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见:刘禹锡传》第三章赤心官吏与社稷大业

任见:刘禹锡

第三章 赤心官吏与社稷大业

王叔文主决断,王伾主管往来传授,韦执谊负责文诰,刘禹锡、柳宗元等人采听外事、谋议唱和的全新朝廷机构已然形成。

王叔文特别器重刘禹锡和柳宗元,常引刘禹锡及柳宗元入禁中,与之图议,而言无不从。

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形成了革新集团的核心人物,朝野上下号为“二王、刘、柳”。

07 东宫绸缪

刘禹锡的交游愈来愈广泛。

柳宗元的政治观点跟刘禹锡一致,自然友谊深厚。韩愈属于保守人士,虽说观点多有相左之处,但刘禹锡觉得韩愈性格比较稳健,主动与他保持友谊。

元稹、白居易和刘禹锡也有交往。

元稹年轻,入仕时间和刘禹锡差不多。白居易得中进士晚刘禹锡七个年头,但他们的年龄一般大小。

韦执谊同他们也是好朋友。韦执谊是韦夏卿的堂弟,时职吏部郎中。

韦执谊的学术朋友陆质,研究经学,有些成果,撰写有著作《春秋微旨》、《春秋集传纂例》、《春秋集传辨疑》三部曲,自成一家之言,当时颇有影响。

刘禹锡和柳宗元于诗文、表章之余还研讨、辨析陆质的学术观点,走在一般士大夫前面。

刘禹锡的另一好友是王叔文。

早在贞元十一年,刘禹锡试过吏部取士科,被授予太子校书时,他们就是交谊深厚的政治同道了。

王叔文出身微贱,曾任苏州司功参军,后被召入翰林院,因擅长围棋,被选为太子李诵的侍娱之一。

算起来,刘禹锡跟王叔文的友好交往已有八载。

刘禹锡知道王叔文是具有政治才能的。

韩愈看不顺眼王叔文,认为他寒门庶族出身,根基本来软弱,还光想操心社稷大事,很不合适,上朝下朝路遇了,王叔文主动招呼韩愈,韩愈也不愿搭理。

韩愈甚至对刘禹锡的政治观点也时有微词。但这些不影响刘禹锡尊重年长于己的韩愈,也不妨碍看重实质本领的刘禹锡同王叔文交厚。

当时之世,虽不能说君暗臣佞,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阉竖、强藩再加奸僚,为数确乎不少。

阉宦权柄在握,强藩重兵在拥,尽管朝中元老重臣也不乏忠贞之辈,但多年累积的弊政,实非数人之力所能去除。

校书郎白居易这样形容长安险恶的政治空气:“人家不敢欢宴,朝士不敢过从。”从民间到朝堂,莫说欢宴,连打招呼聊天都得小心了。

最让百姓吃罪的是“宫市”,宫中到市面上采办东西。起初是低价强买,劣物置换,像白居易在诗歌《卖炭翁》所述,以宫中破烂物品“系向牛头充炭直”,后来干脆“白望”——看中便白白拿走。

早时,宫中物品由京兆官吏代办,后来权力全都归了宦官。那些被称为中官的阉党,自认非常高贵,不想亲身行动,他们雇人在长安市上选择、攫取。

每天只要开市,朱雀大街东市西市场开市交易,着黄衫,跨花马,脑满肠肥的领头宦官就出现了,马屁股后头紧随十多个随从,一律地黑幞头加白衫子。

前前后后,大群身穿杂色衣衫的人,来回奔突,这些人是宦官们雇来的走狗。

据说宦官中专事上市抢夺的宫市使招雇了几百个专事张望抢夺的市井青皮无赖,号称“白望”队,就是这些身穿杂色衣衫的品种。

黄衫胖子策马游走,走狗们高喊着“圣命!圣命!”分头冲向各家商行、门面,伸手随便抓取看中的货物,装进大口袋里,转身就走。

走狗们所过之处,一街两行落花流水。

各商号的老板或者伙计,也被“训练”成了,远远望见黄衫子和走狗们的影子,不管交易进行到何种地步,纷纷惊慌失措地上起门板,哪怕没有结账,哪怕贵重的金簪子掉在外面都不敢反身再要了。

