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in音乐之旅 | 这座城,由巴赫的音乐守护

2000年的莱比锡露天市集广场

万名观众雨中颂唱巴赫-古诺《圣母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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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顾超

继续上次的话题,聊聊我此前的欧洲音乐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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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常会问我,为什么要去欧洲看演出?现在国内的音乐生活也很富足,为什么还要不远万里跑过去?大概的回答无外乎这几点:1、国外的演出更丰富,曲目和阵容更为全面,有些作品是不太可能巡演的,只能在本土看到;2、只有到了欧洲,才能感受到当地人听音乐的方式,那种已经融入他们的日常生活的欣赏方式;3、相对于国内动辄数千的票价,顶尖乐团和大师的门票在欧洲相对更实惠;4、如果你把音乐之旅看成是旅行+音乐,白天游玩晚间赏乐,那么音乐之旅的收获并不只是那些演出。

今天来说说莱比锡。对,你一定猜到了我要说的是巴赫。

J·S·巴赫

这座城,由巴赫的音乐守护

其实莱比锡不只有巴赫,也有瓦格纳。走出莱比锡主火车站,横向的就是一条瓦格纳大街,来纪念这位生于此地,并且震惊世界的作曲家。然而当你进入这座城市,你会发现这里并不属于瓦格纳,尽管他在整个德语文化世界里是那么的令人疯狂。

从火车站到莱比锡歌剧院、布商大厦音乐厅、圣托马斯教堂、圣尼可莱教堂等地标,步行都在十五分钟以内,这个核心区域的确与国内的大城市无法相比,然而这座城市宁静的氛围、安定的生活、丰厚的文化积淀、市民间和睦的关系,却可以让来自国内大城市的我们找到久违的安宁,那种从市容、民风渗透到心里的平和。更何况,这里还有音乐。

巴赫《a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二乐章,BWV1041

在过去的将近300年时间里,这座城市由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音乐守护着,莱比锡人喜欢巴赫,尊崇他的作品,巴赫的音乐不仅给他们带来喜乐,也给他们带来巨大的财富。

早在1904年,一个名为“新巴赫协会”的组织在莱比锡举办了首次致敬巴赫的音乐节,1908年起,这项活动纳入了莱比锡政府的官方组织,卡尔·塞弗纳创作的巴赫立像也是在那年落成于圣托马斯教堂门前的广场上,屹立110年,至今成为莱比锡最著名的“摄影点”。

圣托马斯教堂门前的巴赫立像

无处不在的音乐氛围

1999年无疑是巴赫音乐节的新起点,一万五千名来访者让莱比锡这座小城,让这个小地方沸腾起来。紧接着2000年则迎来了超过七万名游客,当年的特别活动“24小时巴赫”被录制下来并在全球范围内传播,鲍比·麦克菲林用人声哼唱“G弦上的咏叹调”,萨克斯五重奏版的“d小调前奏曲与赋格”都成为了广为流传的演绎,“摇摆巴赫”的概念让巴赫与爵士乐之间产生了一种神奇的关联。

鲍比·麦克菲林哼唱“G弦上的咏叹调”

带着对于当年影像的憧憬,我们一行三人坐了八个小时的火车,从阿姆斯特丹来到莱比锡,来瞻仰这座属于巴赫的音乐圣城。那几天来自欧洲各地的游客都为了听巴赫来到这里,据当地的朋友说,人流量比往常大得多,城市的氛围也因此变得有些不同。

不同国度的艺术家在街头交流

漫步在莱比锡市中心,你能感觉到音乐的氛围,街头的重奏艺人们演奏的是维瓦尔第的《四季》或是亨德尔的《沙巴女王驾到》,在巴赫博物馆旁边的“荣耀咖啡馆”喝上一杯,那上面的“Gloria(荣耀)”字样就取自巴赫晚年在乐谱上经常会亲笔写下的标记“Soli DeoGloria(荣耀归于上帝)”。非演出时段,你也能经常和参演音乐节的乐手们偶遇,似乎在巴赫面前,音乐家们不再保持神秘感,而是尽可能和听者相融。

巴赫博物馆门前

巴赫博物馆旁的荣耀咖啡馆

在巴赫音乐节聆听宗教康塔塔

莱比锡固然有很多值得一去的景点,包括巴赫博物馆在内的许多地方提供了了解巴赫当年在这里工作生活的背景资料,但我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并不在此,而在名为“康塔塔指环”的系列演出,两天半的时间里,十场以巴赫的宗教康塔塔作品为主打的音乐会加上多场讲座和活动,达到了本届巴赫音乐节的顶点。

