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凝泽峰:母亲的心愿
母亲的心愿
凝泽峰
立春了,但在北方,天气还是寒冷的。春寒料峭的夜,没有春暖丝毫的气息。疫病防治封闭在家,端坐桌前,薄薄的棉质睡衣透着些凉意。灯光从房顶倾泻下来,柔和地照着,穿过我发丝的丝丝缕缕,在鼻梁上打出侧颜的立体光影。
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汤,自然地想起了母亲。
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喝的一道汤。母亲尤爱吃肉和土豆,她身材微胖,性情温和隐忍,不善言谈,一生平凡、勤劳。母亲的胖和她的饮食习惯有很直接的原因。我和母亲不同,偏爱清淡蔬菜。所以小时候,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纤瘦的我能长得胖胖的。家里如果用铁锅炖肥肥的母鸡,母亲一定会留一个大鸡腿给我。如果再炒上一碟香喷喷的土鸡蛋,母亲一定会给我单独留出一小碗来。我是她最心爱的小女儿!
自小以来,我就知道母亲的心意。母亲对胖姑娘的喜爱溢于言表。过年买的年画娃娃一定是又白又嫩,胖胖的大菇凉或大胖小子,贴在墙上看了又看。若有胖乎乎的小伙伴来找我玩,母亲那喜欢之色不加分毫隐藏,恨不得把我马上喂成伙伴那样的胖丫头。小伙伴前脚走了,母亲随后便一定会絮叨絮叨:你多喝点水,多吃点肉,你看人家小丽就是爱喝水,你看人家孩子又白又胖的,多么招人稀罕呢。母亲说的这些,我是不领情的,不是飞快地跑出去逃之夭夭,就是到草地里抓蚂蚱,和小朋友三五一群跳皮筋,躲猫猫,玩得忘乎所以。或者干脆充耳不闻,不理不睬,不是写我的作业,就是翻弄衣服布兜,数看父亲给的钢镚和毛票,看还有几毛钱,还够买几个冰棍?能买几块糖?或者就在桌子上,手里扔着布口袋,抓着嘎拉哈。
初春,乍暖还寒,在祖国遥远的东方边陲,三四点钟的清晨,天已大亮。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视力所及的一切都被光芒万丈的金色光线笼罩着。小燕子从遥远的南方飞回北方,在屋檐下唧唧喳喳飞来飞去,忙着衔泥筑巢,早早唤醒了这片土地上劳作的人们。冰雪消融的季节,土层虽然还没有完全化透,地上向阳坡地也已经冒出了绿茸茸一层的小草。黑土地一面随残雪开化解冻,一面泛着灰白色的浆水。楼下,小伙伴迫不及待集结的呼唤声喊起,我会不顾及路上的泥浆溅在裤腿上,也不顾母亲新给买的条绒布鞋会不会踩上厚厚的泥巴,九岁的我,会快速整齐地自己把长头发梳理扎成两个小刷子,和楼下几个一起长大的疯丫头没黑没白蹦蹦跳跳。
那时,家家都一大帮孩子,日子过得都很清贫。大人孩子都是一水水营养严重不良,面露菜色,用我母亲的话说就是黑干条瘦。直到如今,偶尔看到苍白一张小脸、苗条清瘦纤细身材的小姑娘从我身边而过,我总会忍不住回头张望。看看这背影,似曾相识,好像是少女时代的我。或许是因为我们缺失过度的营养加上充分散养运动的发挥,我们基本都身轻如燕,能轻松自在跳皮筋到大举的程度,到现在我还佩服自己当年的身手,功夫了得。
这边跳得昏天黑地,那边,母亲在红砖小楼三楼家里的厨房,推开木质玻璃窗户喊着我的乳名:小红宝,快回来吃包子了!听到呼唤,我会恋恋不舍地放下玩得不亦乐乎的游戏,告别小伙伴,跑上楼回家。我瘦弱,还挑食,但我最爱吃母亲包的大肉包子,咬一口,肉汁鲜美四溢,香喷喷的,最多一次竟然吃了四个,吃得母亲目瞪口呆,心花怒放。从此,母亲就经常包大包子给我们吃,用黑色的铸铁锅蒸上一大箅子烤出带着香脆锅嘎巴的肉包子,慰籍着长身体又缺乏营养的我们这些新生代。
小时候总会盼着过年。那时候,父亲会把柴禾煤块备足,把蔬菜鸡鸭鱼肉等一应年货买回来。我们则帮着母亲,把收拾干净用火燎的干净的猪头、猪蹄,以及心、肝,放进油亮的大铁锅加入佐料烀上一上午,直至肉骨分离,肉香浓郁,香味扑鼻。整个楼里楼外,香飘出十里……
想到母亲,总是会想到吃。母亲最质朴的爱,是贯穿我一生为我付出的第一人,乳汁,最好的食物,她是那样的无所保留!母亲总是用简单的食材搭配做出最可口的饭菜,让我们吃得念念不忘,根深蒂固融化在骨子里。我知道,那是我对母亲血肉相连、无尽无休的思念!
想想我也算是没良心呢,到现在依然没有胖,辜负了母亲一生的愿望。我的老母亲,那个世上最疼爱我的人走了……从此我 就再也没有了根。
作者简介:凝泽峰,本名张丽。自小在北大荒长大,现居哈尔滨。喜读书、写作,爱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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