别说褐衫麻鞋的小百姓了,戴着毡帽的胡商,裹着宽大头巾的西域商人对宫市也一样害怕。

害民已极的,还有被称为“五坊小儿”的宦官,设局讹诈,无恶不作。

大明宫东边,建有五个动物饲养场,谓之五坊,饲养有犬、鹰、雕、鹞、鹘五种猛兽恶禽,供宫内狩猎之用。饲养场的宦官,包括他们雇佣的大批走狗,以贡奉宫廷、用作饲料为名,在长安城内外张网捕鸟。

事实上他们不是捕鸟的,他们把网张在人家门口,不让人出入,罩在井口上,不让人打水,借此勒索钱财。

他们到饭铺吃饭从不给钱,但有纤毫侍候照应不周,店家就会被打得鼻青脸肿。

有个老板似乎觉得自己有后台,在五坊小儿酒足饭饱之后,请其付账。

恶狗说没钱,留下一筐蛇:“这个抵押给你吧。先说好,这是宫里的蛇,你得好生喂它,下次老子来要看见这蛇瘦了,把你他妈的给我打成蛇!”

这个老板怎敢胡乱留下宫里的蛇呢,好说歹说不行,直到倒找了钱,蛇筐才给带走……

百姓吃尽了宦官的苦头,无处诉苦申冤,只能打脱牙齿和血吞进肚里。

长安官吏中,老迈平庸之辈,少才无胆,正经事不敢进谏,有志革除弊政,如刘禹锡、王叔文、柳宗元、韦执谊者,遇上“耐谏”的老皇上,也只好悠着点。

东宫里,太子李诵很早便为朝廷担忧,然身为王储,操心太多有时候反会让父皇起疑。

有天李诵与侍读学士们聚谈,有人数说宫市扰民,五坊小儿害民情形。

李诵是初次听到此类情形,愤然作色道:“区区中官,竟然如此嚣张,来日面圣,必当告发此辈。”

众人交口称赞,还有人就如何奏报出言献策。

王叔文却只在品茶沉思,一言不发。

待众学士散去,李诵留住王叔文问道:“王君今日何故,但只品茶,不发一语?往常论及国事,可是意气风发啊。”

王叔文的回答却让李诵几乎出了一身冷汗:“太子侍奉皇上,奏问衣食安稳之外,不应该再有其他的事情。陛下在位多年,太子年已不惑,倘若小人乘机离间,陛下以为太子急于皇位,收揽臣僚人心,太子将如何洗清自己?武后朝,来俊臣诬告睿宗,明皇朝,李林甫中伤肃宗,都是前车之鉴呀。”

李诵仰面思之,俯首称是:“非常感谢,非常感谢。若非先生,何处闻得真言。”

此后,李诵凡有要事便找王叔文请教。

王叔文得便,又悄悄地对李诵说:“本朝自安史之乱以来,历四十载,积弊与日俱深,早晚危及国本。在朝高官显要,均系陛下旧臣,且多为老迈庸碌之辈,不足以倚重,当拣选当世少年才俊位卑者,共图来日大业。”

