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灭亡的原因是什么?

看了不少评论,西汉灭亡有归于好儒而亡,有归于外戚,有归于皇帝无能不作为的。我认为西汉灭亡主要在于两个原因:

一、历史周期律的作用。中国作为农业文明的典范,具有很强的历史周期律。西汉从建立到亡国,已经有二百余年历史,周期律到了,体现在土地兼并,体制钝化,贪污腐化等因素综合起来。

二、汉家制度王道与霸道相杂的难以为继。汉宣帝和其子汉元帝的一席话,汉元帝认为应该多用儒生,结果汉宣帝大怒,说出汉家制度”的概念,并说坏汉家制度的必然是太子。这很容易让人认为汉元帝是汉朝灭亡的罪魁。其实不然,汉家制度终归是封建制度,对皇帝综合素质要求非常高,西汉除了武帝宣帝没有皇帝有这样的素质去执行和继承汉家制度,说穿了是孤例却造就极度的盛世。

盛世看似强大美好,却会耗尽封建体制的内在活力,无法推进就往反方向走。汉元帝继承不了,各种势力就会分皇权的蛋糕。统治阶级内部矛盾深化,阶级矛盾也因土地兼并加剧而加深。如果没有王莽篡汉,西汉也极大可能被各种矛盾吞没。

一般认为,西汉亡于腐败和外戚政治,我认为那都不是根源,真正的根子在“儒学宗教化”,以及由此形成的扭曲的价值观!

西汉自汉元帝开始,重用儒生,但“儒生政治”并没有给大汉带来清明与繁荣。相反,正是一群百无一用的儒生,导致汉廷上不能辅政,下不能安民,中不能正身,把大汉帝国带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当时的社会现状是,出入朝堂的大多是名儒,出任丞相的,很多都是可以称得上“儒宗”级的学术泰斗。如果书读得不够好,即使身居朝堂,也会受人耻笑。甚至连一些凭借自身能力,一步步打拼到中央的官员,如果不能被“儒宗”们认可,也只能蒙着脸夹着尾巴做人。

有个典型例子,就是汉成帝时期有个丞相叫薛宣,此人从一名普通小吏出身,凭借出色的政务能力,竟然一直做到了丞相的位置。但薛宣因为书读得不够好,一直被人看不起,连皇帝都轻视他,下面的官员也都鄙视他,好像他这个丞相是偷来的。

崇儒,本不是坏事,但以儒为藩篱,形成利益群体,就成了阻碍社会发展的毒瘤了。更严重的是,这些被奉若神明的栋梁,一个个堕落成无德无能,信奉怪力乱神的“神汉”,完全背弃了儒家修身养性的最基本的宗义。

我们来看一下,这些居庙堂之高的儒生们,都是些什么人,都做了些什么事?

汉元帝时期的丞相萧望之、匡衡,汉成帝时期的丞相张禹、翟方进,汉哀帝时期的丞相孔光,汉平帝时期的丞相马宫,这六个人都是学术界的“一代宗师”。他们有个共同特点,政务能力低下。萧望之被宦官石显玩得死去活来,匡衡多次做出误国误民的决策,张禹一辈子就没做过什么事,翟方进一辈子热衷于政治斗争,孔光只知道奉承皇帝,马宫默默无闻。在长达五十多年的时间里,朝政就掌握在这样一群人手里。

能力低下还不算,他们中除了萧望之,剩下的都是德行有亏缺的人,甚至可以被列为卑鄙小人,或者奸臣!如匡衡,这个因“凿壁偷光”而文明后世的励志少年,坐上丞相高位后,不断打压迫害忠臣干吏,自己却干出偷盗国家土地的勾当!张禹一辈子就做两件事,一是享乐,二是搂钱。还有孔子的后人的孔光,为了迎合汉哀帝,不惜参与谋害忠臣王嘉!

西汉就是在他们的治理下,走向朝政不彰,世风日下,吏治腐败,民生凋敝的境地,可以说,他们就是一群汉帝国的蛀虫,大汉灭亡,他们罪责难逃!

但,这样一群自称孔圣人门徒的伪君子,为什么还被视为国之栋梁,祸乱朝堂半世纪之久呢?这跟西汉中后期,儒学宗教化的倾向密不可分。

汉武帝出于统治需要,大力弘扬儒学,由此,儒学进入发展快车道。汉武帝之所以推崇儒学,跟一个人有关——董仲舒。他的天人三策,直击社会要害,打动了汉武帝的心。董仲舒的“天人三策”,还夹带了一个“副产品”——天人感应学说。

所谓“天人感应”,通俗一点说有两层意思,一是“天”可以感知“人事”,二是“天”可以“预言人事”。无论你做了什么,好的坏的天都知道,骗不了天老爷,如果你做了好事,老天会以“祥瑞”表扬你,如果做了坏事,老天就以“灾异”警告你,乃至惩罚你!

从本意上讲,“天人感应”有它的积极意义。董仲舒的初衷,也是以“天命”为幌子,约束不受限制的皇权。在整个“天人三策”里,“天人感应”是从属地位,在儒学这个浩瀚无边的学术大海里,它更是沧海一粟。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个“天人感应”,竟然像一颗变异的种子,在西汉末年,长成了一个为祸天下的毒瘤——谶纬学说,并将儒学的主流,带进宗教化的岔道,不可遏制地带翻了西汉这列行驶了两百年的火车!

