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花十年时间全世界徒步旅行,结果会怎样?
我还不知道十年全世界徒步,我给大家讲一个十年全国徒步的事。2008年的那个下午,灼热的可以焐熟鸡蛋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晒下来。雷殿生躺在干巴坚硬的沙土地上,感觉自己快被烤干了。他咬住干得脱皮的嘴唇,用刀片划破左手食指。因脱水而粘稠的血液由点成珠,在指尖膨大。雷殿生含住自己的带血的手指,用力吮吸。血液从食管滑过,也像地表的温度一样滚烫,而在雷殿生看来,这血却如清泉般甘甜。
在此之前,雷殿生已经三天没有喝到水,他必须在这个叫做“罗布泊”的地方,尽快找到水源,或者,用一切哪怕如断臂求生般残酷的办法生存下去。
一个走路最远的人
从1998年到2008年,连续十年零22天,雷殿生始终徒步走在中国的土地上。2010年11月,他获得吉尼斯世界纪录“世界上徒步旅行距离最远”认证,总行程达81000公里。这是一段了不起的旅程,而最初的出发点却出奇简单。
雷殿生出生在黑龙江一个小山村,父母早逝,功课只念到小学三年级。这些经历让他早早承担了生活的磨难和艰辛。他自言没有读过万卷书,只能以行万里路的方式来丰富自己的人生,就此开始了十年徒步的旅程。而在行走过程中,大自然锤炼了他的意志,同时也让他极大范围地了解到中国的自然生态环境。他曾设想用徒步把五十六个民族地区走遍,最终这个愿望也完成了。环保、民俗考察和探险,是他十年始终坚持的三件事。
没有计划就会面临生存的危机和困难。雷殿生深知这一点。在规划路线的时候,他做了充足的准备。这说来轻松的“准备”二字,花掉了他从1987年到1998年的另一个“十年”时间。那时候,雷殿生甚至连地图都不会看,他先粗略地了解地理,又从历史到民俗,一点点细致地分类研究,把想徒步经过的地方在地图上做标示,穿成线。同时按地图的比例尺,计算公里数,根据自身条件计划每天行走的里程。估算出的总时间正是十年。而最终,他完成梦想所花的时间,仅比十年超出了22天。
除了路程的准备,更多的准备是心理上的。他要说服自己如何面对十年徒步所需的坚持。雷殿生自己做过生意,也在公司打过工,八十年代末的时候已经积累了几十万块钱。为了不给自己留下太多牵挂,他辞掉工作,转手公司,把房子也卖掉了。有人说他是神经病,可他自认为,虽然在那段岁月里,他物质生活上很富足,但精神非常匮乏。
徒步十年,我不是神经病
雷殿生把整条折回贯 穿中国版图的路线分为5部分——黑龙江到海南,广西到云南,青藏高原,新疆到黑龙江,以及黑龙江到港澳。这5个部分按照地理区域自然分布,同时又按照环境恶劣程度阶梯性渐进。
第一阶段,雷殿生从老家黑龙江往南,曲折地穿越了 几个省,经过香港、澳门,一直走到海南岛。这段路程相对较为容易,没有高山、峡谷和沙漠,人群也比较密集。走出来的感受和做准备期是完全不一样的,在这个阶段,雷殿生的首要任务是调整身体和心理的适应能力。一方面,野外生存的技能是在书本上学不到的,实践尤为重要。另一方面,虽他选择了不留任何牵挂地走这条路,但是却难以被世人理解,别人说他是疯子、乞丐、神经病,克服这些干扰并不容易。
离开海南,雷殿生由广西往西,穿越云贵川。他将这段旅程作为去西藏的准备。而这段路程也包含了他最喜欢的风景带,例如蜀南竹海。蜀南竹海位于四川南部宜宾境内,山水、溶洞、湖泊、瀑布聚于一体,一望无际的竹子连川连岭,整整覆盖了500多座山丘。雷殿生走在奇篁异筠之间,看到戴草帽穿布衫的当地人在清澈的湖水中划船捕鱼,一度感叹生活的闲适和悠然。他被环境的美好深深打动,甚至想过就此留下悠然一生。
这之后,雷殿生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走遍青藏高原,这是他徒步的第三个阶段。然后向北,他穿越了新疆的沙漠戈壁,以及包括甘肃省在内的西北地区。新疆北部的喀纳斯,也是雷殿生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他的这段行程中,鲜能见到人迹,从白哈巴到喀纳斯,再到禾木乡,一个人在原始森林里面走,感觉非常清醒冷静。困了就支帐篷睡在野外,渴了就喝额尔齐斯河的水。那时候雷殿生已经四十多岁了,身体条件有所下降,他希望放慢脚步,走相对容易一点的地方。六年以后,他走回家乡,并继续向中国版图的最北和最东进发。他到了黑龙江的源头,漠河北极村。在那里他幸运地看到了冬季极寒之下的北极光。之后他沿着乌苏里江向南,再次进入吉林和辽宁,然后由大连坐船到烟台,进入山东。他沿着沿海相对容易一些的地方走,再次去了港澳台和西沙。最后折返北京,补走了部分没有走过的中原地区。