李诵非常信任王叔文,遂密使王叔文察访人选。

王叔文当先想到共商大事的人就是刘禹锡。

刘禹锡与王叔文、柳宗元等人得空便在一起交流看法,互相切磋,友谊日渐深厚,成了生死之交,难免引起朝中同僚的疑忌。

韩愈为人持重,观念保守,但跟一般赤心官吏一样抱有责任意识,同情民生疾苦。

年关将近的时候,韩愈上了一封表章,直谏宫市的弊端,称曰年节临近,民间日子尤为艰难,请求朝廷罢除宫市,减轻百姓负担。

韩愈清楚德宗近来多有猜忌,知道婉转规劝方能济事,直言不讳反会招祸,但禾苗枯萎、人畜倒毙、税吏怒喝鞭挞、农民拆屋卖瓦的种种惨状使他难以平静——

臣伏以今年以来,京畿各县夏逢亢旱。秋又早霜。田种所收,十不存一。陛下恩逾慈母,仁过春阳……

臣窃见陛下怜念黎元。同于赤子:至或犯法当戮,犹且宽而宥之,况此无辜之人,岂有知而不救……

韩愈在辛酸中一气呵成《论天旱人饥状》和《谏宫市扰民状》,次日上朝,一并奏上。

没承想,奏疏上去,贬诏下来。韩愈立马被贬为连州阳山县令。

老韩对此番遭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便怀疑是刘禹锡和柳宗元那儿出了问题。

东市有家酒楼叫醉仙阁,门面不大,内廷倒非常宽敞,雅座也十分僻静,韩愈和刘禹锡、柳宗元曾经在那里饮酒聊天。

聊到时局的当儿,韩愈叹说:“天若浑浊无光,万物凋残;君若昏庸无道,万民受难。”

韩愈怀疑遭贬是自己的此类过激言辞给泄露了出去。

当时话一出口,就就后悔了。但回忆一下,刘禹锡和柳宗元的言辞尤为过激啊。差不多近乎邪说了。“上苍之状不可更易,人君之意却可改变。所谓天,无非草木禽兽一类,岂能闻得人言?凡事还在于人为。”

在御史台,韩愈跟刘禹锡、柳宗元平素言谈无甚避讳,莫非刘柳二人言语不慎,泄露了,为皇上所闻,加之其他奸佞谗言,故而龙颜震怒?

刘柳二人都是我老韩的好朋友,他们又都是当世才俊,果真如此疏忽吗?

韩愈启程之际,舍妹尚在病中,皇命催迫,百般恳请缓行,也未获得应允。

实际上,韩愈的疑猜是没有根据的。

刘禹锡和柳宗元为人交友,一向正直,没有掩人以自售,近名以冒进,不会欺谩于言说,沓贪于求取,未尝狎比其琐细,媒孽其僚友,不曾矫激以买直,漏言于咨诹。

刘禹锡和柳宗元不仅没有危害韩愈,在送行之际,还极尽惋惜。

得到韩愈贬官的突然消息时,刘禹锡和柳宗元又惊又愤,对今后的局势充满忧虑。

过了一段时间,王叔文物色好了一些人选,向李诵汇报。

这天,太子约翰林院士子们喝茶,数巡之后,太子发现王叔文好像有话要说,便挥手让众人退下,最后止余王叔文和太子的另一密友王伾。

王伾是从杭州被召入翰林院的,书法很好,被选入东宫陪伴太子。二王与太子话语投机,情谊日深一日。

李诵急切相问:“先生有事告知?”

王叔文压低声音道:“特禀太子,近日所访甚见成效,已有数人可以借重。”

“快快讲来。”李诵催促。

“一为河南洛阳人,姓刘,名禹锡,字梦得;一为河东解县人,姓柳,名宗元,字子厚,系禹锡好友,同任监察御史;一为前吏部侍郎吕渭之子,河中人吕温字化光,现为左拾遗。这三个都是博学多闻,才识卓异且胸怀大志之人。禹锡尤为出众,曾任淮南节度使杜佑之掌书记,随其征讨徐州叛军。另外,柳宗元有位中表亲,名韩泰,现任户部郎中,闻说通晓兵事,亦堪为用。”

听得汇报,李诵眼中射出惊喜的光芒,忽然道:“吏部郎中韦执谊,通晓政事,练达有才。也可延揽重用。”

“哦……”王叔文说,“便是那位与裴延龄、韦渠牟一同出入宫中,大受皇上恩宠的翰林韦学士吗?”

