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作家·微刊||​十里长峡(散文)

NO·748

贵州作家·文学贵州

十里长峡

田俊锋

芙蓉江,是哺育了道真几十万仡山儿女的母亲河,南起贵州绥阳县石瓮子,北止重庆武隆江口镇,全长两百多公里,其间峡谷众多,若问何处峡谷最美?非道真县忠信镇十里长峡莫属。不必说刀削斧劈的崖壁,神秘幽深的溶洞,引人遐想的怪石,郁郁葱葱的树木,密密斜织的藤蔓;也不必说禅音似的鸟鸣,沁人心脾的花香,卷帘一般的悬泉,欲跳龙门的鲤鱼;单是邀约二三好友移舟峡谷间就有无限趣味。特别是宁静无云的夏秋之夜,水中月与天上月,舟中人与眼前人,皆安然自在,逍遥乐活。夏秋的清晨,摆渡江上,好似舟行烟波上,人游画卷中。冬春之时,绝壁之上生机依旧。岸边垂钓,平静的碧水能让你抛开一切喧嚣、烦恼、压力、杂念;目空一切,回归本我,融入自然。身处其间,石缝中生长的,碧水中遨游的,崖壁上攀爬的,峡谷间飞翔的,桥上匆匆行走的,这一切让我不经意间想起了两个字――生活。

一九八一年,峡谷两岸的绝壁上兴建了中国首创大跨度桁架拱科研桥——长岩大桥。时不我待,曾为建桥提过砂浆,拖过钢筋,扛过水泥,钉过木板的人,有的已离开人世,活着的大多已年逾花甲。二零一六年,坚守了三十多年老桥郑重地把“发展的火炬”传递给了新桥,而老桥似仡佬族智者一般,在一旁静静地守望。老桥见证了过去,新桥承载着未来。对生活在长峡各处的人来说,桥的这头是生活,桥的那头是希望。从这头走向那头,是为了谋发展。从那头走向这头,是无奈的求生存。无论何时,大桥上往来的行人,没有一个不驻足观赏,没有一个不驻足感叹;或以图片,或以诗词,或以歌曲,褒之赞之,歌之颂之。

未建桥之前,贩夫走卒,走亲访友之人途经此处,爬坡下坎,肩扛背驼,像猴子一样攀爬在笔直崖壁的栈道上是家常便饭。据当地已是鹤首鸡皮的老人回忆,早年间,背力下江口换巴盐的人络绎不绝,翻船溺水是常事。为求得上苍保佑,神灵庇护,背力人自发许愿后拜溶洞一钟乳石菩萨。逢年过节,为“菩萨”披红挂彩、点烛上香、烧钱化纸,成了往来背力的劳苦人民不成文的约定。不知何年何月,该溶洞也有了一个佛教文化色彩浓厚的名字——观音阡。或许是因为观音菩萨在民间有救苦救难的印象,也或许是背力人所拜的菩萨保佑了他们平安往来,让背力人想到了观音菩萨,故而取名。一切都无从考证,因为“背力人”已消逝在那段少有文字记载的历史长河里了。

世居长峡各处的有杨、郑、雷、安、邓五姓人氏,世代以渔樵耕作为生,伐山狩猎为业,摆渡修路为善,扶弱济贫为德。荡舟穿峡而过,有袅袅炊烟处便有人家,有人家处便有酒,有酒之家便好客,好客之家必定打鱼待客。谷深鱼肥,种类繁多,鲶鱼、鲤鱼、草鱼鲫鱼、鳜鱼…… 打捞上岸,少许猪油、青葱、花椒叶、生姜叶、食盐、一瓢山泉水;铁锅土灶,干柴烈火,汤滚鱼熟,片刻间即完成一道属于十里长峡的味道。若能配上夏秋时节的半红辣椒,在未燃尽的柴木灰炮制三分熟,佐以韭菜、食盐,大蒜、生姜,放入擂钵中用擂棒舂捣成蘸水鱼肉更美,鱼汤更鲜。这独特的味道是外出谋生的山里人对家乡浓浓的思念,也是游历此处的外地人对十里长峡深深的怀念。

十里长峡美丽但不富饶,陡坡比平地多,岩石比土壤多,野草比庄稼多。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个个都有野性与硬干的劲头,个个都有岩石般坚强的意志,个个都有夹缝中生存的智慧,个个都有包容与善良的品质。十里长峡宛若一位温和朴素,聪明伶俐的仡佬族母亲。她留住无数人美丽的童年,她见证了无数人健壮的青年,她记住了无数人垂暮的晚年。十里长峡,是这里的人想逃离的穷山恶水之地,却又是漂泊游子怀念的青山绿水之地。这便是故乡,这便是乡愁

田俊锋,苗族,1995年生,贵州道真人,中学语文教师。作品散见《西南当代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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