演出分别在巴赫生前工作的圣托马斯教堂和圣尼科莱教堂举行,2000年就曾在这里一展神迹的古乐大师库普曼和铃木雅明此次又带着自己的乐团、合唱团登台,而现任巴赫档案馆馆长的加迪纳也奉献了三场演出。

铃木雅明与男高音樱田亮

加迪纳的演出都在尼科莱教堂,这座教堂有着简洁但不失想象力的装饰,巨大的立柱好似拔地而起的参天大树,在屋顶开枝散叶。由于不如剧场的入席那么容易,观众们耗费了不少时间才知道到区域,而且这里的不少位置都有立柱的遮挡,低价票甚至看不到演出者;对音乐家来说也并不方便,由于教堂没有足够的后台空间,艺术家们都在酒店换好衣服、拿着谱子来到现场,甚至上台的时候还不得不和正在到处找座位的迟到观众擦肩而过。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人们对巴赫音乐的追求。当加迪纳上台的时候,我望了一下四周,三层高耸的教堂找不到空席,各种肤色的人都有,他们操着各种不同的语言。指挥站定,顿时一片寂静,那些巴赫时代常用的古乐器奏出的声音,那些用德语写成的合唱经文,好似在高处盘旋了一秒钟,轻柔地浸入了耳朵里。

尼科莱教堂

听巴赫,让人内心平静

巴赫的音乐没有高亢之处吗?也有。但这是为了歌颂,而不是为了让观众陷入癫狂。在不同的指挥诠释之下,巴赫也展示出不同的面貌。铃木雅明率领的日本巴赫学院,就有清澈透明,静水深流之感,甚至展现出一种东方气质。似乎巴赫的音乐不会让人烦躁,好像苏州的园林,或是日本的枯山水那样,千百种姿态都在于观者所站立地角度,或是内心的状态。

巴赫《赞美诗》,选自康塔塔作品:wachet auf, ruft uns die Stimme,BWV140

正因为此,巴赫的音乐令人百听不厌,他并不要求演奏者炫技,更不需要指挥去假作什么崇高,而是尽可能奉献虔诚,以此获得平静和愉悦。就这样看来,库普曼和他的阿姆斯特丹巴洛克乐团及合唱团可谓是尽得真髓了。作为世界上第一个录制完成巴赫康塔塔全集的指挥家,库普曼的解读在真实的基础上更多一分热诚,每一个音乐表情都无比饱满且恰如其分。在他和铃木演出的圣托马斯教堂里,大多数一楼观众由于座椅的设置全程无法看到指挥和表演者,但光是声音就足以吸引人。

圣托马斯教堂

拜罗伊特是瓦格纳乐迷的圣地,莱比锡也是巴赫乐迷的圣地,而且这里也有我们预想不到的狂热,或者说虔敬。前者可以说自带一种狂热精神,而巴赫向来是“清心寡欲”的象征,我们却为这里的观众所震惊。每场演出后全场起立欢呼是少不了的,甚至有的演出在中途某一首康塔塔结束后就引发热烈回馈,致使演出一时间无法进行下去。巴赫的音乐如造型崇高的教堂一样,结构精美,装饰得当,归向上天。如果说瓦格纳写尽了尘世间的情欲,那么巴赫的音乐就是人间的仙乐。他和瓦格纳一样,都是德意志精神不可或缺的元素,也从来没有被德国人忘记。

在莱比锡巴赫音乐节,还有一个神奇的体验:当你为了赶场音乐会从一个教堂步行去往另一个教堂时,你会发现身边的人全都与你同行。尽管你们的步伐迥异,德语、英语、法语、荷兰语、日语各执一言,但脸上的笑容连同手上的那本节目册都成为标志。人们彼此之间不会打招呼,但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们都去往同一个地方,相信对方也知道。心照不宣,莫过于是。

从托马斯教堂到尼科莱教堂的路上

Photo Credit : Chao Gu

作者 | 顾超

声乐、巴洛克、爵士乐的狂热爱好者,现任上海广播电视台旗下“经典947” 记者、编辑、主持,橄榄古典音乐特约顾问、专栏作者。关注音乐演出、唱片市场和新作品,尽在橄榄古典音乐“超in乐事”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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