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台老沙河城的胡氏墓园
邢台老沙河城胡氏墓园的主体,1970年代以前,位于沙河县城北关的阁楼之北,御路之东,紧邻官道。当地人俗称“胡家坟”。 邢台老沙河城的胡氏家族自明初奉诏从山西迁来,初居县西的綦村。因先人科考入仕,徙至县城。明朝万历年间,沙河城籍人士胡三顾乡试中举,出任新泰县令。勤政爱民,政声卓著,备受群众爱戴和皇帝赞赏。胡三顾辞世后,皇帝为表彰他,在其籍贯沙河城北的御路旁边选址敕建墓园和牌坊,并赐神道碑(县志有载),记载其生平功绩。 由此,沙河城胡氏后人去世后陆续殡葬斯地。自明朝迄1970年代,历经明清、民国,延续至今,前后凡数百年,坟茔增多,墓园日益扩大。 上世纪八十年初,附近几位八十多岁以上的文化老人回忆描述道,七十多年前,他们记事的时候,胡家坟坐东朝西,南北长近二百米,东西宽约百米,占地近百亩。墓园大门坐落在西南方位,是一座由巨大的长方青石条构筑的四柱牌坊,宽约六米,高五米左右。横梁上书写着端庄大气的隶体大字“沙河城胡氏墓园”。立柱上阴刻着“祥光灿烂照先祖 瑞气蒸腾裕后昆”,字的下面画有两种图案,上为牡丹,下是莲花,牡丹象征富贵,这两种图案意为“连连富贵”。石门两侧分置两个蹲坐的大石狮。门旁建有一个三米多高的旗杆,上边有浮雕纹饰等,旁置上马石。气势雄伟,庄严肃穆。可惜,这些大约在一九三零至一九四零年代被毁坏了。 走进墓园,左拐,缓缓步入甬道。内中的主体构建设施均为坐北面南朝向。甬道两侧,分别排列着石兽,有狮子(象征威武)、虎(象征威严)、麒麟(象征吉祥太平)、马(象征仁义)、羊(象征忠孝)等。曾记得,高大的石马颈部浮雕着斜向的缰绳。此外,还有若干尊比真人略高的石人,俱是文官武将。文官,发簪高束,脸庞宽大,慈眉善目,嘴巴微抿,胡须飘逸,表情庄重,或手执书卷,或持古乐器,或作揖礼状;武将,穿着盔甲,全身将军装束。天庭饱满,眼睛突出,上唇留有两撤八字胡须,右手按着一把挂在腰际的长剑或其他古代兵器。表情严肃, 怒目威视,仿佛威武的将士在巡视领土和保护主人。 墓园深处,若干凸出的小丘台前,耸立着很多三四米高、宽厚不一的石碑,栉比相邻,错落有致。部分巨型的龟座青石碑或个别汉白玉碑的正面上端横向书写“光前裕后”、“流芳百世”,及墓主的大名等,背面阴刻着墓主的简介。石碑之上端,或镂空,或浮雕着多种花饰、神兽等。部分具有高贵身份的先祖石碑旁,还建有三四米宽、四五米高的石质牌坊,按照忠孝节义排序。横梁上斗拱飞檐,中间横匾阳刻着庄重的御题或当地要员的大字“恩光十世”、 “功德显赫”、 “皇恩宠赐”、 “乐善好施”、“立节完孤”等,有的竖额上 也题有辞联。 园内所有石器的雕技,采用浮雕、圆雕、透雕和阳刻、阴刻等多种手法,线条鲜明有力,流畅逼真;塑像虽形状各异,皆端庄细腻,造型美观,眉目传神,栩栩如生。 民国初期,“胡氏墓园”前仍有花坛,园内树木繁多,松柏郁葱,绿林成荫,闻名乡里。若在夏季,行人路过,常于墓园小憩纳凉。 当地的老人们传说,“胡氏墓园”在民国之前享受“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礼遇,非常荣耀。 清末民初,社会动荡不安。胡姓主脉的迁坟,始自光绪年间进士、吏部注册知县胡人元去世后,其子嗣将其和上一代先祖的坟茔一并迁葬于去旧址东北约四里许的祖田,敕建旗杆和牌坊(即当地人平时所说“棋杆墩儿”的地方。