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青影 瓯窑大观 | 丽岙这座全省“陪葬品最多”东汉古墓惊艳了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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瓯窑之源看瓯博

□雄剑

编者按

2013年2月19日,瓯海区文物部门接报,瓯海丽岙街道丽塘村一建筑工地发现古墓葬,接报后立即报告上级文物部门,并联合温州市文物保护管理所,对所发现墓葬进行了抢救性清理。省市文物考古部门随后对建筑工地进行了文物勘察,最终确认分别从东汉到清时期的13座古墓,其中在一座东汉时期的古墓,发现墓砖上有“兴平四年”铭文,并出土了48件精美陪葬品,有釉陶壶、罐、双耳锅,青瓷罐、盘口壶、耳杯、灶、甑、盂、五联罐、簋、甑、铜钱、铁刀等。这是目前全省范围内发现墓葬品最多的一座东汉墓,为全面解读东汉时期温州人的日常生活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切片。下文为作者在瓯海博物馆对出土瓯窑器的观赏解读记录。

9月上旬,第一次来到瓯海博物馆,惊讶于这里竟然有那么多的东汉瓯窑青瓷,无愧“青瓷之源”的称誉。瓯博东汉瓯窑,主要都是2013年从丽岙丽塘村东汉兴平四年(179)墓葬中出土的,纪年明确,器型众多,堪称瓯窑青瓷创烧期产品的大本营和制高点

瓯博东汉瓯窑青瓷评述

↑东汉瓯窑

青褐釉五联罐

三国吴瓯窑

青瓷堆塑罐

青褐釉五联罐:这是标志性的断代器,也是汉代特有的随葬品,东汉瓯窑唯一入选《中国民间收藏陶瓷大系》的就是五联罐。 三国时,五联罐就“转型升级”为堆塑罐了。

东汉瓯窑五联罐是重器,由上部标志性的一大四小的五个罂形罐和下部弧腹型罐身组成,薄釉,釉面呈青褐色,双系。在小罐之间塑有二熊、二犬,在大罐肩腹部塑有四只鸟。西汉《大戴礼记·本命》载有九礼,丧礼居第五,故五联罐本身就含有丧制之意。汉晋时期有以五种精米祀神的观念,而五谷更是招魂的重要祭品,“天生五谷所以养人也”,可见五联罐本身就有祈求五谷丰登、生生不息的蕴意。五联罐的造型理念同西汉博山炉,类似于海上仙山,传说海上有五座仙山: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所以,五联罐也是汉代人事死如生、追求灵魂永生的丧葬观念的反映。

五联罐继承了商周青铜器对动物神圣化的表现手法,具有冬眠技能的熊,被汉宫奉为能够沟通三界的瑞兽。汉代养狗之风甚炽,并可用以辟邪如东汉《风俗通》载,在城邑的四门杀狗,可辟盗贼。“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在崇尚神仙信仰的汉代,青鸟是通往仙界的导引和使者(《山海经·西山经》)。因此,熊、犬和鸟就成了五联罐上必不可少的动物元素。

↑西周青铜簋

→东汉瓯窑青瓷簋

青瓷簋:“于我乎,每食四簋”(《诗经·秦风·权舆》),四簋,黍稷稻粱。簋是盛放煮熟饭食的器皿,流行于商周,是标志性的青铜礼器之一。宴享和祭祀时,以偶数与列鼎配合使用,等级森严,如天子用九鼎八簋,士用三鼎二簋。显然,瓯窑青瓷簋是承继并模仿青铜礼器的,内外壁皆施青釉,惜剥釉严重。直口、弧腹、外撇高圈足,外壁有三组弦纹,间以两组水波纹,近口沿处饰有密集弦纹,以增加器物的厚重感,器型硕大,大有气场。

