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光处|我在黑暗中对话实习见闻
篇首声明:本人和黑暗中对话无利益关系,文中安利纯粹自发。文章有点长,但是我很用心写的,若能耐心读完并关注留言或转发,不胜感激
如果突然身处无边黑暗,你会作何反应?
你有盲人朋友么,你是否了解他们的生活?
在你印象中,除了盲人按摩,视障者能从事的工作是什么?如果我告诉你他们也看剧、写自己的公众号、甚至编程,你会不会感到惊奇?
来黑暗中对话(Dialogue In The Dark)实习前,这些问题对我而言是陌生的,因为生活的圈子里没有盲人朋友,了解也就无从谈起。半年后再看这段经历,总想起乔布斯的那段话——人生就是由一个个dot组成,你无法在经历其中时意识到,而只能在回望时发现,也正是这种连点成线组成了每个人不同的人生。
一.缘起,黑暗初体验
我是去年六月在朋友圈看到黑暗中对话招聘实习生的消息的,看过公众号(微信搜“黑暗中对话”即可)的内容后很欣赏这个组织的行动和愿景——他们绝不是把健视者和视障者置于施惠者和受惠者的传统模式中,而是运用商业手段通过各种新颖活动(黑暗跑团、暗中音乐会等等)促进社会各界和视障者的交流,同时为视障者提供更优质的工作岗位,这就是我对黑暗中对话的初步印象。
为方便大家了解这个组织的历史,我从黑暗中对话(中国)官网节选一段介绍:
1988年,德国纪录片记者安德烈•汉尼克(Andreas Heineck)先生给自己换了新份工作,过去几年中一位双目失明的同事让他对视障者的世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几经推敲,他在德国法兰克福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家黑暗中对话体验馆。黑暗中对话自在德国设立迄今,已经实施遍及世界40个国家,170 余个城市,超过1000万人以上的参与见证。
2011年3月,获得了德国“对话社会企业”(DSE)大陆地区唯一授权后,黑暗中对话在上海正式成立。从上海市社会创新孵化园的一间小办公室起步,陆续建立了上海、成都、北京和深圳四个分支机构,在十多个城市为企业、政府等机构提供工作坊、体验馆等活动。
截自黑暗中对话(中国)官网
写好人生中第一份简历后便投了过去,没多久就接到通知、面试,也和好兄弟先去场馆体验了一次;当时上海的体验馆开业不久,我们碰巧和ICS来访的记者摄像一起,便各持手杖,踏上75分钟的黑暗之旅。
黑,是我进入场馆的第一感受——不是天黑请闭眼的黑,而是瞪大双眼把手放在眼前都看不到的那种。(不过绝非密室鬼屋,场馆内有经验丰富的导赏员全程带领)失去视力后,对他人的依赖加强,其他感官也变得更加敏锐:耳闻、鼻嗅、手触……慢慢适应。即便如此,失去视力的我还是成为“无行为能力人”Orz,此时对视障者的生活才感同身受了万一。因为保密协议,也为了不影响你们的体验感受,具体内容我就不透露啦。
于无光处,对时间的感知很慢,所以75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慢慢回到光明中时,我已不再将视觉当作如空气般寻常的东西,而是多了份珍惜,有感于DID中国区创始人蔡史印女士和整个团队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便更希望成为其中的一员。
ICS SHANGHAI LIVE报道(with磊磊)
于是随后的大一暑假,在这家公益企业,我开始了自己的第一份实习。
二.实习,我和我的同事们
2017年下半年的周六或周日,除了八月和十二月,我都根据排班去馆里实习。工作内容主要是接听来电,接待访客,整理场馆,辅助导赏员等等,听起来琐碎,但节假日的访客批次远高于工作日(工作日主要是面向企业团建的工作坊),所以也并没有很轻松。
说说我的同事。除了馆长、人事等全职和我们几位在校实习生,还有视障朋友,其中很多来自各行各业,有读中文系的大学生,有年轻的妈妈……她们都是经过专门培训上岗才成为导赏员,在工作坊和体验馆引导并启发体验者并与后者交流互动。他们都很幽默随和,因而共事的过程很开心,和他们相处过程中的许多小事也一点点改变了我对视障人士的认知。(见下文)
半年的实习中有收获意外的朋友,也有过表现不如人意的小插曲,幸得主管人员宽容,自那之后便更加注意,在此向他们致谢。
我和我的实习小伙伴
三.HOW FAR CAN U GO?