以匡衡为例,他最精通的学问就是《尚书•洪范》,这本书记录了上古以来,发生的重大“灾异”事件。班固的《汉书》也有专门的章节记录灾异事件,但这些灾异事件,说出来让人忍俊不禁。日食、地震、火灾、陨石算灾异,老鼠上树也是灾异,同性恋是灾异,甚至谁家丢了个门栓、坏了个门轴都算作灾异,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要小看这些东西,“谶纬学家”们对灾异的研究可谓登峰造极,如果不通《易经》,不明天文地理,不把《尚书》、《春秋》、《礼经》等翻烂了,你根本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举个例子,有一年卫子夫的陵园出现老鼠上树的情形。其实,就是因为连日阴雨,估计老鼠窝被淹了,它们被逼得上树安家而已。但愣是被匡衡等看出了大问题,他说,老鼠是“贱相”,上树代表显贵,老鼠上树就是“***显贵”相,卫子夫就是以“***”之身显贵的。现在老鼠上树,恐怕大汉还会再出现卫子夫这样的情况。班固还特地做了一个说明:果然,后来就出了舞女赵飞燕做皇后的事!

这种东拉西扯的本领看起来技术含量太低,再给大家讲一个容易让人蒙圈的事。汉成帝即位之初,“灾异”不断,丞相匡衡就对他说,之所以老天对你不满意,原因就是你祭祀天地搞错了,不应该“雍五畤”,应该改称“郊祀”! “雍五畤”就是祭祀青赤黄白黑五帝的礼仪,按秦制,一直在雍地举行。

匡衡引经据典,说明祭祀地点是错误的,其中的大段论述看得人脑仁发胀,不细说,结论就一句话:皇帝的居住地点变了,老天讨饭吃,就得跟着皇帝走,过于迁就老天也是“失礼”,应该改成在长安附近的“郊祀”!

汉成帝虽然学问也不错,但在匡教授面前就是个白痴,他虔诚地按匡教授的意思办理。结果却发现,老天还是不满意,“灾异”依旧。

这时候另一位“神汉”刘向跳出来说,匡衡瞎搞,老百姓家里都不能绝祀,你让雍地的五帝绝祀了,老天能满意吗? 于是,汉成帝只好又改回“雍五畤”,但老天还是不满意。匡衡教授再次发飙,汉成帝想想还是教授的话有道理,再改,改完,老天又变脸了......就这样,汉成帝被搞得七晕八素,最后来了个折中方案,把雍地的神搬到长安祭祀。但即便这样,老天还是依然调皮,汉成帝再也无心变来 去了!

忙完祭天地,还得忙于祭祖宗,一帮乌鸦嘴又讨论起关于该不该实行“宗庙叠毁”,一争论又是几年。 如果在给大家说说更高深的“三七之厄百六之会”,估计大家都得撞墙。

事实上,当时的主流大儒们,都在研究这些云山雾罩的学问,谁能把别人说得跟汉成帝一样懵逼,谁就是最牛的,没人关心朝政事物,“天命”就是最大的朝政!

汉哀帝的时候,有个牛人叫夏贺良,他的一套灾异大理论,竟然让汉哀帝忘了祖宗。他说天命大汉该绝了,你得顺应天命,改朝换代。夏贺良给汉哀帝出了一个“可行性”方案:跟刘氏老祖宗断绝关系,改帝号,向老天宣示已经“更天命”。汉哀帝中了邪似的,竟然信了,把自己的帝号改成不伦不类的“陈圣刘太平皇帝”。

其实,夏贺良是最典型的“儒学宗教化”实例,他的老师甘忠可,曾经写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部宗教著作《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就是儒学及黄老学向宗教演变的实证。

那么,滑向“宗教化”的儒生们,处理实际政务的能力又怎样呢?毕竟这是躲不开的义务。很抱歉,他们的政务能力低劣得让人发指!

比如关于如何治理难以驯服的黄河,面对河工出身的官员们提出的方案,以匡衡为首的“鸿儒”们认为,这些书都读不好的河工官员不入流,只有精通《尚书》的许商才是真专家。而“伪专家”许商认为,河工官员的方案,跟大禹治水的方案不一致,有违圣人之道。搞笑不,拿着几千年前的方案当真理遵循,这就是“专家”的水平!

曾经在一次讨论会上,还有“专家”提出:黄河泛滥不泛滥是天道,我们不需要修缮,而应该修德,德修好了,黄河自然不会泛滥。于是,这帮混账的大臣们,一边以高深的“谶纬”讨论治理黄河,一边眼睁睁看着黄河一次次肆虐人民而手足无措!

再说一件两任丞相翟方进和孔光,联手作孽的事。汝南郡有一个大湖,附近有一大片良田,有几年因为关东大水,湖水经常溢出,淹没良田。汉成帝把这件事交给两位大学问家来解决,他俩研究后,拿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方案:扒开堤坝,放空湖水,从此老百姓再也不会受到湖水的威胁!

确实,老百姓此后再也没有受到过水患,但湖边的万亩良田,也因为失去了湖水的浇灌,从此变成了一片沙漠。周边老百姓欲哭无泪,他们编成了一首歌谣来讽刺翟方进和孔光:坏陂谁?翟子威。饭我豆食羹芋魁。反乎覆,陂当复。谁云者?两黄鹄 。

这就是西汉末年的现状,儒学宗教化的列车,被一群无德无能,毕生专研“谶纬”的“神汉”们驾驶着,开进了一条滑向毁灭深渊的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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