裴延龄、韦渠牟都是臭名昭著的奸佞之臣。名相陆贽就是被裴延龄诋毁惨遭贬官的。

李诵见王叔文面有鄙夷之色,辩白道:“韦执谊平素还是遵循正道,不肯为恶的。他不曾干预政务,只是因为文才出众为父皇所赏识。”

王叔文思忖,多一位知名才俊毕竟于事有益,便应承道:“也好,也好。”

不久,逢德宗诞庆,太子贡献佛像一尊,让韦执谊配作《画像赞》,借机会让韦执谊和王叔文结交。

李诵专意向韦执谊介绍王叔文,说:“学士交往便知,王待诏可是个伟人啊。”

随后,由韦执谊介绍,王叔文又陆续结交了前宰相韩滉的侄子韩晔、汉中王李瑀的孙子李景俭等。随后,刘禹锡又引荐郑县尉程异,柳宗元又引荐侍御史凌准……

研究春秋史的大学问家陆淳,思辨深入,论断大胆,认为孔子所遵并非周礼,而是夏礼,石破天惊,名噪一时,他也进了圈子。

太子李诵周围这十多个人,有的通晓政事,有的文才超群,有的熟知兵事,都堪称一时俊杰。尤其是老先生陆淳的加入,更使诸人喜出望外,信心倍增。

结党密谋的人,总是十二万分的谨慎,外加十二万分的敏感,稍有风吹草动,便疑心顿起,坐卧不安。

这日,沉闷的御史台中,刘禹锡收拾笔砚,预备收班,王叔文的仆人飞步赶来递上名刺说:“王待诏有请先生。”

刘禹锡备马出门,很快到了翰林院。

王叔文正在焦灼烦躁地来回踱步,一见刘禹锡,他便急切地发问:“梦得你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刘禹锡说:“不曾听到什么消息啊。”

“有人密报,左补阙张正一诽谤我等结党,你竟不曾听闻?”

刘禹锡怔忪道:“张正一?张正一……”

08 冷菊幽径

刘禹锡好像想起了张正一这个人。

那天,刘禹锡和同僚吕温、程异在平康坊一处幽静素雅的茶馆“桃红馆”聚饮,言语激进,忘了顾忌——

吕温为程异斟了一杯酒,道:“钱粮为天下之本,程员外处事勤勉,又精于理财,请饮此杯,不负知遇之恩。待太子即位治国,上倚王韦二公辅佐,下就要靠我等尽力了。”

程异一听,庄重接道:“王公、梦得,引荐之恩,岂能轻易相忘?即使性命悠关,亦当义不容辞!”

吕温说:“朝局不定,世事难料,愿我等永结同心,生死不改初衷。”

程异愈发激动地霍然起立,望空一拜,道:“苍天在上,煌煌可鉴,我程某若有负于恩人挚友,人神共灭,不得善终!”

刘禹锡忙扶他坐下,说:“有心便可,何必如此。”

说时却听得歌妓的一曲《杨柳枝》早已完了,邻桌几位文士模样的人在互相恭维中忽然道出“王叔文”三字,旋即话音低了下去。

结账后,告辞时询问“桃红馆”的老鸨,方知邻桌作东的人叫张正一,在职左补阙,近日宴请朋友,已来两三回啦。

刘禹锡回忆了这件事情,对王叔文说:“张正一请人吃酒,是因为新近召入朝廷,他毕竟是个文士,尚不至于广泛结交,乱发言论吧?”

“张正一原是以上书被皇上召纳的。他们提到在下之名时便压低声音,可见心里有鬼。我等中虽已人才济济,可惜手中尚缺权柄。若为奸人陷害,岂不遗恨千古?此事韦郎中已知。必须先发制人。”

刘禹锡听了,沉默下来。一会儿又说:“仅是听到称说姓名就疑人偷斧,对人下手,传扬出去,于我辈声誉,百害而无一利呀。”

王叔文道:“皇上对文臣一向多有猜忌,况乎往昔结党惹祸之事屡见不鲜,即使无伤,也需警惕。万一发生诬告,轻则遭贬逐,重则夺官职,甚至命悬朝堂之时,你我何以应对?”