2017年10月22日,在五里桥文化活动中心进行了一场由黑暗中对话和多方策划的TEDxSHANGHAI演讲。
演说现场
该图转自黑暗跑团公众号
这位主讲人:
22岁 突遭横祸,从很有前途的橄榄球运动员变为高位截瘫者
30岁 成为世界第一位凭借轮椅和手摇自行车完成世界铁人三项锦标赛的选手
29岁和32岁 两次横渡英吉利海峡
34岁和42岁 两次参加残奥会并摘银
48岁 在接受治疗后不用轮椅完成澳大利亚铁三
高位截瘫者 铁三运动员 演讲家 基金会创始人…A real live legend
他的名字,叫John MacLean
现在都还记得John回忆他遭遇车祸后的康复过程中他的父亲给他力量;他的妻子现今和他一起热心John Maclean基金会的慈善事业;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不时自问:HOW FAR CAN YOU GO?不贪恋过往的成就,在梦想的路上狂奔,而他也将此作为自传名。
看到John从轮椅上站起来时的感受beyond words,也许因为我自己前年有过左膝半月板手术、一年不能运动的经历而更有感触吧。非凡的人格魅力源自生命的不屈坚韧。
演讲结束请John在其自传签名并合影留念
同样令人敬佩的是同台演讲者周宝林先生——MIT毕业的他在中年事业上升时罹患高位截瘫,和John一样,他认定参与运动是残障人士融入社会、保持积极精神状态的良方,于是他完成了13个全马和戈壁挑战赛,在北马改写了在中国坐轮椅者不能参加马拉松的历史——这也和黑暗跑团的初心相同(黑暗跑团每周都有常规活动长期招募健视者做引跑员,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搜“黑暗跑团”公众号报名);黑暗跑团的严伟——在2017年4月波士顿马拉松成为这个121年历史赛事的第一个中国全盲跑者(成功背后是他自己的坚持、蔡女士等人陪着他准备材料报名赛事、一次次签证被拒以及最终全程陪跑的不易);此外,还有我的导赏员同事、黑暗跑团团长——祝子,他在去年登上苹果发布会Apple watch宣传片,向人们讲述iwatch给他带来的改变。
严伟——波士顿马拉松历史上第一位中国全盲跑者
黑暗跑团团长 祝培华在苹果发布会上Apple watch宣传片
前排左起:John MacLean,周宝林,严伟,祝子
整个演讲,几位嘉宾用自己真切的个人经历和心路历程深深触动和激励在场听众;坎坷但不屈,在奋斗中闪耀生命的光华,他们让我们明白生命的坚韧强大和尊严,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和借口虚度。
HOW FAR CAN YOU GO?
四.两个启示
第一个启示。
最初,看到我的视障同事们iphone用的比我还6、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分享见闻思考、靠读屏软件阅读不辍、尤其在彻底的黑暗中比我要行动自如百倍时,我是相当惊讶继而自愧不如的——不得不承认,原先我对视障者的认识还停留在盲人按摩和日本电影《导盲犬小Q》,而事实是他们或许因客观上的视障而在某些方面弱势,却不尽然如此,当我和他们同处于黑暗中,所谓的强弱会发生转换(至少是平等),体验过黑暗之旅的访客都直称自己才是被帮助的那一个。而先前那种认识,都是我、也许也是不少朋友可能存在的成见(stereotype)。
这种成见——以为自己所了解的就是全部而自封自闭不愿跳出comfort zone扩大接触面的状态(可能是无意)——在生活中随处可见,对某个友人,对我们的父母,对某种社会特性……有时可能只是我们身处其中太过习惯,就像国人长久没有意识到传统社会和西方迥异的差序格局特点,直到接触西方社会有了对比,才由费孝通等人揭示出来(详见《乡土中国》);而有时可能是因为缺乏了解(如地域、民族、种族)又无所顾忌。小的成见可能导致误解偏见(新疆不是只有维族,也不是所有新疆人都能歌善舞,但我们绝对都热情好客哈哈哈),再严重下去,地域歧视、种族歧视、对弱势群体的歧视等便由此而生,就像我在公众号首文Heed Their Rising Voice里说的那样,所以不可不慎啊,不妨时常自省下,对身边看似习以为常的观念多点敏感。我也做得还不好,即便是对视障者的生活,也绝不敢说有多了解,但至少进一步有进一步的欢喜,想来是需要长期修炼的内在功夫的。
