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州,一曲销魂入骨的乡村民“窑”
chinahouse
话说音乐上有一股势力,叫作“民谣”,定义为“民间流行的、赋予民族色彩的歌曲”。
我觉得如果可以细分的话,是不是有城市民谣,如赵雷的《成都》、李志的《杭州》,还有出自马頔之手、被张磊唱红的《南山南》;校园民谣,是我们最早认识的民谣种类,且来自宝岛台湾,比如《乡间小路》、《外婆的澎湖湾》、《童年》等;内地的也有红极一时的《同桌的你》、《睡在上铺的兄弟》、《青春》。
还有一种,就是乡村民谣。关于这个门类,在欧美甚为流行,但在中国并无明晰区划,或许很多民谣中涉及乡村的曲目可归纳过来,像李春波的《小芳》,或者如网友戏言:“凤凰传奇”的歌曲都算。
民谣的特点是什么?因为来自于民间,所以抒发感情与习尚,因此各有其独特的音阶与情调风格,其实就一句话:接地气。
这个,就和我所要讲的烧瓷“民窑”一样了。
│定调:官窑民窑类似“国企”和“个体户”│
说民窑必须提到官窑。
在宋代瓷器中,官窑即是一种专称,指北宋和南宋时在京城汴京(汴梁,今开封)和临安(今杭州)由宫廷设窑烧造的青瓷,故又有“旧官”和“新官”之分,前者为北宋官窑,后者为南宋官窑。
除了官窑,剩下的民窑就非常容易解释和懂得了:民窑即民间瓷窑,相对于宫廷(朝廷)兴办的官窑(御窑)而言,属非官方经营的,以商品性生产为主的瓷窑,生产的瓷器都为满足国内外市场普遍需要的日用瓷和陈设瓷,销售地区极为广泛。
可以这样说吧,那时官窑有官窑的洪钟大吕,民窑有民窑的小曲小调。
│弹奏:民窑十面埋伏,不是金鸡也报晓│
说起民窑的历史,远比官窑早得多。
陶瓷器均产生于民间中,到了唐代,瓷器成了重要的出口商品之一,远销印度、埃及和波斯等地。据考证,在这些地区都发掘有唐三彩、越窑青瓷和邢窑白瓷等。民窑于此已有较大的发展,并带有商品生产的性质。
唐代以后,各地民窑辈出,竞相媲美,往往有供不应求之势。其中著名的,宋代有钧窑、汝窑、定窑。章生一的哥窑“纹片瓷”以及章生二的弟窑“龙泉青瓷”等。
从这也可以看出,“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瓷,除了那个十分明显的“官”其余四个皆为赫赫有名的民窑。
宋元时,民窑发展较快,仅景德镇的民窑就增加到三百座之多。此时的民窑完全属于商品生产的性质,民窑在产量上所占的比重比官窑大得多,在质量上也有一定的发展。到了清代,民窑占了压倒优势,官窑瓷器也为民窑所出。
瓷房子博物馆二楼阳台的这些瓷盘可能更贴切形容民窑的鼎盛——以元明清三代青花瓷片为底,贴饰青花瓷盘,最中间的一件是清代乾隆皇帝御用的粉彩盘(官窑所出)。在天花板的位置贴放鱼纹盘也有“民以食为天”之意。
民窑瓷器的这种态势,像极了音乐上的民谣:另辟蹊径,遍地开花,各有韵味。一如当年的“西部歌王”王洛宾,遍寻民谣并加以改编,使许多民谣变名谣。而世间到底曾存在多少烧瓷的民窑,也许没人能像王洛宾那样执着以求、说得清楚,但这不妨碍民窑在中国瓷器史上的浓墨重彩。
│主角登场:磁州自己填瓷自己唱,一曲北方好声音│
众多民窑里,有一匹来自北方的狼——磁州窑,窑址在今河北省邯郸市峰峰矿区的彭城镇和磁县(当年的磁州)的观台镇一带。所以,“南有景德,北有彭城”一说,足证磁州窑的名气与辉煌。
要说磁州烧窑也算根正苗红,据说那里的先民们早在7500年前便开始了烧制陶器,彭城以北20公里的磁山新石器时期的遗址,曾出土过大量的夹砂褐陶和红陶器,中国社会科学院将其命名为“磁山文化”。从而确定了这个地区作为古老陶器发祥地的历史地位。
