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仙湖，永远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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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 浴仙湖断想 作者 莫献超 ）

浴仙湖

现在，在砚山提起浴仙湖，摇头的人多，叹息的人更多，大家唏嘘不已，心间隐隐作痛。浴仙湖，曾经风光旖旎，纤尘不染，湖面波光粼粼，水中渔船悠悠，岛上绿树红花，四野翠色欲滴，加上天光云影，百鸟合鸣，牧童晚归，好一幅山水田园画卷……

家住接音坡的初中同学盛情相邀去过“三月三”，又一次走进浴仙湖。站在湖堤，脚下是龟裂的红土地，湖区被急功近利的人们开垦成为耕地，星星点点的，都是庄稼。最低处，一字排开的是钓鱼的渔翁，听说鱼多，很多渔翁蜂拥而至。我想，更多的人并不是冲着鱼来的，而是冲着“浴仙湖又有水了”来的。

站在湖区，大家情不自禁把时光拉扯到1992年3月底那个充满欢笑的日子——

读初二的我们，一个个像玉米棒子一样插在东风牌大货车上，来到浴仙湖春游野炊。同学们嘻嘻哈哈坐上铁皮船，先到大、小珍珠岛观光，再到鲤鱼岛野炊踏青，很多同学，包括我都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水，第一次坐船，第一次登岛，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激动和喜悦。坐船的时候，青春年少的同学们纷纷伸出白嫩红润的小手，放在船舷边，放进清澈、纯净的湖水里，卷起一路路洁白的水花，荡起一圈圈碧玉似的涟漪，跳跃在青春激越的记忆里。胆大的女同学，捧起一捧圣洁的湖水，作亲吻状，轻轻拍打在红云朵朵的脸颊。几个同学一起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仿佛眼前还是那碧波万顷的浴仙湖。真想爬上小珍珠岛，去看看当年的州委书记戴光禄题写的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是否还在那个石头上闪耀着光辉。

那一次春游踏青，留在记忆深处的，除了浴仙湖的清冽圣洁、碧绿醉人，还有那几个调皮的少年。“花嘴”彭兴周约不会游泳的王和绍，用泥巴堵住当地渔民废弃独木舟的漏洞，推入水中，坐船出去悠哉。刚到深水区，堵漏的泥巴被湖水冲刷掉了，湖水喷涌而出，王和绍手忙脚乱向外排水，彭兴周六神无主忙掉头，独木舟尚未掉头，两个人已经双双落入湖中。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王和绍不会游泳，只见他们一会儿浮上来，一会儿又沉下去，来来回回几次，班主任沈光和老师和副班主任高自山老师见势不妙，连衣服都没脱就跳进湖里，沈光和老师那件常年不离身的红背心，被王和绍抓个正着，背心都撕烂成了汗衫。另一个同学李忠，偷偷解开铁皮船的锚绳，一个人坐上铁皮船“出海打鱼”，清清的湖水荡着铁皮船越荡越远，忙着生火野炊的师生都没注意他的远去，最后清点人数发现他和送同学上岛的铁皮船不见了，把带队领导吓得不轻，协调快艇在湖里搜索，最后在接音坡那面找到了两眼惊恐、嘴唇发紫、双脚哆嗦的他。

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浴仙湖，湖光山色，相互映照，山因水青，水为山秀，美不胜收。这样的地方有诗意，有故事，更应该有传说，于是，传说出来了。

相传浴仙湖是专门供七仙女沐浴的。一天，七仙女又下凡沐浴。为避免被凡人窥探，她们在湖上布了一扇缀有鲤鱼图案的华丽屏风，之后便在湖水中尽情嬉戏。浴仙湖的湖光山色让她们流连忘返，清冽的湖水洗去了她们的烦恼和忧愁。玩兴正浓之际，哧哧的笑声惊动了湖中的鱼族，鲸鱼和鲤鱼浮上湖面，想越过神秘的屏风一看究竟。而湖边居住的三兄弟，也被仙女们的笑声所吸引，正想透过屏风一睹仙颜。正在这个时候，天上突然传来王母娘娘的一声怒斥和一道电闪雷鸣，受到惊吓的七仙女飞走了，慌乱中竟将随身携带的两颗珍珠和那道屏风遗落在湖中。鲸鱼和鲤鱼也因遁逃不及滞留湖面，遂变成今日的大珍珠、小珍珠、鲤鱼、鲸鱼四岛及水上屏风。而那三兄弟被吓，各分西东，成了今天的海子边、新塘和接音坡三个寨子的祖先。