刘禹锡这才想到问题的严重性,若张正一等人果真与我等为敌,壮志未酬便要化作春梦一场,岂不遗恨无穷?再说王兄、韦郎中主意已定,单凭一人即便竭力反对也于事无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韦执谊上了一道奏疏,宫中密使又来了一番暗访,德宗以“私结朋党,图谋不轨”的罪名将张正一、王仲舒等七人逐出朝廷,远贬僻地。

朝野上下不知内中隐情,传言纷纷,矛头一致指向韦执谊,责骂他是卢杞、裴延龄之后又一奸臣,大唐天下此等人物不断,祸难何时能尽啊?

韦执谊只得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回到府中却难以掩饰,禁不住盯着案上的书卷发呆,时而又发出长长的叹息。

张正一事件的风波渐次平息,随着贞元二十年的秋风悄然而来,更大的变故又降临到尚未掌权的太子近臣们身上。

贞元二十年秋,太子殿下中风了,半身不遂了。

王叔文与王伾听到李诵身边亲信宦官李忠言通报,大惊失色,赶紧备马疾奔而去。

太子近一个月常觉头晕目眩,身体不适,但没料到病灾来得这么快。

进得东宫内室,只见王、牛两位妃嫔守在太子床前,满室充塞着中药汤的苦味儿。

王叔文与王伾行过礼后便凑近床头,轻声呼唤殿下。

李诵面色煞白,微闭双目,听到声音吃力地想撑坐起来,但无法实现。口唇颤动半天,才嘶哑不清地道:“寡人……病势急猛,万一……不测,天下……奈何?”

王叔文赶忙劝慰:“殿下是国之储君,天下名医尽可择用,不必焦急。”

忽然想起刘禹锡认真仔细地研读过《本草》、《素问》、《药对》、《小品方》等等,还能切脉“以探表候”,他所编纂《传信验方》非常实用,王叔文又道:“刘御史亦通医道,有可用处,自当效些微之劳。”

王伾劝道:“殿下蒙天护佑,点滴小疾不必挂心。微臣近日求得欧阳询真迹一幅,殿下玉体略有安适,便可献上。”

李诵苦涩地笑了一下,用微弱的声音道:“二位退去吧,寡人暂且歇歇。”

到了宫外小路上,王伾压低声音道:“看来,太子此番病势猛烈,皇上年事高迈,万一青黄不接……”

王叔文打断他的话道:“吉人自有天相。你那青黄不接即便出现,我辈都非庸人,岂会束手无策?”

话虽硬气,王叔文心中也隐忧未已。

参议人才虽多,毕竟重权未握,一旦局势突变,单靠五品、八品的几个吏部郎中、监察御史,就能对抗那些宦官、重臣,掌控朝廷大局?倘若失手,可就是鱼在砧上,任人宰割了。想着想着,王叔文心中不觉产生了一丝寒意。