而磁州窑创烧于北宋中期,并达到鼎盛,南宋、辽金元、明清仍继续烧制,烧造历史悠久,具有很强的生命力,流传下来的遗物也多。
磁州窑迅速成为当年的网红,就像《中国好声音》舞台上的歌手寻找到了爆点,靠的是器型和纹饰为民间所喜闻乐见,影响范围越来越广。由此北方各地纷纷仿制,中心窑场以邯郸市的观台镇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磁州窑体系。主要分布在河南鹤壁集窑,修武当阳峪窑,禹县的扒村窑,登封曲河窑,山西介休窑,霍县窑,山东淄博窑,江西吉安吉州窑,福建泉州,四川广元等,都大量烧造与磁州窑风格相近似的瓷器。
明代,彭城磁州窑仍保持着相当大的产量,并在彭城设置了官窑,在磁州南关设立了存放官家酒坛的仓库——“官坛厂”,以备顺滏阳河舟运入京。这个有“学而优则仕”的味道。
彼时,彭城作为磁州窑的中心,也随之而成为北方瓷都。
│嗓音特征:既强烈鲜明,又兼容并蓄│
芸芸民窑,为何磁州窑能够长时间地站在聚光灯下,拿着话筒不放呢?因为它的特点鲜明和融合性。
■运用中国绘画技法
磁州窑以生产白釉黑彩瓷器著称于世,黑白对比,强烈鲜明,图案十分醒目,刻、划、剔、填彩兼用,并且创造性地将中国绘画的技法,以图案的构成形式,巧妙而生动地绘制在瓷器上,具有引人入胜的艺术魅力。它开创了我国瓷器绘画装饰的新途径,同时也为宋以后景德镇青花及彩绘瓷器的大发展奠定了基础。
■黑白对比强烈
磁州窑的釉色较为丰富,有白釉、黑釉、酱釉和绿釉等。尤以白釉最为出名。
在装饰上主要采用黑白对比的方法,其中以画花、剔花及珍珠地最为盛行。画花系以当地所产的花斑石为绘料,在白色的釉地上画出黑色的花纹,其纹饰多以枝叶并茂的折枝花和生动多姿的鱼间窑以独特的创造性,一改宋代以前我国南青北白的单色装饰方式,开创白地黑花釉下彩绘陶瓷制品的装饰先河。
■白瓷表面加彩
磁州窑的另一个特点,是在色釉基础上,又创造了在已烧制的白瓷表面加彩,二次烧烤成色的世界上最早的釉上彩绘宋“红绿彩”。单以上两项技术成果与艺术成就,已确立了在世界陶瓷史上的江湖地位。
赋予创造性的磁州窑匠,在宋、金、元时代共创造了三十多种装饰陶瓷技法,如:“白地刻划”、“铁锈花”、“珍珠地”、“白地褐彩”、“白剔花”、“黑釉剔花”、“芘纹刻划”等等。
简直可以说集陶瓷装饰方法之大成,影响着后世。特别是黑绘白地黑花寥寥数笔写出个图形,生动无比。形成了独特的有规无束刚劲豪放,潇洒自如的艺术风格。在表现题材上,世俗所见、花鸟鱼虫、龙凤鹿马、市侩景物、童叟仕宦、诗歌词赋、儿歌词曲无所不绘,真可谓是一部历史民俗图像。
好比民谣歌曲乐器的组成一样,吹拉弹奏,凡能入耳皆可用之,越来自民间越能取悦民间;越民族的越世界。
│舞美:“化妆土”出神入化│
磁州窑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对于“化妆土”的技术运用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什么是“化妆土”?就是把较细的陶土或瓷土,用水调和成泥浆涂在陶胎或瓷胎上,器物表面就留有一层薄薄的色浆。颜色有白、红和灰等。这种色浆,在陶瓷工艺技术上称“陶衣”,也叫“化妆土”、“装饰土”、“护胎釉”。
磁州窑使用化妆土瑧于化境,除了正常的工序需要,还因为当地的烧窑原料本质上不如景德镇等名窑的白皙细腻,胎土大多灰褐色或土黄色,所以必须弥补。
举个栗子:在白釉划花中,胎土施化妆土再划花,划痕处露出灰褐色胎,外罩透明釉,这样形成了白釉地灰褐花纹效果,巧妙利用了化妆土本身的色泽来进行装饰——写到这里,我为什么想到了韩国整容?