就像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创世纪神话一样，一开始的传说都是用来解释世界的。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冠之以“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传说故事也就顺理成章地鸣锣开道了。但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了，还杜撰出一个所谓浴仙湖的传说，我看人们也只把它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蹩脚的传说，仅凭只言片语，一鳞半爪去猜想、去杜撰，用“山水+传说+民俗”的老套路去开发旅游业，却把海子边的名声搞倒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很多人流连浴仙湖的美景，却害怕沾惹海子边的恶名。

后来，浴仙湖的旅游迷梦褪去，那山那水，依然风光无限。水鸟绕岛飞，渔舟波上行，浅滩鸭嬉戏，岸边走牛群的田园风光令人向往。新塘苗族踩花山、接音坡壮族过三月三、海子边彝族过火把节，让浴仙湖更加摇曳多姿；花间对歌、篝火跳弦、月下絮语，领略不尽的是浴仙湖的风情。浴仙湖成了人们消夏避暑的好去处。

当年我在维摩教书，盛夏，总要去海子边。一个猛子扎进清凉的浴仙湖，令人振奋，催人警醒，让人畅快，顿时全身舒泰，痛快淋漓。曾经和几个要好的同事密谋过一件大事：邀约十来个志趣相投的老师一起申请调动到海子边小学，教书育人之余，泛舟湖上，煮酒品茗，谈经论道，修身养性，醉心于琴棋书画，流连于湖光山色，且不美哉！只可惜，现实比我还骨感，终未能如愿。现在，看着湖区星星点点的庄稼，悲愤之情油然而生，伤时感怀却无能无力，只差呼天抢地，顿足擂胸。碧波万顷的时候，我们赞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现在，面对干涸的湖底，我们感慨大自然的神秘莫测，真是沧海桑田，人间巨变。

浴仙湖万顷碧波人间蒸发，引起议论无数。有的把湖水消逝归罪于砚平高速公路的修建，说当年炸炮震动了湖底的地质结构；有的说是受2005年发生的有感级地震影响；有的认为罪魁祸首是2009年至2013年百年一遇的四年连旱；迷信的干脆说，龙脉不在了，风水被破坏了，龙飞走了。在我看来，万顷碧波人间蒸发，既有天灾因素，也是人祸在作祟。不注意环境保护，没有像珍视自己的眼睛一样珍视浴仙湖，大自然理所应当甩人类一个响亮的耳光。

翻开《文化文山·砚山》，我逐字逐句阅读《消失在苍茫的远山》那通篇饱含忧伤的文字，感慨造化弄人，更感慨自然力量的不可预见。文中深情地写到：“浴仙湖，曾缔造神奇的传说，让每一个聆听者神思遐想；浴仙湖，曾与群山相依相伴，铸造一个人间仙境；浴仙湖，曾滋养千万过客，繁华一方水土。”让人不忍心去阅读、不忍心去思想、不忍心去回首。

昨天的太阳晒不干今天的衣服，不放开紧紧拥抱昨天的双手，拿什么来拥抱美好灿烂的明天。我坚信这世上真有海枯石烂，真有地老天荒，我不想为浴仙湖写一曲挽歌。“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给自然留下更多修复空间，给农业留下更多良田，给子孙后代留下天蓝、地绿、水净的美好家园。”写入了党的十八大报告，生态文明建设纳入“五位一体”格局。我相信，那风光旖旎，纤尘不染，湖面波光粼粼，水中渔船悠悠，岛上绿树红花，四野翠色欲滴，天光云影，百鸟合鸣，牧童晚归的浴仙湖，一定回来，一定还在。

这，绝不是浴仙湖的挽歌。

（摘自 《山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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