回途中他心里忽然闪出一个名字,柳宗元举荐的:凌准。

凌准,字宗一,浙东新城人,富谋略,有志节,颇有文才,擅长著史,著有《后汉春秋》二十万言,还有《六经解围》及《人文集》等,曾是柳宗元的老师。

凌准弱冠之年心存大志,思谋建功立业,上书宰相以自荐。宰相召之属对,“日试万言”,遂用为崇文馆校书郎。

凌准现任浙东观察使判官,颇受圣上瞩目,择时被擢升翰林院也未可知。

倘得凌准参与,同辈贤俊就得到富有分量的援助了。王叔文想,且与梦得、子厚作一商议吧。

王叔文潜心谋划事业,时常找刘禹锡商量,在忙碌的日子里,他们又不得不为太子的病情忧心。

刘禹锡有个西凉朋友米嘉荣,是个特色歌手,其歌唱跟妓馆里的柔弱之音大不相同,此前刘禹锡常听他唱歌,现在也无心听了。

刘禹锡在监察御史任上,又兼领了监祭使一职。

皇家讲究祭祀,监祭使的职责是对祭祀准备事宜进行检查,乃至全程监督。无论是牲牢、器服,还是乐舞、礼数,发现不敬或不合制度之处,要追究祭官。

当时,权德舆的门婿独孤郁为奉礼郎,刘禹锡与他相处得很好。宗庙典礼,郊野祭祀,不仅都要同往,而还变成了一桩乐事——

西皞司分昼夜平,羲和亭午太阴生。铿锵揖让秋光里,观者如云出凤城

秋分之日,昼夜相平,羲和把日神之车赶到半途,月亮就已经冒出头来。佩玉叮当撞击,好似音乐,礼仪周旋进退,犹如舞蹈,参观的人们涌出京师,奔向西郊,鼎沸如云……

祭祀是个十分短促的事情,弄一下也就过去了。

刘禹锡在御史台,公务虽然烦乱,但还算有条理,这是因为当时御史台内部较少猜忌和倾轧,事务作风和同侪气氛比较好。

担任御史中丞的武元衡,管理御史台中日常事务,中秋日,忽发兴趣,提笔抒怀,寄语诸位同僚——

宪府日多事,秋光照碧林。干云岩翠合,布石地苔深。忧悔耿遐抱,尘埃缁素襟。物情牵局促,友道旷招寻。

颓节风霜变,流年芳景侵。池荷足幽气,烟竹又繁阴。簪组赤墀恋,池鱼沧海心。涤烦滞幽赏,永度瑶华音。

大家纷纷唱和,李程、吕温、韩泰诸友各出佳句,常常代替武中丞撰写表、状的刘禹锡自然也不输同僚——

退朝还公府,骑吹息繁阴。吏散秋庭寂,乌啼烟树深。威生奉白简,道胜外华簪。风物清远目,功名怀寸阴。

云衢念前侣,彩翰写冲襟。凉菊照幽径,败荷攒碧浔。感时江海思,报国松筠心。空愧寿陵步,芳尘何处寻。

仪仗乐队的声音远去了,退朝回到安静的御史台。待大家下班,庭院就更加阒寂,深深烟树中惟有朝夕鸟暮归的啼鸣。威风有加,是手中捧着弹劾的奏疏,胜景惹人,是马上载着华美的冠簪……

王涯以蓝田县尉充任翰林学士,刘禹锡以诗相赠。

诗僧广宣,送来与韦皋唱和诗卷请求评判,刘禹锡以诗答谢。

刘禹锡与韦执谊、王叔文、韩愈、牛僧孺等继续交游,与令狐楚等外地友人书信唱和,宰相杜佑、东都留守韦夏卿、御史中丞李位但请代为撰写表、状,均也不辞辛苦。

贞元二十一年,是唐德宗李适的末岁。这年春节刚过,皇上命刘禹锡兼署崇陵使判官。

不久,刘禹锡又被给了个兼职:屯田员外郎,外加小职务盐铁案度支。

还好,在韦执谊等人的一再奏请下,凌准被德宗从苏州召回任翰林学士。

早春,在大雪中降临,人们都预测今年会有好收成,但笑容仍然难露,因为赋税并没有稍减,宫市害民和五坊讹诈并没有收敛。

由于唐德宗老迈昏病,大明宫内也见不到什么喜庆景象。

含元殿丹墀下,众王子和国戚们来给德宗拜年,九者到八。

李谊带头高声诵道:“儿臣舒王敬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宗听出不是李诵的声音,费劲地转动昏花老眼,问:“太子怎么没到?”

赞礼宦官俯身禀告道:“禀报皇上,太子还病着呢,不能言语,无法前来朝贺。”

李适长叹一声,眯上眼睛,老泪连连滚落,颤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又停了。他吃力地挥手,让所有人退去,独自斜倚在宽大的龙床上,心间如倒海翻江,不能平静。