↑ 东汉瓯窑

青瓷乳钉纹水井

→ 西周青铜铙

青瓷水井:直口,宽沿,溜肩,釉面多已脱落,外壁有多组弦纹,并交错排列着两组特别显眼的乳钉纹,彼此用V形斜线纹相连。乳钉纹多见于三代青铜器,后植于玉器,尤以“宜子孙”的汉代乳钉纹玉璧最为著名。乳钉,乳丁也,寓意着生命繁衍和人丁兴旺。该瓯窑青瓷上的乳钉纹,很像青铜器造型,如瓯博的镇馆之宝——穗丰西周青铜铙,就有三排乳钉。将其定名为水井,当沿袭自东汉越窑堆贴绳索纹青瓷水井,因其绳结上都有乳状突起。

井在古人眼里有着特殊的意义,如井闾、井邑、背井离乡等,以致陶瓷水井成为汉墓,尤其是北方汉墓中最常见的随葬品,《洛阳烧沟汉墓》一书收录的两汉水井模型多达百件。但瓯窑乳钉纹水井,则明显与同期越窑青瓷水井有异,后者挺拔瘦长,斜肩,且有汲水的标配绳索纹饰。

温州博物馆

西晋瓯窑青瓷绳索纹水井

奉化市文物管理所藏

东汉越窑青瓷水井

山西省博物馆藏

商代斜方格乳钉纹青铜瓿

1966年,平阳种玉乡西晋墓出土的瓯窑青瓷水井,也是斜肩的和有绳索纹的。所以,笔者认为乳钉纹水井,所仿者乃商代斜方格乳钉纹青铜器瓿,与青瓷簋一样,亦属仿青铜的青瓷礼器。

↑东汉瓯窑青瓷耳杯

耳杯:亦称羽觞或觞,如《汉书·外戚传下》:“酌羽觞兮消忧”。王羲之兰亭雅集的“流觞曲水”,“温州府华盖山下有春草池,谢灵运尝流觞于此”(《明《广舆记》》),说的都是这种饮酒之器,源于战国青铜器和战汉时期的漆器,并为瓯窑所仿制。外形为椭圆形,浅腹,平底,内外饰青釉,两侧有半月形双耳,似鸟之双翼。古人讲究“抔饮”,抔,捧也,即双手合围作出捧的动作。耳杯就是专为古人双手捧着喝酒而设计的,后“抔饮”俗化为“耳杯”。丽塘汉墓出土数量最多的就是这种耳杯,达十数只之多,墓主人似是善饮之人。

↑东汉瓯窑青瓷三足盂

→东晋瓯窑

点褐彩青瓷蛙形水盂

青瓷三足盂:器型小巧玲珑,敛口,鼓腹,平底,底部有三外撇足,器表施青褐色釉,不及底,且多已脱落。盂本是青铜器中的盛食器或盛水器,《说文解字》曰:“盂,饮器也”。作为文房用具的水盂始现于汉代,定型于魏晋时期,尤以蛙形水盂最为常见,瓯窑亦然,瓯博就藏有一件东晋瓯窑点褐彩蛙形水盂。

↑东汉瓯窑

青瓷双系洗

→西晋瓯窑青瓷洗

青瓷双系洗:洗口、板沿,深腹,平底,外腹部有弦纹,内外施青釉,口沿处有两只硕大的耳状系,系表有纹。通常都将青瓷洗理解为笔洗,并视为文房文玩器,但这件双系洗并非笔洗,而是仿青铜的盥洗之器。“鸡初鸣,咸盥漱”;“进盥,少者奉盘,长者奉水,请沃盥(《礼记·内则》)。少者所奉之盘,即为青铜洗。若为笔洗,则罕见有系,如瓯博所藏西晋瓯窑青瓷洗,即无系。显而易见,瓯博瓯窑双系洗亦属仿青铜之器。2020年,海盐县就曾出土一件汉代青铜双系洗。

↑东汉瓯窑青瓷灶

青瓷灶:经典明器,船形,头尖而尾阔,施青釉,不及底,是灶台的微缩版。2013年,绍兴红山三国墓所出陶灶,灶面上有隶书“鬼灶”二字,故青瓷灶,亦称鬼灶。“灶,造也,创造食物也”(汉刘熙《释名·释宫室》)。头部有圆形排烟口,尾部为烧柴的方型火膛孔,灶面有两孔,分置青瓷甑(蒸食器)和青瓷釜(煮食器),平阳晋墓亦出土有同类瓯窑青瓷灶。明器青瓷灶的出现,往往代表夫妻合葬墓。

