。”妈妈是又恼又笑,戳着我的脑门说:“你呀,吃是小事,给你洗衣服都会累死去!”低头一看,呀,真的,衣服上尽是泥巴呢。

如今,这样凄凉的雨天,我再也没机会去捉泥鳅了,我偶尔回到家乡也看不到儿时的景象了,生态环境的破坏,鱼虾绝迹了,也没有了泥圳,都变成水泥圳了。现在的小孩更不会象我孩提时那样盼着雨天,因为他们是不可能像我们一样去捉泥鳅的,他们要去补习功课。何时再有这样的童趣呢?我期盼着……

06挖菖蒲

六岁那年,我跟在姐姐的后面走进了祠堂里,开始了读书生涯。我们那时读书不像现在在进小学一年级时就已经在幼儿园进行了至少三年的学前教育,什么点读机、故事书都应有尽有,至于写作业的本子那是海了去了,只要愿意写作业,各种精美的本子应有尽有。

可我们那时却是十分艰苦的,书就是语文、数学两本,再没有了其他的书,做作业的本子除了老师发下的课堂作业本以外就没有了。为了学习,没有本子就买两张石膏纸裁成32K大小,用棉线装订起来。对于那种装帧精美的作业本,真是羡慕得不得了,做梦都想有一个那样的作业本。可是家里实在太困难了,连5分钱都拿不出,于是我就坐在门槛上嚎啕大哭,大有不买作业本决不罢休的架势。老爸没办法,就出了一个主意,他说叫姐姐带我去挖菖蒲子,送交供销社换钱来买本子。听了老爸的话,我总算停止了哭泣,因为我看到了作业本。

从那以后,我就盼着菖蒲子成熟。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菖蒲子的成熟季节。于是放学以后,我就和姐姐拿着杂箕,扛着锄头向河边的沙滩上出发。菖蒲长在沙地里,需要将沙地翻过来,然后蹲下身去,从沙土中将菖蒲子一粒一粒地分拣出来,很是麻烦,也很费力,但是为了崭新的作业本,我不怕腰酸背痛,每天放学以后总是乐此不疲。因为挖的人太多,渐渐地,河边的沙滩地里的菖蒲被挖得差不多了,需要到别的地方去,有时甚至要跑到七八里路之外的地方寻觅。十多天后,将挖得的菖蒲子放在日头下暴晒,傍晚时分,老爸就将菖蒲子拢在一起,点起火,将菖蒲子上的根须烧掉,然后就叫我穿上草鞋在烧过的菖蒲子上来回搓动,然后就一粒一粒地分拣,将杂质和小石子除去,至此,我和姐姐十多天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第二天,我和姐姐拿着菖蒲子送交了供销社,收获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拿着用菖蒲子换来的钱,我就屁颠屁颠地跑到文具柜台买了两个我渴望已久的作业本。

07踩着高脚上学堂

我的小学是在白尔余氏祠堂度过的。

白尔余氏祠堂是一幢有着200多年历史的清代建筑,是平江县最早的小学之一,原名为武溪完小。

我是在1970年代初在白尔余氏祠堂开始读书的。那个时候的学费是8角钱一个学期,8角钱在现在看来是小的不能再小的钱了,但在那时候却是一个天文数字。因为一个全劳力一天挣10分工,年终决算时10分工抵8分钱;一个鸡蛋3分钱。要凑满8角钱的学费,父母不知要省吃俭用到什么程度。所以我在祠堂里读书是由姐姐带着的,因此只有姐姐交学费,我是一个编外学生,不交学费的。这样大约过了一年,老师看到编外的我居然能跟上班,期末考试时居然能位列班上的前三名,于是就将我正式收编,于是我也开始要交8角钱一个学期的学费了。

那时候,农村家庭普遍经济条件不好,一个家庭里的人如果都能到生产队出工,就是通常说的“个做个吃”的话,那么到年终决算的时候就可能是“进钱户”,如果家里小孩多,就铁定是“超支户”,这样的家庭铁定是寅吃卯粮。在我的记忆里,我有兄弟姐妹5个,到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后,哥哥在读初中,我和姐姐及弟弟妹妹都在读小学,母亲体弱多病,基本上不能到生产队出工,挣不到多少工分,全家就靠父亲一把锄头养活,能让我们兄弟姐妹填饱肚子已是万幸的事了。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时刻,父母总是咬紧牙关送我们读书。

那时我经常听到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是“只要子弟读的书,哪怕是买家神、当土地,舌子拖灰也要送。”我们兄弟姐妹就是在老父亲的执着下全部走进了学堂,至少是初中毕业。77年恢复高考制度,哥哥考取了中专,两年后我又参加高考,也被师范录取,我家也就成了全村跳农门的典型。

在那样艰苦的年代里读书,晴天、春夏秋季节还好,到了冬天,特别是冬季的雨天就要了我们这些在祠堂里读书的娃娃们的命,冷还有办法克服,可没有雨鞋就没有办法去读书。

记得有好几次我是提着一双布鞋,打着赤脚到学校读书的,要是在当下,这种情况是不可想象的。为了解决冬季雨天上学的雨鞋问题,找父母要钱去买雨鞋是不可能的,因为家里连买盐的钱都没有,哪有钱买雨鞋。于是我就做了一对高脚做雨鞋。

所谓高脚,就是找两根笔直的,自己单手可以握住的比较均匀的杂树棍,在离底端一尺五寸的地方,用凿子在树上凿一个眼,另外找一段五六寸长的木头,在一端做一个榫头,然后将榫头嵌入眼中,在榫头和树棍之间加一个撑杆,高脚就做成了。为了踩着高脚去上学,我就利用在家里的时间练习踩高脚,在跌倒了几次之后,我就熟练地掌握了踩高脚的要领,踩在高脚上行走就像步行一样。

后来上学就再也不怕雨天了,我踩着高脚可以走上10里路都不要休息。自从有了高脚,我就再也没有在冬天打赤脚了。我就是靠着这对高脚读完了小学和初中。我现在还时不时地梦中踩高脚呢。

60后的童年是一本苦难的书,但这本苦难的书却造就了60后坚韧的品格。

作者简介

【余民强简介】

余民强,男,湖南省平江县三市中学教师,喜欢阅读,对于写作仅仅是有点兴趣。经常练习写写教育评论,有作品发表于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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