第二个启示,关于持怎样的态度接待不熟悉的人事(比如弱势群体)以及我对残障群体的一点思考。
按例,周末当班的实习生要负责引领视障同事往返地铁站。有一次,我和视障同事小周一起去地铁站接另两位视障同事(小周不是全盲),因为小周告诉我他没问题,我俩便各走各的。只是走到某处,小周突然不小心绊了一跤,我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但在那一瞬又担心自己的帮扶会稍减小周的尊严。揣着这个矛盾走了一段路后我和他倾吐了自己的困惑,包括对视障者的生活缺乏了解等问题。具体的回答已记不清了,但小周、包括此后其他视障朋友的回答都使我确信:不管对方是否“弱势”,只要持尊重礼貌的态度,就能避免很多进退维谷的时刻,因为对方总能感到你的善意和尊重。依我看,视障朋友只是偶有不便需要帮那么一下,其他时候,如常。
言有易,言无难。不只是视障者的生活状态,宗教习俗,民族习俗……不了解的人事不可胜数。我在新疆长大,发小虽有少数民族,但对他们的习俗和穆斯林教义等还是有很多不清楚(比如肉孜节和古尔邦节去登门拜访的规矩),总抱着尊敬的心理,长大后不管是遇到 其他宗教信徒,或是在海外住家处,也都秉持此条,想来是放之四海皆准的为人准则。
根据中国残疾人联合会的数据推算,2010年末我国残疾人总人数8502万人。其中视力残疾1263万人;听力残疾2054万人……残障人士在我们社会中的比重如此之高,为何我们平日却很少见到他们?自是因残障限制了出行、公共无障碍设施还不健全(共享单车严重影响到视障人士的出行,倒不是因为占了盲道——据我视障朋友说后者也没什么用)、残障群体的权利尚未得到足够保障……此外还和残障群体及社会公众的心态有关;这是个循环渐进的过程:在黑暗中对话等促进社会公益的组织努力和影响下,残障人士要勇于走出家门参与社会活动,政府才能根据现状不足进行完善便利设施和就业制度,公众通过和残障群体的交往增进理解……只有成见消除,人们在街上看到残障人士出行不会有什么异样眼光、对上海马拉松有残障人士参赛习以为常时,方可矣。虽然我只是个穷书生,但坐而畅想一个愿景也无妨吧,相信这也是黑暗中对话的初心。
五.尾声
去年6月第一次进入DID
今年1月27日离馆时访客数
志愿服务是我从初高中开始就愿意投身的领域:初中时学生会的小伙伴带曹路镇民工子弟小学的孩子参观上海科技馆;高一时去普陀区收养脑瘫和智障儿童的悦苗园做义工;高二学校西部实践,我去了重庆石柱西沱土家族自治县的学校同吃同住同学……对这个世界的不幸不公和贫富差距多了几分了解,也就希望能为改变现状做些什么;种种见闻激发的正义和同情,是我倾心法学的重要原因。来黑暗中对话实习也就不奇怪了。这半年里收获了很多,见证LED屏幕上的访客数不断上升,内心也替这家了不起的社会企业取得的成就而高兴。很敬佩黑暗中对话(中国)的创始人蔡史印女士
黑暗中对话(中国)创办人 蔡史印女士
黑暗中对话公众号里有篇很棒的人物报道《全球500强高管的她,为了一群盲人,两年无收入,最终走上了不归路》推荐一读)此外,黑暗中对话近期仍在招募实习生,如果感兴趣的朋友千万别错过!
写下这些文字,一是给自己一份记录,二是想和各位交流想法。无意也没有资格说教,如果有什么看法也欢迎私信或留言;也希望大家能亲身去体验一次难得的黑暗之旅,于无光处,和视障者对话,与自己对话。
花了不少心力写成与大家分享,如果觉得文章内容不错,还请转发和关注,让更多人读到,谢谢各位看官!
希望你能再花点时间点击阅读原文阅读我公众号的第一篇文章,(当时有幸被转发 阅读量破千!)也是我用心写的的亲身见闻。
原文来自于公众号:玦珮,欢迎大家关注。
编者按:张程畅,华政大二学生,曾在娘亲投稿《公交偶遇落难母子,我选择发声》。欢迎关注个人公众号,定期分享生活中的见闻思考。
本期编辑:大果丽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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