参见拙文《邢台老沙河城“旗杆墩儿”的来历》)。 1920年代之后,由于战乱不断、社会变革加剧等诸多因素,沙河城胡姓主脉的近亲后嗣也陆续随葬到这里。 不久,胡姓家族另一支脉的子嗣购得并迁葬到北行距离祖坟约一二里地的地方,在十里铺路和张庄路之间,东西绵延与附近的马家坟和尤氏坟地相连,人们称之胡马坟或胡马尤坟。 一九三零至一九五零年代初期,时局兴替,胡姓主脉的大部分族人和支脉的个别人家遭受严重的不公正对待,生活难以为继。族长决定将胡氏新旧墓园成材的树木全部砍伐卖掉,以救济陷入生活困难的族人。 到1958年之后,墓园的北段,东端,分别划给北街第六、七、八等生产队当耕地;南部划给北街第六生产队做打晒粮食的场所。墓园南部的少量余地则无人使用和管理,曾一度杂草丛生,许多石人石兽和牌坊石碑等不断惨遭毁坏,凄凉至极。 1960-1970年代末期,墓园内仍遗有部分残损的石人、石羊、石马、石虎,还有无头的龟座、半截的石碑,以及歪斜的牌坊青石条等。 我记事的时候,常相约结伴去“胡氏墓园”玩耍。特别在夏秋季节,我们背着挎篓去“胡氏墓园”或附近割猪草,交与生产队做猪牛的饲料,以换得工分。我们喜欢去那里,并非因为那里地肥草美,而是那里有牌坊和很多石碑、石人和石羊石马等,还有很多的大树坑,坑的四周滋生着小树。这些都可供我们玩耍。我们正处调皮的年龄段,当年的文化生活单调枯燥,又无多少可供少儿享用的其它游玩场所或玩具。附近村庄的很多孩子也常三人一伙、五人一群地聚结于此。 我们穿行于残损的石碑、石羊石马和倾圮的牌坊之间,尽情玩耍。或分组捉迷藏,躲藏游跑于小树丛和石碑石马附近;或比赛攀爬,相互踩着肩膀,拉拽着攀爬石羊石马和小树等。个别完整些的牌坊和石碑太高,我们一般不敢攀爬,也上不去。有时候,即使我们偶尔互相踩肩和搭拽着,或借助附近的树木爬上去了,在孤高的青石上,也不容易下来,很危险,惊慌害怕得哭喊着,让旁边的其他大朋友或路过的成年人帮助下来。所以我们一般不攀爬这些孤立高直的石器构件。 我们常常玩得忘乎所以,待突然发现临近中午或黄昏,才匆匆割些猪草回去交差。 1970年代,我们曾经被学校组织去“胡氏墓园”平坟。我们一群学生拿着铁锹和䦆头等,雄赳赳的奔赴那里。挖去浮土,掘开一层用厚大蓝砖垒砌的穹顶外椁,小心翼翼的下去,捂着鼻子,打着手电,搜寻到一些冥具,拿着玩儿。记得有的石碑或石条被拉到沙河中学垫做“万人批判大会”会台的基础,更多的则被附近村民拉走垫做 基。 由于当年的政治环境,胡氏后嗣没人敢对此有任何表示,只能默默看着祖坟被挖。那时候,我们年幼无知,少不更事。极少数残碑散遗在北关阁楼的附近,多年后被文物贩子贩卖或盗走。 至此,短短数十年间,老沙河城曾经荣耀数百年的宏大“胡氏墓园”彻底衰败消失。老沙河城的文化遭到严重破坏,是整个社会的隐痛,也给沙河城的人文历史留下一道疤痕和深深的遗憾。 现在偶尔回忆起来,仍感惊叹,在那个当地青石缺乏,运输和技术落后的时代,先祖们是如何将那么庞大完整的青石条运来和安装起来的。然而,在半个世纪的风云变幻中,此地的旧景早已时过境迁,荡然无存,只能留在当地现在五十岁以上人们的隐约记忆和坊间传说中了。 初稿于2011-04-18,修定于2019/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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