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鹤 观

白 鹤 观 观西采风记·二

文/徐建华

白鹤观，不知始建何时，毁废何时。顾村中长者耆老，问观中旧事，莫能名者，不若鸣凤山，庙宇石刻存焉。

今之白鹤观，乃一高阜而已，隆然高凸，有类龟背，阔而圆，方百步。余外家诸舅世居于此，余姨父尝长此校，是故观西不啻吾乡矣。

白鹤观曩为乡校，始设小学、初中。当是时也，彼童子之师，多“半边户”，或“老三届”、“简师”者。彼者身无长物，稚子盈门，老妻自给，往往而是。日则课童子业，耳提面命；退则急趋南亩，靡室劳矣。非今日之学院新进少年也，际遇优渥。平心论之，学问不及，而勤恪、奋毅皆过之。

彼诸生童子，俱为观东、观西农家子弟，多贫窭。有一衣穿十数岁也，兄、姊服毕，弟妹皆次继之，至短褐穿结犹不敢弃之。甚者隆冬有着单衣者。肤皴裂如枯松，面有菜色，然皆明眸善睐，轻捷善动，不似今之多四眼书生也。自幼习稼穑之劳，是必读书亦必专，励志亦必坚。

群童受业白鹤观。风声雨声，弦诵之声，宛若天籁。诸子弟虽无谢家宝树之美资，然足有悬梁囊萤之勤苦。

课毕，群童鱼贯而出。偶有童子以促织、蜈蚣、多足虫为戏。鹤山多虫，野语言之，啮人足者，必俟辨其多足而自愈，余至今犹信也。犹忆总角之时，童子戏有秋千、斗鸡、滚珠、铁环、烟盒、跑电、皮筋、跳房子、抓子、五行棋等。至若暮春三月，则有纸鸢漫天；隆冬腊月，则挤油以取暖。不一而足，今之童子未闻也。

或铃铎响，群童皆作鸟兽散，鱼贯而入。于是满座寂然，群响毕绝，继之以书声。书云：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其童子之谓也！

当是时也，白鹤观学堂凤麟辈出。白鹤观，庶几村塾乡校，何至于此？其风水与？抑学风使然，诸生勤勉乎？但见白鹤观上，清平子弟，朴鲁奋毅，无膏粱之气，有拿云之心，是以晨诵暮省，学问精进。白鹤观上，刺头新松，渐成凌云木矣。

先是，远安中小学堂，凡百余所，后并校至二十余所。白鹤观、徐家庄、五龙等学堂，俱并至十里外旧县亭子山，诸生负箧远学，白鹤观乡校渐废，因之以蛛网丛生，满目萧然矣。

有贾人者，怀多金，租赁学舍，以为鸡鸭之畜。菁菁乐土，渐次狼藉。草立瓦缝，棂破生风，乳鸭自饮于水龙，东犬西吠，鸡鸣不已，禽粪满地。遥想弦诵之声，感慨今昔。学堂兴废，信有时矣。

余下山，顾白鹤观上，蔚然郁秀。当年新松，已为乔木。吾属皆为叹惋。

白鹤观，有山，有林，有土，有蓬径，窗外有骇瞩巨画。观中读书，能知四时，能辨菽麦，能习劳苦。草木荣枯，寒暑易节，稻香蛙鸣，松风寒跫，白鹤观学堂，排闼即可观之，闻之。观东观西百里平畴，麦浪起伏，沮水若带，信画图难足矣。至若丽日中天，师生相与出户，临风远望，言笑盈盈。白鹤观上，自有舞雩清风。

质性自然，抱朴守拙，杏坛授业，亦合此理。

成人可自在，芸窗必寒乎？

丁酉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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