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木林:关于提升库布其沙漠治理成效之我见

关于提升库布其沙漠治理成效之我见

达木林

杭锦人几十年治理库布其大沙的经验和成果,经各主流媒体集中报导,已经引起世人的广泛关注。“库布其模式”、“库布其现象”、“库布其经验”和“穿沙精神”等也开始成为杭锦旗乃致全鄂尔多斯可以拿得出手的地区名片之一。近日在中国生态文明论坛上,库布其沙漠亿利生态示范区被生态环境部命名为“绿水青山金山银山”实践创新基地。这是对杭锦旗防沙治沙工作的高度评价和充分肯定。我作为杭锦旗治理库布其沙漠的一个参与者、见证者,感到非常自豪。

我涉足库布其沙漠,始于1982年。那一年我和另一名年轻干部被派到旗里最偏远的赛音乌素苏木,宣传中央关于农村工作的第一个1号文件。那是我第一次深入库布其沙漠腹地。第一个感觉就是如同掉进了无边的沙海,无路可走,更遑论用电,消息闭塞,与世隔绝。当地好多牧民从未出过远门,不知道汽车、电灯为何物。从牧户到苏木的机关及学校,烧饭取暖都在用沙蒿羊粪,从来不知道烧煤。沙蒿用量大,越掏越少。苏木所在地周围,方圆五公里全部沙化,每栋办公室或教室都被流沙分隔包围,情势十分恐怖。返回旗里,我找时任旗畜牧局领导,建议给赛音乌素苏木安排一点种草经费,想用这个钱拉几车炭,解决学校、苏木机关的烧饭取暖问题,停止掏沙蒿。畜牧局领导回答:“我们的种草经费是专款专用,不得挪作他用”。这个答复很原则,无可挑剔。当年我任旗民族宗教事务局副局长,经一把手同意,从民族地区补助款内拿出一部分给赛音乌素学校卸了两车炭。就这样一点变化,两三年后,周围的植被完全恢复,隆起的沙子也不见了。从此,苏木机关和学校想尽一切办法每年拉几车炭,禁住了掏沙蒿。就在那年全国人大第四次会议号召开展全民义务植树运动,我们要求牧民每家每户都种了些树,结果都被沙埋不说,还拉住一堆沙威胁住房,从此明白小打小闹,在库布其沙漠里是无济于事的。1986年-1988年我任旗畜牧局局长。在这个期间我与当年的林业局和扶贫办领导商量,在阿门其日格、阿尔斯楞图、巴音布拉格、图古日格等苏木沙化严重地区围了几处大围栏,得到很好的效果。其中给库布其沙里的图古日格四大队围封了5000亩围栏。以前这里寸草不生,牧户饲喂一两匹坐骑和少量羔羊的饲草,每年还得从当时的杭锦淖尔乡、独贵塔拉乡调运。自从有了这5000亩围栏后,解决了饲草,全大队所有牧户不缺草了。1991年-2000年我任旗委副书记,一直分管农村牧区工作,并一直联系沙区四个苏木。在这期间为了治理库布其沙漠,改变提升沙区牧民的生存环境和生活质量,也费了一些功夫。从1992年开始,围绕修建穿沙公路,在旗委的统筹部署下,我主持成立了“治沙公司”和“库布其沙漠生态试验站”;责成交通局勘测线路,做前期工作;1995年-1996年在图古日格、巴音乌素地区大面积推广芦草种植;1997年游说伊泰、伊化、亿利等大企业,请求他们支持参与穿沙公路建设和治沙,当时那些企业都有所支持。尤其是亿利、伊泰两家大企业参与的时间更长,支持的力度更大。还有一些外地企业,如北京的天兰公司等入驻杭锦旗搞了几年建设,中途由于资金原因撤走了。