在这5个阶段完成后,他没有停下。而是瞄准了一个看起来不可能实现的目标——罗布泊。
感谢罗布泊没要我的命
罗布泊这个曾经浩瀚千里的水域,已经变成了四望茫茫的戈壁滩。在这里,天空不见一只飞鸟,没有任何飞禽敢穿越此地。干 四起的大地上,生死三千年的胡杨成片地倒下、枯萎,罗布泊也因此被称为生命的禁区。雷殿生徒步十年,生死一线的情况至少有几十次,而罗布泊的状况是他遇到的最艰险的之一。
2008年10月9日,雷殿生剪掉了十年未打理的一米多长的头发,只身走入罗布泊。
他先后途经三垄沙、黑山口、八一泉、怪石坡、野骆驼湾、土牙、洛瓦寨、湖心、土垠、楼兰古城等地。10月20日,他幸运地拍到了野骆驼。但是按照他所相信的“一报还一报”,作为“代价”的厄运也随之到来。戈壁上刮起了大风,一阵紧似一阵,能见度越来越差,凭经验不能再走了。雷殿生赶紧搭帐篷——与其说是钻进帐篷,不如说是压住帐篷,帐篷被风刮得像破叶子一样,他没心思吃东西,只盼这风快点过去。明天会是什么样根本不知道。
第二天,风还在刮着。只剩下一格电的卫星电话无法打通,水也即将见底。在之后所经历的更加缺水缺食的环境下,雷殿生只能找蚂蚁、蝎子和蛇来吃。没有了水,就喝自己的尿,当尿都没有的时候,只能把手指用刀割开,喝自己的血。无论多么多么艰辛和痛苦,他唯一想的就是活着走出来。
若真的按他所信的“一报还一报”来看,苦难也回馈给了他幸运。他在罗布泊搜集到了很多地质资料的样本,楼兰的陶片,野骆驼粪便,挂在树枝上的驼绒。他把罗布泊里的地形地貌、海拔高度全部记录下来。他走到了楼兰古城,经过了彭加木失踪的区域,也找到了余纯顺遇难的地方,他陪“他们”分别住了一个晚上。
2008年11月8日下午,失联了50多个小时的雷殿生,终于走到营盘古城,出现在媒体和迎接他的朋友们的视野里。雷殿生转回身,朝着能看到自己脚印的来路,虔诚地跪拜。在跪下的那一刻,硬汉雷殿生泪如雨下——这泪在最艰辛的徒步过程中都没有流过,他跪拜父母给了他如此顽强的生命,也跪拜罗布泊没有留下他的生命。
幸福如此简单
罗布泊是一个终点,但也更像另一个起点。
十年徒步走中国使雷殿生受用一生,在路上,他明白了一个人要学会满足,在满足的基础上,去追寻更高的人生境界。在人迹罕至的荒野,他时常假想能找到一张床,喝上一口热水,吃一包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因为有这个目标,就增加了格外的动力。当几天之后他走出荒野,真找到5块钱一晚的小旅店,吃上5块钱一包方便面,再加上一瓶过期的啤酒,一包榨菜,双脚放在温水的盆子里的时候,他感觉人生无比幸福。
幸福,就是设定一个能力范围内的目标,又为实现这个目标付出努力的过程和结果。
正如雷殿生所相信的“因果报应”,付出努力就会有收获和回报,他自称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草根农民,没有文凭也没有文化,通过多年的努力,使自己很满足很幸福。他并不是一个走路机器,在十年的时间里,他始终是是带着思想去走的。
人生来就存在对他人的依赖感,而在大自然中,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和物可以依赖。你必须战胜自己,同时智慧地求生,才 能把自己的潜力发挥出来。雷殿生这辈子最怕的是老鼠和蛇,而恰恰就是老鼠和蛇,作为被他生吃的食物,一度支撑了他的生命。他被毒蛇咬伤之后,用胶带勒住两侧,挤掉黑色的血液,将染毒的肉完全剜掉。
他说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对自己这么狠,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只想求生,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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