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罗兀城

残垣仍在，金戈铁马不再。罗兀城矗立在无定河西岸，默默地坚守着，讲述久远的往事。

罗兀城，地处榆阳镇川，无定河西岸，石崖底村。城并不雄壮，但险峻，一座石山拔地而起，三面悬崖耸立，只有一面山坡上有盘山小路可攀越。翻阅罗兀城的历史，抵达之前会有无数的想象，但站在城廓前，只见寂寥。站在风雨侵蚀的崖壁前，仰面而视千年前的历史，时光用蛛丝马迹提示曾经的存在，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和对天地的敬畏。

因战而设一座城

陕北的历史，就是一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历史，身处中原的边界，陕北历来承担着守护中原安定的重任。罗兀城有史可循距今已有一千多年。最初，宋太宗淳化年间（990—994），大将李继隆选此筑新抚宁，又名娄城，扼西夏于横山要道，有险无水，南10里扶宁城置所设县，有水无险，两城呼应可险守。据《宋史·李继隆传》记载，李继隆20岁开始从军参战，历经宋太祖、宋太宗、宋真宗三朝，毕生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战功累累，屡有奇功。淳化、至道年间，李继隆多次出师西北，讨伐叛服不常的李继捧、李继迁兄弟。北宋仁宗景佑五年（1038），本属宋朝的藩属党项政权首领李元昊宣布脱宋自立，自称皇帝，去宋封号，改元“天授礼法延祚”，建国号“大夏”，史称“西夏”。宋仁宗宝元二年（1039），李元昊写信通知大宋朝廷，希望他们承认这一事实。然而宋朝大多数官员主张立刻出兵讨伐西夏，兴师问罪。当年六月，宋仁宗下诏削去元昊的官爵，并悬赏捉拿。自此，宋与西夏的战争全面爆发。直至宋仁宗庆历四年（1044）的“庆历和议”，北宋与西夏才达成和平协议。协议的达成换来了宋夏之间将近半个世纪的和平。但到了宋神宗、宋哲宗时期，宋夏之间又逐渐爆发了战争。

宋夏战争断断续续，罗兀城得名可能始于西夏，据《续资治通鉴》载，该城由西夏国相梁乙埋始建于宋神宗熙宁四年（1071），在抚宁故县的北崖上修筑罗兀城。清朝吴广成《西夏书事》也记载：“熙宁四年，夏天赐礼盛国庆二年，春正月，筑罗兀城。”又有释文云：“梁乙埋闻中国立更戍法，分置陕西五路四十二将，谋大举，乃筑城于抚宁故县北之滴水崖。崖石峭拔，高十余丈，下临无定河，谓之罗兀城，以扼横山冲要。”罗兀听上去是西夏语，因此多数人据此认为罗兀城属于西夏所建。但在沈括的《梦溪笔谈》中又记载：“淳化中，李继捧为定难军节度使，阴与其弟继迁谋叛，朝廷遣李继隆率兵讨之……抚宁旧治无定河川中，数为虏所危，继隆乃迁县于滴水崖，在旧县之北十余里，皆石崖，峭拔十余丈，下临无水，今谓之罗瓦城是也。”“罗瓦城”，罗兀城，读音相近，这样的表述看起来罗兀城应是宋人所设。沈括曾在无定河沿线做过详实的考证、记录，其记载自然可信。又据《榆阳文库·榆林县志卷》根据史料记载，熙宁四年，种谔袭夏兵于罗兀北，大败之，遂城罗兀。三月，夏人陷抚宁诸城。

从抚宁新城到罗兀城，罗兀城的设立成谜，被史家不断考证，也期待史家学者对详情继续核准定论。但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由于地处险要，这里成为宋与西夏反复争夺的军事要冲。

宋和西夏频频争夺罗兀城，在清代吴广成所著《西夏书事》和张春治所著《西夏纪实本末》中，有专章对此进行了记载。在陕西巡抚使韩绎坐镇延安时期，清涧守将种谔率河东兵二万出无定河，攻取罗兀城，直趋银州。梁乙埋亲率大军在铁治沟邀击，宋军败退，西夏都枢密使多腊留守罗兀城，种谔再来袭击，多腊引兵三千屯扎于罗兀城城北的马户川，种谔又命令前部高永能率六千骑兵迎战，多腊五战不利，只能率领残部退守罗兀城中不出。种谔一边派使者送妇人衣，一边暗中派吕真率千人偷袭。多腊军因此溃败，弃城逃亡。种谔重新筑造此城，并改名嗣武城。1072年二月间，西夏又遣使向辽国请援，辽国答应遣兵相助。同年三月，梁乙埋亲自率领重兵夺取罗兀城，此时种谔还在绥德节制诸军，宋军不占撤退，死伤将士达千余人。西夏夺回罗兀城后，据此继续进占抚宁。后，宋夏和谈，以绥德城外二十里为界。

