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更迭的牧野之战
根据“夏商周断代工程”的学术研究成果,目前可以确定:商代的始年为公元前1600年,盘庚迁殷为公元前1300年,周代商始年为公元前1046年,商周更迭的牧野之战发生在距今3000余年前。
战 争 背 景
商汤建立商朝后,由于在殷(今安阳)建都达273年,故后世称作“殷”或“殷商”。在殷商时期,据《卜辞》记载,商朝有“王作三师,左、中、右”之说。每次作战可出动3000~5000人,最多时达1.3万多人,这在当时是一个可观的军队数量。在作战中,出现了以车战为主体,步兵与战车协同的作战方式。商朝自其第23位国王武丁死后,逐渐走向衰落;传至第31位国王纣辛时,由于纣王奢侈、残暴、荒淫无度,经牧野之战,商朝军队被周武王统率的大军击败,商朝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周武王姬发画像
周本是渭水中游的一个古老部落,居住于今陕西中部。此地区水草丰盛、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同时民众长于耕种技术,周逐渐发展起来。周在商朝武丁帝时期,还是商朝的诸侯国之一。从周文王姬昌起,周出现一批精明干练、文武兼备的当权人物,如文王、武王、姜尚、周公旦等,国力日强。周文王以具有雄才大略的姜尚为军师,任用一批贤臣,励精图治,大力发展自己的实力,力图摆脱商朝的控制。周文王采取先弱后强、各个击破的方略,兼并了周边的一些小国,削弱商朝的势力,并逐渐使之处于孤立的局面,等待时机,积极准备灭商。
公元前1055年,姬昌出兵伐犬戎(今陕西、甘肃一带)。翌年又以其侵凌邻国之名讨伐密须(今陕西凤翔地区),解除了伐商的后顾之忧。公元前1053年,姬昌出兵东向攻黎(山西省长治市西南);公元前1052年,攻邘(今河南省沁阳市);公元前1051年,攻取了商王宠臣崇侯虎的崇国(今河南嵩县)。这三场战争胜利后,周切断了商朝同西部属国的联系。然后,又迁都到丰(今陕西西安),扩地千里,声威大震。《史记》说:“天下三分,其二归周。”周文王争夺天下共主的雄心和咄咄逼人的东进势头,已经非常明显。商纣王虽被震撼却并未醒悟,仍然沉迷于“酒池”“肉林”“为长夜之饮”,醉生梦死;社会底层对商王朝的统治已经恨之入骨,商王朝的统治因而摇摇欲坠,危在旦夕。
战 争 经 过
周在文王时期虽已相当强盛,有众多诸侯国归附,但鉴于有600多年统治根基的殷商王朝仍有强大实力,文王一生未敢发起与商王争夺政权的战略决战。周文王去世后,儿子姬发继位,即周武王。他继承父志,在姜尚和周公旦辅佐下,继续增强国力和军事力量,广泛联络各路诸侯,继续为灭商进行积极的准备,并迁都镐(今西安西)。
公元前1048年,即周武王继位的第二年,为了观察诸侯在周文王死后的政治态度,检验灭殷商的准备情况,周武王载文王灵位兴师东进,前往孟津(今河南孟津)。据史料记载,当时有800名诸侯不约而同地带兵前来相会,皆认为“纣可伐矣”。武王经过这次观兵得知大多数诸侯已真心归附于他,但顾虑殷商势强,认为伐纣时机尚未成熟,便以“未知天命”为由引兵西归。此次观兵,规模宏大,史称“孟津观兵”。
此时,商纣王已感觉到了周人对自己构成严重威胁,决定先动手伐周。但这一军事行动计划,却因东夷族的反叛而未能实现。东夷族也是华夏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某些族群的祖先就是伏羲后裔黄帝。黄帝的长子少昊(五帝之一),秦人的祖先伯益等出身于东夷,在中国中心的天下观中,东夷和北狄、西戎、南蛮并称四夷。
为平息东夷的反叛,纣王调动部队倾全力向东进攻东夷,结果造成西线兵力极为空虚,也极大地消耗了商朝的国力,虽然最后取得了胜利,却为之付出了亡国的惨重代价。与此同时,商朝内部的矛盾呈现白热化。纣王继续饰过拒谏,肆意胡为,残杀王族重臣比干、囚禁箕子、逼走微子,朝中大臣人人自危。看到时机已经成熟,武王遍告诸侯:“殷有重罪,不可以不毕伐。”决定抓住这一有利时机,乘虚蹈隙,一举灭商。