│造型:婀娜多姿,蚀骨销魂│
宋代磁州窑瓷器的产量很大,造型也十分丰富,主要生产民间日常用瓷,还有少量的文具、玩具、娱乐用品及各种瓷塑等。
常见的器型有:各式的盘、碗、碟、盏、盏托、渣斗、瓶(玉壶春瓶、梅瓶、花口瓶、卷口瓶、瓜棱瓶、多管瓶)、壶、罐、钵、洗、盆、缸、水盂、笔洗、砚滴、镇纸、炉、香薰、唾盂、灯、盖盒,仿古铜器式样的樽、奁等,尤以多种多样的瓷枕最具代表性。
真的,能从一个瓷窑里出来这么多花样,也许当时的先人不觉得什么,但是不由不被现代人赞叹他们的智慧和手艺。
│代表作:瓷枕│
代表作无需解释,更多意义上是一件作品的“流传度”。比如老狼的《同桌的你》,20年过去依然被传唱,而且歌名用于小品等其他表演形式。
在磁州窑里,“瓷枕”是代表作无疑了。
瓷枕始见于隋代,最初只是用于陪葬,唐代多为医用脉枕,式样上体轻形小,入宋以后大量生产,形体变大。人们逐渐认识到瓷枕具有清凉去热的物理特性,从而开始把它作为驱火明目、延年益寿的理想夏令寝具。
磁州窑即有长方形、腰圆形、如意头形、花瓣形、鸡心形、六角形、八方形、银锭形、虎形、人形等瓷枕,品种繁多,形式新颖别致,侧重实用性。
磁州窑最突出特点是淳朴、粗犷,大件器皿豪放雄伟,神态端庄古朴,有气魄。小件器皿制作精美,盘、碗、碟类注重灵巧实用,形体比例,轻重适度,线条干净利落,造型与装饰能够达到完美的和谐统一。
而“瓷猫枕”绝对是磁州窑的代表作。
瓷猫枕是瓷枕中比较常见的一种,最早出现在宋代。宋朝诗人杨万里(公元1127年~1206年)在一首《新暑追凉》中说:“朝慵午倦谁相伴,猫枕桃笙苦竹床。”可见,当时人们生活中已经出现了瓷猫枕。
瓷房子里的瓷猫枕
据说瓷猫枕还能“辟邪”,这里面还有一个民间典故。
说磁州窑厂中有个李家窑,窑主叫李茂源。阿源身边只有一个女儿玉凤,杨柳细腰,美人胚子。他还有个长工顺子,照顾一家人的吃喝拉撒。这一来二去,两个青年男女对上眼了,私订了终身。门不当户不对的,家长指定不同意,他们就心生一计。
第二天,玉凤忽然疯了,在楼上乱跳乱蹦、披头散发,饭也不吃、水也不饮。这可把她爹地阿源吓坏了,赶紧请朗中、叫巫婆,啥法儿都使了,女儿还是疯疯癫癫的。阿源琢磨出一个点子,叫人写了张告示:谁能治好女儿的病,就把女儿嫁给谁。
好色的人多啊,男人们抢着来治病,当然都治不好了。这时男主顺子出场了,拿着一只瓷猫枕放在玉凤床头,人当时就恢复正常了。
后续的结果,你们懂的。
另有相传,1901年8月,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从西安返京的时候途经磁州,在雪鸿楼住了三天,临走时,黎民百姓手捧最好的礼物献给皇帝和太后,其中就有瓷猫枕。
瓷房子中的瓷猫枕就是清朝时期磁州窑烧制的,在那个瓷枕烧制逐渐减少的年代,它的存在显得越发珍贵。而瓷房子能够收集300多只瓷猫枕,更加不易。
瓷房子里由瓷猫枕组成的下水管道,正儿八经的世界纪录。
磁州窑,如千千万万民窑一样,在瓷器这个舞台上一唱千年。它就像一曲乡村民谣,丝丝入耳,余音绕梁。
世事皆如此,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瓷房子愿作一朵花,静静地开放在春天的园子里,有风路过就足矣。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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