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明士绅刘少白的红色之旅
今年是晋绥开明士绅刘少白先生诞辰134周年。“七一”前夕，笔者来到玉京山下的晋绥解放区烈士陵园，进大门，穿二门，上24级石阶，至烈士塔后第一孔窑洞，瞻仰已故先贤的墓志铭和遗像，睹物思贤
开明士绅刘少白的红色之旅
黑峪口村剪影。
〖核心提示〗
2003年9月，笔者撰写的《贡生·士绅·共产党人刘少白》一书出版发行。那时适值刘少白诞辰120周年之际，兴县县委举行了隆重的刘少白同志诞辰120周年暨刘少白一书首发式座谈会。刘少白的子女、亲属十数人，专程由京来兴县参加了会议。是年12月23日，山西省委在晋祠宾馆召开刘少白诞辰120周年座谈会，笔者也应邀参加。会议对刘少白先生的一生作了高度评价，认为他是著名爱国民主人士、社会活动家、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优秀共产党员。2014年5月，我又一次与人合作撰写《刘少白传》，并由中央党史出版社出版，详细记述了刘少白的红色革命之旅。
十年一木桃三千
“七一”前夕，蔚汾河畔天气晴朗，花木葱郁。笔者与刘建新同志相伴，前往刘少白故里黑峪口村探访。车出县城，向西驶向省道忻黑线。这是兴县首条连接晋、陕、内蒙古、甘、宁的等级公路，由刘少白后人帮助修建。我们在川流不息的运煤车中行驶20多分钟后，来到了黑峪口村黄河大桥东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著名书法家段云题写的一通草白玉碑刻：滋育华夏，屏障陕甘。这8个大字，准确地概括了黑峪口的历史地位和重要作用。
刘建新是黑峪口村人，少白族孙，曾在兴县驻京办事处工作，与少白子女亲属往来甚笃。说起黑峪口今昔，他是耳熟能详。黑峪口古称“黑关”，中原历代王朝为抵御夷狄入侵，曾在这里布兵设防，寨子山头上那座历经近600年风雨剥蚀的明代烟墩，仍默默地俯视着山下滚滚黄河，它告诉后人：这里曾是金戈铁马、狼烟四起的古战场。山上有座无量庙，也是黑峪口教育兴旺，人文蔚起的见证。我们边走边谈，不一会，爬上村中的青龙山无量庙。立于庙堂的一通碑文介绍，此庙建于清康熙五十七年三月。辛亥革命后，先后在太原阳兴中学、山西工业专科学校担任理事和教师达六七年的少白，在革命新潮冲击下，返乡和爱国民主人士牛友兰先生一起，共同创办了北坡“二高”黑峪口分校，先后培养秦晋学子400余名。《黑峪口村志》也记载，早在明清时期，这里人口不足300人，但举人、贡生、儒学、监生就有20余人。清末民初,仍有生员、秀才、贡生近70人。新中国成立后，以商贸繁荣、水旱码头著称的黑峪口人，并没有只盯住钱财，仍十分重视教育，从这里走出来的大学生有100多人，担任县处级以上职务的国家干部有50多人，少白一家为最，留学归国者4人，有中央委员3人，省部级干部9人。这都得益于少白的教育和影响。
在创办新学的同时，少白还于1935年春受好友傅作义之邀，创建“绥远省乡村教育工作训练所”，两年间培养军政干部1200人，成为傅作义部队和绥远抗日“游击军”“民众抗日自卫军”的骨干力量。少白子女秉承其遗风，也极为重视家乡的教育事业，1993年，他们牵头筹资120余万元，在黑峪口新建了一所高标准“少白希望学校”，学生们从此由破败不堪的无量庙搬进了新学校。在古老雄浑的黄河两岸，传播了现代文明的种子。
舍生取义救志士
从黑峪口村返城后，我们又一起来到晋绥解放区烈士陵园。在陵园内的纪念塔正东侧第一孔窑洞中，安放着刘少白的骨灰及墓志铭。这是按照少白生前愿望，于1998年10月，由北京八宝山革命烈士公墓移送于此。笔者走进窑洞，只见门首立着原中央党校校长杨献珍撰写的墓志铭，第二段开首写道：“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大肆屠戮共产党人。少白的不少进步学生惨遭杀害，激起他极大义愤。他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竭力掩护地下党员和革命志士。经他救助而脱险者，计有王瀛、朱志翰、贺毓秀、何述之、陈原道、赵世兰、李惠等人。”他还冒着生命危险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互济会”，1928年，到北平河北建设厅供职，越年又应傅作义之邀，任天津商品检验局局长。他廉洁清正，纤尘不染，离任时账外尚有银元3万多块，悉数上交。
少白天津供职后，举家迁往北平，租居在“阅微草堂”。这里是清乾隆年间内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纪晓岚的故居，少白一家住进后，人称“刘公馆”，成为中共地下秘密联络站，昔日清冷的后院便热闹起来。1961年，北京市将此列为革命传统教育基地，院门口立有中共地下党组织秘密联络点“刘公馆”旧址说明碑文。“刘公馆”担负的主要任务是负责转送上海党中央拨发给河北省委的经费。常年往返于京津间的少白，会及时将款项送到天津的河北省委，有时传递文件或转达重要事项，也往往会在“刘公馆”进行。往来人员于此者皆是中共地下党人，其中有河北省委书记殷鉴、少白长女、省委秘书长刘亚雄、秘密交通员蒲振声等人。