当年,长安被安禄山攻陷,李适少小年岁即与母亲沈太后失散,此后再未相见。因父皇宠爱独孤贵妃母子,自己的忧虑恐惧长期难消。

即位后,重用了薛邕、张涉、杨炎、卢杞等名儒贤才,他们却不是贪赃纳贿,便是误国害民,到头来还是被他们骂得一无是处的宦官率兵护驾,忠心可鉴。

自登极次年夏天起,荆楚、河北、河中、陇西多处叛乱,剿抚兼施,费了四五年,才有所安稳,继之,大旱、水灾、地震又连绵接踵,举国震荡。

贞元四年正月,长安竟一连地震六次,祭禳不止,地震不止!当时李适万分绝望,感到一切都要覆灭了。

近些年来,各地镇守官员拥兵自重,诏书不能畅达。

吐蕃威胁尚存,南诏亟待修好,淮西再度反叛,徐州、朔方又兵变相连,诛讨不成,大多只能以怀柔退之法加以平定。可这种表面的平定,难以长久啊。

自己已值风烛残年,太子却又突然罹病,言语不能。

苍天啊,为何对朕如此刻薄呀?

李适不禁又哽咽起来,痰堵喉头,噎得脸色发青,撑在床头的雕龙上动弹不得……

二十天后,唐德宗李适进入弥留状态。

守在会宁殿的中官刘贞亮、薛盈珍等切盼他们最想听到的话语,但德宗就是不说。

看到皇上神智不清了,宦官们急忙凑到龙床前询问催促:“皇上该立遗诏了。”

李适睁开眼睛,又闭上,良久,再度勉力睁开。

“为朕……现在……宣旨:太子……宜于……柩前……即位。”

众宦官失望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再行启发老皇上。

德宗交代已毕,走完了六十四岁的人生道路,留下一大堆没有解决的弊政,龙御宾天,霍然崩去。

臣子们都在等待消息。

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在聚首等待中密议奏请召回凌准的有功者,不禁惋惜吕温出使西域边地,路途遥远不得归回,值此危难之际,少了一位足智多谋的贤士。

正在嗟叹,传来沉重的钟声,情知必是宣达遗诏了,争相涌出翰林院大门,与群臣一同奔向停灵的太极殿。远远便望见龙尾道上,丧服如云。

宦官头目刘贞亮、薛盈珍等披麻戴孝,早在殿内。

薛盈珍喊道:“按照常例,翰林学士郑文明、卫次公、王叔文、王伾等进殿,其余群臣殿外守候!”

众学士进殿排列停当,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人宣达诏命。

老成持重的郑文明也沉不住气了,忍不住询问。

有个宦官不紧不慢地应说:“尚未商定,初步计划三日以后再宣布遗诏。”

郑文明质问道:“三日以后?国不可一日无君,三日之内何人临朝主政?”

那宦官还是不紧不慢,应道:“方今太子重病未愈,拟由舒王暂为摄政。”

众学士明白这是宦官在密谋另立,也明白若是强硬于己不利,只得默不作声。

王叔文沉不住气,正欲上前,却有凌准快步出列,朗声说道:“昔者周公摄政,乃因成王年幼;王莽摄政,意在汉室江山。国若一日无君,旨意出于摄政者,天下百姓,遐迩四夷,将作何议论?今太子虽有疾,得良臣辅佐亦可理事,况天下名医如云,何忧病不能痊?”

凌准确实凌厉而准确到位,刘贞亮朝同伴丢个眼色,和颜悦色道:“所言有理,所言有理。不过现已正午,大事不可仓促,当于今晚拟写诏书,明日清晨宣示。”

众人仍是不依,说:“明日清晨宣诏可以,但皇上口谕现在即应宣知。”

沉默一阵,薛盈珍无可奈何地出列宣道:“宣吾皇口谕:太子宜于柩前即位。”

09 初绘宏图

翰林院。室外雪花飞舞,寒气四塞,屋里炉火熊熊,温暖如春。

仆役不断地往炉中加炭,往席上端菜。

刘禹锡、柳宗元、王叔文等人沉浸在施展宏图远略的欣喜中,尚无虑将面临多少激流险滩。

因在国丧期间,惟不能吃荤饮酒。

柳宗元为凌准斟了一杯茶水,感叹地道:“师尊真是胆识过人。在下昔日只知师尊才学,不知师尊胆略,今日得见,倍加感佩。请满饮此杯。”

凌准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摆手答道:“书生之勇,何谈胆略?真要说到治国方略,还需梦得、子厚。当然更要仰仗王公了。嗯?吕化光出使西域未归,李致用为何也未来呢?”