为了加快治理库布其的步伐,早日修通穿沙公路,旗里从上世纪90年代初就动员全旗各行各业、各族干部群众积极参与治沙,每年表彰奖励一批治沙能人,有力地推动了全旗防沙治沙工作。郝色登、额日定格日勒、敖腾达来、那吉仁太、袁文忠、吉日嘎拉等就是当年涌现出来的治沙能人。他们在当时起了很好的示范带动作用,治理库布其沙漠他们功不可没。旗人武部的万亩林、原图古日格苏木道劳乌素的5000亩治沙林、生态试验站的8万亩治沙林、新华书店退休职工宝音格日勒的2万亩治沙林、全国林业劳模乌日更达来的1.1万亩治沙林等,都是那个年代的产物。还应该上溯到上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旗里建设库布其沙漠锁边林工程,开发牧干渠治理沙漠工程等,汇入国家的“三北”防护林体系,收效很好,一直到现在还在发挥着生态效益。应该说,今天的库布其治沙的业绩是杭锦人几十年来,从点到面铺展绿色,一步一个脚印,累积而成的。

今天,库布其沙漠以其治理成就名扬海内外。我在欣喜之余,也时常憧憬着库布其沙漠治理和开发利用的未来途径。我相信好多人,包括普通牧民也在想这个问题。巩固提升库布其沙漠几十年来的治理成果,自然地摆在了杭锦人面前。笔者作为杭锦旗老一茬治沙人之一,在这个时候不得不说两句肺腑之言。库布其沙漠像一张白纸,容易绘就各式各样的美好蓝图,看我们选择哪一种来描绘。我的初步想法是,要把库布其的已治理区域,尤其是实施人口退出后的自然恢复区重新规划、重新定位,用全新的理念管理和利用这一大片土地。这片土地经我们杭锦人几十年治理,草原生态已具备一定的承载能力,大漠景观也越来越吸引世人的关注。如果科学规划,合理利用,杭锦人在这片土地上还有可能创造出更大的辉煌。

库布其沙漠被治理的范围相当大,其中转移人口自然恢复区包括原巴音恩格苏木四大队全部、一大队大部分地区、原呼和木独苏木五、六、七大队、伊和乌素四、五大队、六大队、摩林河以东地区、原赛乌素苏木全部、原巴音乌素苏木一、二、三大队全部加起来共有6545平方公里。仅这一片就比毗邻的伊金霍洛旗全旗总土地面积5600平方公里还多945平方公里,是东胜区2512平方公里的1.3倍。但这全属于市、旗三区规划中的禁止开发范围,一直不投入不建设。笔者认为这么大面积的集中连片土地就因为是禁止开发区,不分青红皂白,永远不考虑投入建设不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这个地区不适合搞土地开发、不适合养小畜,但搞沙漠旅游可能是独一无二的。以发展旅游业为主的前提下,以游牧形式散放一部分土种牛和适当数量的马、骆驼对当地的生态环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沙生植物纯粹不让草食动物适当啃食或踩踏,不利于它的复状与更新。逐渐恢复蒙古族游牧文化,对提升库布其地区的生产生活文化品位,有重要的意义。游牧文化是一种生产生活方式,它的精髓是遵循自然规律,为保持水、草、畜的生态平衡,通过游牧形式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存。我以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在特定地区恢复和创新游牧文化,符合库布其沙漠生态治理和开发旅游资源的需要。

保护沙区生态和保护蒙古民族传统游牧文化同等重要,在某种意义上有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作用。我们有库布其沙漠这么大的畜牧业和旅游业的发展空间,涉及到的牧户数量也并不多,完全有条件打造一处蒙古族游牧文化保护传承基地。这样的发展思路,有利于保护传承民族文化遗产和繁荣发展蒙古民族语言文字、有利于扩大就业和改善民生、有利于库布其生态环境的有效保护与草牧场资源的永续利用。为了巩固库布其沙漠的治理成果,合理利用库布其草牧场资源和旅游资源,我们围绕库布其今后的保护、建设、发展模式,还需要做很多工作。