1931年4月7日，蒲从天津火车站附近的邮局取上信件返回省委机关的路上，被国民党特务跟踪，蒲因眼睛高度近视，未能甩掉敌人，不幸被捕，省委机关驻地亦被发现。第二天，前去开会的省委负责人徐兰芝、少白长女婿组织部长陈原道、刘亚雄等人被蹲守的特务抓捕，刚改组的河北省委又一次遭严重破坏。少白得知后，焦急万分，当即从家中拿出2000块银元，当晚赶赴天津设法营救。中共中央对天津被捕的同志也在大力营救，并派出中央特科负责情报工作的胡鄂公、杨献珍、陈养山，从上海赶到天津，与少白一起秘密开展营救工作。当年9月，之前被捕的少白二女婿、河北省委秘书长安子文和陈原道、刘亚雄、蒲振声，一并押送北平军法行营处关押。紧接着，杨献珍被捕，刘少白也被特务盯睄，只身流亡他乡，营救工作陷入困境。直至1932年9月，汪精卫为了缓解社会各界对国民党专制独裁的不满，标榜自己的开明形象，对政治犯实行所谓“大赦”，关押在北平草岚子监狱凡判有两年半以下的政治犯一律释放。由此，陈原道、刘亚雄、蒲振声等人被释出狱。
1935年春，流亡他乡两年多的少白，应傅作义之邀，就任绥远乡村工作训练所政治主任。此间，他得知王若飞同志身陷囹圄，便不避嫌疑，力劝傅释放王若飞，并经常转送王书籍、食物于狱中。唯因案情重大，傅不敢专主，未果。1937年5月，王若飞经党营救在太原出狱。若飞在并期间，少白与之过从甚密，情谊日笃。7月，抗战爆发，少白经王若飞、安子文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年54岁的少白，在黑暗中摸索了大半生，终于成为一名坚强的共产主义战士。
在晋绥烈士陵园少白纪念室，长方形书柜中放置着一本《刘少白传》。笔者随手翻阅，一行醒目文字跃入眼帘：刘少白是晋绥抗日根据地的创建者之一，也是中国红色银行的创始人之一。言之凿凿，情之切切。
1937年9月，少白根据党的指示由并返乡，参加抗战，担任了兴县“动委会”经济部长，他动员开明士绅牛友兰、杨邦翰等富户，捐银元6万多块，粮食700余石，亲手创办了兴县农民银行。银行于当年11底正式开业，1940年兴县农民银行又改为西北农民银行，刘少白继续担任经理，银行基金增加，流通范围扩大，到1941年，共发行钞票300余万元，一半支援了八路军120师，一半用于地方经济发展。
少白尊师重道，反对封建礼教，其子侄不分男女，均在他的培养教育下走上革命道路，是一个浸润着红色革命种子的家庭，更是星耀晋西北的名门望族。少白大女儿亚雄，6岁时母亲和奶奶要给她缠足，她坚决不从，家人给少白写信，父亲也坚决反对，并先后送她到太原、北京、莫斯科中山大学读书，1927年回国后，亚雄先后担任河北省委秘书长、太行专署第一任女专员、直辖长春市委书记、劳动部副部长。她的丈夫陈原道是我党早期著名的政治活动家，曾任中共河北临时省委组织部长，江苏省委常委兼上海革命工会党团书记，组织和领导工人运动。1933年1月7日，由于叛徒的出卖，陈原道被捕，4月10日，在南京雨花台英勇就义，时年31岁。是年，儿子刘纪原尚在襁褓中，他出生后由少白夫妇一手抚养教育，10岁时被少白送到延安“保小”读书，纪原没有辜负党和人民及少白、亚雄对他的厚望，后成为中共中央委员、航天工业部副部长、国家航天局局长，为我国航天事业在新世纪的腾飞奠定了坚实基础，2011年10月，被国际航天科学院授予冯·卡门航天终身成就奖。
新中国诞生后，毛泽东主席治国理政，十分繁忙，但对少白仍很关注。据安子文回忆录讲：1950年，毛主席问他：“少白现在哪里，安排了什么职务？”安说：“他在太原，担任山西省政协副主席。”毛主席说：“好，他是一个好人，对党忠心耿耿，为人很耿直，有什么就讲什么。我同他接触过几次，觉得他不错。”1964年l2月，全国政协四届一次会议在京召开，有一天下午小组讨论，少白与末代皇帝溥仪先生编在同一小组，在中间休息时，溥仪感觉坐得有些累，起身到门外走步。少白委员坐到溥仪桌前，拿起钢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句话：“皇上，我祝您身体健康，生活愉快！”溥仪返回后，他又很恭敬地对溥仪说：“禀皇上，臣今日擅动御笔，可内容写的是对您的祝愿，望皇上勿降罪草民。”溥仪拿起纸看了一遍，笑着对少白说：“要是在30年以前，朕当怒治尔等顽民，至少也得训斥一番。如今你我都解放了，自由自在地生活。今天你动御笔，你就是皇上，我做臣民，一切定当遵旨照办，绝不违抗。您老也要多加保重身体呀！”这虽是他和溥仪说的几句玩笑话，却也反映出少白那时愉快的心境。
1968年12月10日，刘少白在京病逝，享年85岁。斯人已逝，循卓渐远，但少白的精神、品格和风骨，依然在传承、在弘扬。
牛寨中 文/图
〖相关链接〗
刘少白微档案
刘少白（1883.6—1968.12），山西省兴县黑峪口村人，名象庚，字少白，晚清贡生、开明士绅、共产党员，山西大学堂西斋法科学士，历任山西省临时省议会议员、太原阳兴中学、省立工业专门学校国文教师兼董事、河北省建设厅科长、国民政府天津市商品检验局局长、绥远省乡村教育工作训练所主任、兴县动委会经济部长、兴县农民银行经理、西北农民银行经理、晋西北临参会副议长、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山西省政协副主席。他作为晋绥著名开明士绅，6次受到毛泽东主席的接见和嘉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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