战争，让罗兀城始终与烽烟战火、金戈铁马相关，在历史中留下浓重的一笔，也和英雄传奇息息相关。不光种谔将军在罗兀城留下传奇，府州折氏折克柔将军也曾涉足罗兀城，留下折克柔救罗兀占麟州的故事。在府谷文庙碑记中记载，熙宁四年，北宋大军征讨西夏，折克柔隶属前军，大军抵达罗兀城，折克柔率众先登，军声大振，又奉主将令，旁出二十里，掠一强族，扫清运送军粮的障碍，因功迁西头供奉官。

宋神宗元丰四年（1081），罗兀城终为宋军占据，后改名同武城。

牛碾子

黔首石城漠水畔

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今天的罗兀城静默着，城垣依稀可辨，犹如一位沧桑的老人注视着脚下的和平欣慰安然。岁月迁徙至明朝初期时，延绥镇治设在绥德，因此常有元人骑兵顺着无定河川道而来，沿途抢夺财物和侵害百姓。彼时的罗兀城和米脂联防，守护百姓平安。后来，延绥镇治迁至榆林，1550年，巡抚张珩筑镇川堡，罗兀城居民迁往镇川，城从此荒废。

罗兀城不大，城垣呈三角弧形，东低西高，周长约2公里，残存城墙高3米，宽4米。据勘探，夯土层厚为12至14厘米。东南西北各有一城门，宽3.5米。

就是这样不大的一座城，却因为战争伟岸。峭拔险兀的罗兀城今时保存最为完整的有南座烽火台，地处三面石崖，又兼攀爬不易，烽火台历尽沧桑，巍然矗立，远远眺望就可以依稀看到，烽火台分三层，分别为营房、哨楼、烽台。站立在罗兀城中，视野极为辽阔，无定河汤汤，山下也是城下一马平川。遥想当年，自是易守难攻，城中居民自是与守城将士有千丝万缕的亲或属的关系，戍边的将士因此才得以在战争的间隙享受难得的天伦。

站立罗兀城中，俯视相对低洼处的石山上有一造型独特的圆盘状建筑遗存。有人认为这是宋代用过的水井，见其形属石山的一个小角被人工凿成圆盘状，中有圆孔，边有深槽，这样的外形酷似镇川当地名小吃干炉，因此很多人亲切地把它称为“镇川干炉”。但记者观察，此圆盘或为“牛碾子”遗存，“碾子”是陕北常用的石制工具，“牛碾子”则是陕北当地百姓对类似“碾子”这种石制工具的称呼。生活中常用“碾子”的碾盘大小为不到两米，而“牛碾子”的碾盘直径多在三米多到五米之间，形体硕大，只有力气较大的牛才能拉动它运转。这样巨大的“牛碾子”，自然不会用来碾制粮食。在陕北发现有多处这样的“牛碾子”，很多人猜测，它可能用来碾制炸药，学者杨蕤还综合多种元素推测，极有可能在宋夏交锋的过程中西夏获得了火药的制作技术。据史载，火药在宋夏战争中被大量使用，出现在宋夏军事交锋地带的“牛碾子”显然是战争的产物。

古城遗址如今长满了庄稼或野草，只有一段段两三米高的残存城墙提示人们这里曾有过往。不大的罗兀城，当年也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居民，但罗兀城遗址内散落大量砖、石、瓦、瓷、铁等残片。早在1987年，省文物普查人员发现，这些残片极具文化价值。经鉴定，此处的宋代瓷碗碟瓶的圈足金额口沿，呈胎灰白、青白、白底黑花色，有青绿、褐绿、牙黄釉彩，有耀州瓷青绿印花、开片青瓷、褐色蔓草绘等多种花纹。兽面滴水、覆莲柱础、宋代简版等文物的残片也屡见不鲜。如今这样的残片还在遗址中成堆，记者和当地村民了解到，过去他们耕种时还常能捡到铜钱。如今这样的机会渐渐少了，但下雨后，还是偶尔会在被雨水冲刷过的地上有所收获。