↑东汉瓯窑青瓷四系罐

↗东汉瓯窑

双复系窗棂纹青瓷罐

→东汉瓯窑青瓷双系罐

青瓷罐:丽塘汉墓中出土的瓯窑青瓷罐,数量不亚于耳杯,不但有大小之分,还有造型之异同,并有无系、双系、双复系和四系之别。东汉青瓷罐可谓成熟青瓷的代表性器物,分布广泛,浙、鄂、苏、赣、皖、渝等地皆有出土,器型和釉色不尽相同。瓯博青瓷罐的共同特点是直口,微侈,鼓腹,腹部以下渐收,平底,有弦纹,釉面完好程度不等,施釉不及底,以双系居多。小型青瓷罐的两道弦纹之间有的饰有水波纹。

↑东汉瓯窑青瓷小罐

窗棂纹双复系青瓷罐:保留了东汉几何印纹硬陶的工艺特点,颇有复古之风,越窑亦有类似纹饰青瓷罐。有的青瓷罐双系上摹印辅首纹,颇有青铜器之遗风。从功能上来说,大罐应属贮酒器,小罐则为文房水器。

↑东汉瓯窑双系弦纹青瓷壶

→东汉瓯窑双系青瓷壶

青瓷壶:与青瓷罐一样,也有样式和大小之别。壶与罐相比,口部的相对直径明显小于罐且有颈,釉色以青釉或青褐釉为主,施釉不及底,露胎处呈淡红色。

↑东汉瓯窑双系盘口壶

→东汉瓯窑青瓷小壶

如双系盘口壶,由盘口、束颈、鼓腹“三段式”组成,颈部有水波纹,腹部有密集的弦纹。口和颈相接处有凸棱,显得硬朗、端庄。肩腹部有系,系面有叶脉纹,造型类似于西汉原始青瓷壶和战汉时期的青铜壶,反映了彼此之间的传承关系。无系的小壶,则属掌中宝,当为文房水盂之类的雅器。

东汉瓯窑青瓷

历史文化意义

东汉永和三年(138),析扬州会稽郡章安县之东瓯乡置永宁县,县治在瓯北,是为温州建制之始。几乎在永宁立县的同时,千年瓯窑曙光初现。1985年,文物部门在永嘉县原东岸乡境内发现三处东汉中晚期窑址:芦湾村小坟山脚窑、芦田村殿岭山窑和箬岙村后背山窑,并存在龙窑遗迹,它们均处于楠溪江(古称瓯水)下游东岸,毗邻永宁县治,因年代久远,破坏严重,窑址中所见器型不多,且多为残片。

海兴平四年汉墓出土的青瓷数量之多,为浙江东汉墓葬之最,当产自古瓯水之畔,从而为瓯窑创烧于东汉中晚期提供了翔实的文物学证据。“瓯维古国,因水著称”(孙诒让《永嘉郡记辑本·序》),源自“瓯水”之畔的青瓷窑口,自然被后世冠之为瓯窑,尽管在历史上,瓯窑的名气不如越窑,并往往被归属于越窑系。但从瓯博展出的东汉瓯窑青瓷来看,器物具有原创性,与同时期越窑不尽相同。就像良渚文化是独立于中原文化而发展的史前文明一样,瓯窑也是不依附于越窑而独立创烧的中国最早的青瓷窑口和青瓷品种之一。

丽塘汉墓中出土的瓯窑青瓷,不但有文房器、日用器,还有仿青铜器的礼器,这正是中原礼制文化留给永宁县的印记,足见东汉瓯地绝非蛮荒之地,而且流行于秦汉时期的厚葬之风,“事死如事生”的丧葬观念,繁荣的庄园主经济,在东瓯王故地有着深刻的影响,并寓示着墓主人不凡的身份。

参考文献:

张仁 《瓯窑风度》

温州博物馆 《中国古代陶瓷·瓯窑》

林华东 《温州通史·东瓯卷》

The End

部分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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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瓯居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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