公元前1046年正月,周武王统率兵车300乘,虎贲(周王近卫军)3000人,甲士4.5万人,自镐京出发,浩浩荡荡东进伐商。同月下旬,周军进抵孟津,与反商的庸、卢、彭、淮、蜀(均居今汉水流域)、羌、微(羌和微均居今渭水流域)、髳(居今山西省平陆南)等部落的部队会合。当时正逢岁星(木星)在东,迎岁星而进,是当时用兵所忌,又值大雨日夜不停,造成汜水河泛滥。为不失战机,武王率周军本部及8个部落军队于正月二十八日由孟津冒雨继续东进,从汜(今河南荥阳境)渡过黄河,兼程北上,至百泉(今河南辉县西北)折而东行,直指商朝都城朝歌(今河南淇县)。沿途向商朝民众宣告:周军不以百姓为敌,是为民除害,以争取商地民众的支持。由于殷商主力军队正在讨伐东夷,周师沿途没有遇到商朝军队抵抗,顺利开进,仅经过6天的行程,便于二月四日拂晓抵达牧野(今河南淇县西南)。
周军进攻的消息传至朝歌,殷商朝廷上下一片惊恐。商纣王无奈之中仓促部署防御。但此时商军主力远在东南地区与淮夷作战,无法立即调回,只好武装大批奴隶与从东夷抓来的战俘,连同守卫国都的商军共约17万人,由纣王亲自率领,开赴牧野迎战周师。
二月五日凌晨,周武王率军布阵完毕,进行庄严誓师。他指责纣王听信宠姬谗言,暴虐忠良百姓,激发从征各诸侯同仇敌忾。武王还向百姓们宣告:“这次起兵,不以百姓为敌。”深受纣王压迫的殷商民众,纷纷表示拥护周军。接着,武王宣布作战的纪律:每前进六七步就要停止取齐,以保持队形;每击刺四五次或六七次,也要停止取齐,以稳住阵脚;勇敢作战,不杀害投降的人;一切规定,将士都要遵行,若不执行,军前正法。
姜尚画像
誓师后,武王下令向商军发起总攻。他先使“师尚父与百夫致师”,即让吕尚率领一部精锐突击部队向商军挑战,以牵制迷惑敌人,并打乱其阵脚。商军中的奴隶和战俘心向武王,早已无心恋战,这时便纷纷起义,阵前倒戈,参与周师与殷商作战。武王乘势以“大卒(主力)冲驰帝纣师”,猛烈冲杀敌军。商军十几万之众顷刻土崩瓦解。纣王见大势已去,于当天晚上仓皇逃回朝歌,登上鹿台自焚而死。
周军乘胜进击,攻占朝歌,灭亡商朝。而后,武王分兵四出,征伐仍忠于商朝的一些诸侯国,彻底肃清了殷商的残余势力。
周武王以不到5万军队完胜统治600多年之殷商17万大军,一举灭亡殷商,致商纣身死国灭。这是以少胜多、以有道征无道的典型战例。殷商灭亡的历史教训,主要可以从政治、军事两个方面进行总结。
殷商灭亡的政治教训
在政治上,周文王姬昌即位之后,继续发扬先王的仁治政策,招贤纳士,发展生产,为灭亡殷商奠定雄厚的国力和人才基础。伯夷、叔齐等一批贤士,大军事家姜尚等纷纷投奔周文王。商纣王本也不是庸碌之辈,《史记·殷本纪》记载:帝辛(即商纣王)“资辩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但他骄横暴虐、刚愎自用、挥霍无度、沉迷于骄奢淫逸的生活,在政治上他排斥忠良,妄杀贤士,重用奸臣,造成诸侯臣属纷纷离叛。
周武王的孟津观兵,给殷商王朝造成了震动。面对不断加重的危机,商王朝的内部矛盾全面爆发。商纣王的叔父比干有圣人之誉,前去劝谏商纣王,商纣王勃然大怒,竟然说:“我听说圣人的心脏有七个孔。”遂命人将比干的胸膛剖开,残忍地挖出比干的心脏。商纣王的另一位叔父箕子看了非常害怕,装疯卖傻以图自保,但还是被商纣王囚禁了起来。商纣王的庶兄微子看到大势已去,就和太师、少师一起逃离了商王室。上述三位仁人的悲惨遭遇,是商王朝人心尽失、分崩离析的标志。周武王在牧野取胜之后进军朝歌,进抵朝歌城下时,商朝贵族早已在郊外等候投降。他们向周武王行大礼,并致贺词说:“这真是天降的喜庆啊。”
殷商灭亡的军事教训
在军事方面,按照克劳塞维茨《战争论》中的观点:军事是政治的继续。政治腐败,必然导致军事上的错误。从军事上看,商纣王的主要错误包括三个方面:麻痹轻敌、不分主次和轻率出战。