这一切让人不由得一次次猜测，一座小城何以有如此繁盛的过往。在罗兀城，这一切有待于科考者进一步探寻，也许就在这个不大的小城里有着许多谜一样的故事等着人们揭开。2008年，罗兀城遗址被列为陕西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风蚀奇石

幽窟神阁悬碧空

历经千年的风雨侵蚀，城垣夷为平地，成为历史。人们感叹罗兀城选址的精妙，石山崛地而起，三面悬崖耸立，易守难攻。战争不再，城之遗址成为一处绝佳的风景名胜。山崖上诸多石窟，守望着奔流不息的无定河和世事变迁，悬崖上经风化后被刻蚀成的奇形怪石让人一次次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样的风景因当地老百姓的传说添了一丝神秘色彩。传说中，古城虽然不大，却极繁华，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其中胡商经营为最。阳春三月的一天，正是景色宜人时，街上人头攒动，非常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这时有一位老者，须发兼白，提着一个篮子沿街叫卖：“枣——梨——枣——梨——”老人的声音异常洪亮，但熙熙攘攘的人群对此并未在意。老人叫卖着逐渐走出城去，此时城内突然刮起大风，有个人的草帽被风刮出城外，他追着帽子出城，看见了老人。再要回城，却见天崩地裂，整个山城分离，城中一切毁于一旦，形成现在的悬兀之势。追帽人才意识到，原来是神仙下凡要人们“早离”。

传说中的“仙”气停留在罗兀城的石崖上，石以嶙峋、以通透、以奇异的沧桑昭示着强大的生命力。作为罗兀城的重要组成部分，石崖上的宋代石窟保存基本完好。西夏和北宋都曾屯兵设防，前哨关隘就是这些石窟。后来，当地百姓相继在此造像建庙，从而使石窟渐渐变为宗教场所。这些石窟在山崖上层层凿建，远远望去如挂在半山腰，所以这里被称为悬空寺。寺中如今依然有崇宁癸未二年（1103）的石刻遗存。因寺内曾供奉过诸多神仙，其中最为被人称道的石窟也被称为万佛洞。晨光远照悬空，寺凌云霄，城悬峭壁，红云缭绕，所以此处还被称为红云山。

悬空寺石窟也被列为省级重点保护单位，据统计，绝壁凿窟共十七洞，现存石窟庙宇十一处，三霄殿、圣母行宫、观音殿、真武祖师殿等，有佛寺，有道观，还有佛道和合的庙宇。其中万佛洞高达四五米，面积足有150平方米，门面上方有大天窗3个，庙宇恢弘。石窟的四壁彩绘佛像万尊，千姿百态，栩栩如生。

据山下石崖底村的村民讲，悬空寺还曾是当地老百姓躲避战乱的栖身之地。每逢兵荒马乱、土匪出没，他们就会在此躲藏。现在万佛洞内仍存有石碾、石盘等用具，石窟外壁还有多处开凿搭建时留下的洞孔。

残砖断瓦

重焕生机的千年古迹

千年古城展示的是军事要镇雄踞北方的历史，如何在紧跟时代步伐的同时保护历史足迹，成为摆在今人面前的一道时代考题。

2015年，榆阳区将罗兀城和榆林古城、建安堡、寨峁梁遗址等文物古迹一起列入30项重点文化旅游工程。以罗兀城为代表的陕北地区寨堡遗址，是对宋代历史文化的重要补充，会使人们对宋代的历史有更全面的认识，宋代有富庶繁华、有闲逸儒雅，也有旌旗猎猎、金戈铁马，更有民族在征战中不断达成的和平与最终实现的彼此的逐渐融合。罗兀城的选址、建造更是研究冷兵器时代堡寨建设的典型代表。如今，榆阳区镇川镇党委、政府开始启动新的古城保护开发工作，以“探秘罗兀城”为主题，将此处打造成为开展历史文化教育、文物旅游和文化产业发展的新领域。此外，罗兀城的开发还将与周边黑龙潭文化景区、陈家坡民俗文化景区等连成一线，依托丰富的历史遗存、独特的民俗风情、旖旎的自然风光和深厚的文化内涵等资源，积极开展丰富多彩的文化旅游活动。

除了罗兀城，榆阳镇川还将备有几副好“牌”：“商贸文化”牌、“生态观光”牌、“民俗风情”牌、“红色旅游”牌、“运动小镇”牌、“特色饮食”牌等，多措并举对镇川特色文化品牌进行包装，提高知名度和美誉度……一个全新的特色小镇，正在探索建设。

本文来源：榆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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