从地形地貌或地理位置上看,杭锦旗境内的库布其沙漠,大致可分为四大块。从北往南,在特大沙梁以北,南北宽大约20公里、东西长240余公里,靠近黄河冲积平原的平缓沙带,那里有条件利用黄河水搞生态。那是第一块区域。其次,将东西绵亘200多公里的雄伟壮观的特大沙梁地带可作为大漠奇观加以保护。这里多处有响沙。沙山连绵,和黄河北岸的乌拉山、二郎山遥相互应,甚是壮观。那是第二块区域。在特大沙梁南侧有一条3-5公里宽,疑似古河床的东西狭长地带,土壤、植被和地下水条件较好,可以作为牧民常年定居的新牧区建设用地和防护林、饲料林、景观林基地,逐步配套水、电、路、讯等基础设施。这条狭长断裂带,东自毛布拉格孔兑,西至新修的242国道,大约100余公里。其中没被流沙阻隔的地段有90公里左右。当地人叫这里为宝格特,意思就是旧杂草较多的地方。自东至西从毛布拉格孔兑开始,在原图古日格苏木境内有叫阿都亥、布日嘎森布隆、哈达图、都利苏、亚西勒图等地、原赛音乌素境内有呼和沙拉、苏利敖包,孔都伦查干、敖楞哈日、扎日格乌素、努候图、布日图、塔那图、散扎敏阿麻、查干布拉格、准昂岗、巴润昂岗等地。这一条状地带,地势平缓,植被条件较好,适合修路上电,布村落。如果每5公里左右建一处10-20户规模的牧民新村,可建20-30个新村,可以容纳2000-3000户、8000-10000人。这将自然成为牧民定居点或游客接待点。从长远考虑,这样安排比动员牧民进城更有意义。那是第三块区域。再往南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海了。把这块可以规划为蒙古族游牧区域暨游牧文化旅游风情区域,让当地牧民在这一区域以游牧形式散养适当数量的牛、马和骆驼,并开发旅游业。那是第四块区域。

牧民定居点应成为开发库布其、利用库布其、保护库布其、建设库布其的前沿阵地,也应该是整个沙区的门面。居民点上的每家每户都应具备接待一两辆小车游客的食宿条件,并能提供一些坐骑。还应具备鲜奶鲜肉的供应条件。一个居民点平均居住15户人家,每户饲养2匹马或2峰骆驼,15户就是30匹或30峰,能接待一般规模的旅游团体。遇到大型旅游团体则可以联村接待。游牧文化风情园畜牧业生产的主战场,蒙古民族传统文化的保留区,在那里随处能见到雪白的蒙古包,膘肥体壮的牛马驼群,游客们在那里可以体验游牧生活,能住上蒙古包,吃上蒙餐,听上古如歌,参加上鄂尔多斯婚礼,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一次旅游?必能使人终身难忘。

以上所说的150公里狭长地带若有朝一日通路通电,布上20-30个现代化的牧民居民点,也许每一个点将必定成为游客游览库布其沙漠风情的第一站。游客们以此为起点,骑马、骑牛、骑骆驼或徒步走进库布其,可观光大漠奇观。往北穿过大漠,还可以游览水生态景观,领略杭锦大地天人合一的美景。往南走,可融入浩瀚的游牧文化风情园。几大景区各有特色,面积又那么大,全国少有,肯定会吸引更多的游客。

思路决定出路。只要规划好、设计好、协调好、宣传好,这件事一定会成功,也会得到上级领导和当地牧民的支持。近几年我曾与沙区一些干部和牧民探讨过此事,他们非常赞同在库布其沙漠发展旅游业和恢复游牧文化的设想,只是苦于没有人挑头组织,一家一户又无能为力。如果政府出面组织规划、筹资投入,响应者必定众多。当前,库布其沙漠开发治理处在又一个新阶段,我们很需要继承和弘扬“穿沙精神”的尊重科学、尊重自然前提下的敢想、敢闯、敢冒风险和苦干加巧干的精髓。连想都不敢想,怎么会有成功的可能?我将自己几十年来和库布其沙漠打交道的过程做了一些反思,对今后库布其沙漠的进一步治理开发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抑或有助引发大家更好的思路,望关注和热爱库布其沙漠建设的同志们参考。

(本文作者为原杭锦旗人大主任,杭锦旗革命老区建设促进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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