周武王的孟津观兵,实际上是一次实力展示和战略试探,通过展示自己的实力,以观察诸侯的反应,以及商纣王的警惕性。这次试探之所以没有演变成实际上的对商王朝的进攻,可能的原因包括:诸侯汇集的力量不足;商王朝担负军政大权的重臣微子、箕子、比干尚在有效运作商朝政权等。这些都使周武王感觉此时进攻商朝,时机尚不成熟,取胜的把握不足。但对于商纣王而言,应该看出周武王有推翻商王朝之心;但很显然,商纣王对形势严重性的判断不够,对周武王足以推翻商王朝统治的实力估计不足。
商纣王也确实准备发兵进攻周武王,但就在此时,发生了东夷叛乱,这就导致商纣王犯下了第二个错误:分不清主次。
军事上的常识是:没有重点就没有战术。体现在战略上就是:没有重点就没有战略。对商纣王而言,东夷叛乱并不是什么新问题。东夷的叛乱在商王朝屡次发生,仅在商纣王统治期间,大规模的征讨就有两次。第一次是从商纣十年九月至十一年七月,第二次是商纣十五年,两次都耗时近一年。但东夷的叛乱顶多只是占地为王,并没有灭亡商王朝的企图和能力。
而周武王的倒商,却是几代人处心积虑的努力,先是韬光养晦向商王朝称臣,献纳珠宝美女;周武王的父亲周文王曾经被商纣王囚禁,被营救出狱后,还割让河洛以西的土地献给商纣王,以骄其志、麻痹其心。到周武王孟津观兵,已经是非常明显的动手信号。
面对周武王进兵和东夷叛乱两个事件,正确判断主要敌人、主要方向,决定商纣王的生死和商王朝的存亡。由于商纣王的自大、刚愎自用,做出的是明显错误的决定,即挥兵征讨非重点敌人东夷,造成西线兵力空虚而亲送给重点敌人周武王以灭殷商的千载良机。
这就导致了商纣王虽然平息了东夷叛乱,周武王的军队却已兵临都城朝歌城下。接下来商纣王犯下了第三个致命的错误:轻率出战。
据考古发现,“殷墟”即殷商古都城遗址。在殷商时期,时人已经学会修筑土城。朝歌既然是存续600多年商王朝的新都城,应该建有城墙,即使不甚坚固,也可作为据守的屏障。如果商纣王一边据城坚守,一边令平定东夷叛乱的军队回师相救,就可令周武王的军队处于内外夹攻的危险境地。商纣王守城的部队虽然由奴隶和战俘构成,军力不强,但攻守对军力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孙子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商纣王的军队虽然力弱,但有17万之众,攻若不足,守或有余。如果这样部署用兵,周武王的近5万军队,即使是虎狼之师,为了避免陷入消耗战,唯一的办法只有撤军以图自保。
已具城市雏形的殷墟遗址
但骄横的商纣王仗着自己的军队有数量优势,选择了出城迎敌。殊不知自己的军队已经心怀异志,不堪一战。如果是守城,忠于商纣王的军官或可监督士兵死战;但对于野战,商纣王的士兵直接与周武王的军队接触,这就为心怀异志的商朝士兵哗变、背叛提供了天赐良机。于是商纣王17万人的军队在周武王不足5万人的军队进攻下土崩瓦解,商纣王自己也落得自焚身亡。
反观周朝的崛起,正与之相反。首先,修明政治,吸纳贤士,发展生产,增强国力;同时韬光养晦,创造有利于己而不利于敌的政治、经济、军事态势。其次,通过客观分析自身实力,正确选择用兵时机。在力量不足、时机未到时,隐忍以待;在力量增强、机会到来时,果断出击。第三,在作战指挥上,始终注重保持队形的严整,不给敌人以可乘之隙。战斗过程中,周武王以姜尚率领的战斗力较强的先锋部队从正面冲击商军,大多由奴隶和战俘构成的商军刚交战就溃败,纷纷倒戈;周武王不失时机地投入主力,猛烈突击敌阵,从而完全打乱了商军的阵势,以少胜多,取得了作战胜利并一举奠定了周王朝的基业。
文章来源:《文史天地》第283期
责任编辑/卢 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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