王叔文说:“致用母亲有病,在家照看。”

韩泰向王叔文敬一杯茶水道:“十年蓄一志,成就在今朝。眼下,当世管、周、伊、葛汇于一堂,天下之弊何忧不除?”

王叔文心中隐忧未消,道;“太子克日即位,而病势仍未好转,我辈但得权柄,前与太子所议之事,须尽快行之,如若拖延,恐有不利啊!”

太子的关心民瘼、力主除弊,大家是知道的。

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广大农民沦为依附豪族地主的佃户。由于百姓逃散,户口锐减,朝廷税收萎缩,造成财政困难。太子一直忧心于此,不断向王叔文等人了解“人间疾苦”。

王朝由盛转衰的原因,一是宦官专权,二是藩镇割据。

德宗在世时,宦官掌握禁军已形成一种制度了。他们不仅把持神策军,而且担任各道监军使,几乎控制了全国的军权。

宦官进而任枢密使和宣徽使,掌握机要,宣布诏令,操纵朝政。

唐德宗李适后期,宦官威权日炽。兰锜将臣,率皆子蓄,藩方戎帅,必以贿成,万机之与夺任情,九重之废立由己。

而藩镇拥兵割据,对抗朝廷,政不能行,令不能达,是与宦患一样严重的问题。

这些,也都是太子决心予以改革的重要方面。

太子李诵经常与王叔文等谈政论治,从历代兴衰治乱到当今朝政都无所不及,立志执政后大刀阔斧,革除弊政。

其实李诵是个性格宽仁、富有谋断的人——

建中四年——唐德宗即位第四年,泾原节度使朱泚叛唐兴兵,德宗逃到奉天。李诵在从幸过程中,常身先禁旅,乘城拒战,督励将土,无不奋激。

贞元中,以陆贽为首的正直敢言之士和以裴延龄为首的奸佞之徒斗争十分激烈。李诵分辨忠奸,暗中支持宰相陆贽,艰难说服刚愎自用、猜忌功臣的德宗拒用裴延龄为相。

史载曰:“德宗在位岁久,稍不假权宰相。左右幸臣如裴延龄、李齐运、韦渠牟等,因间用事,刻下取功,而排陷陆贽、张滂辈,人不敢言,太子从容论争,故最终不任延龄、渠牟为相。”

陆贽最后遭裴延龄陷害被贬。李诵由此认识到,像陆贽那样,单身独马,以片心除众弊,只身遏群邪,是难以奏效的。因此,他身在东宫,十分注意广泛收罗贤才。

王叔文、刘禹锡等有志之士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聚拢在李诵周围的。

德宗驾崩,太子得展宏图的机会来临,不幸却中风不愈,怎不令他的政治革新集团在策划大计的同时心存忧虑呢?

王叔文道:“杜佑相公,声望隆重,治事有方,冢宰之职,可以任之。梦得曾在他麾下征伐徐州张愔,又有旧属之谊。”

刘禹锡建议:“丞相等职任命之后,首要之务,当为罢除宫市,遣散五坊小儿,停止各道进奉,以慰人心。”

王叔文说:“宫市、五坊小儿自当速罢,但宜先行敲山震虎。”

刘禹锡问:“敲山震虎?”

“选定若干罪恶昭彰的阉官,停掉俸禄,宣示皇威,使其背后的人物不敢轻举妄动……”

正月二十六日,太极殿里,鼓乐齐鸣。唐顺宗李诵的登极大典举行。

百官在庄严肃穆的乐声中,分两列入殿。

顺宗身穿孝服,足登麻鞋,由两名内侍在背后暗暗搀扶,缓步坐上宽大华贵的御座,接受百官朝贺。

翌日,听政时,顺宗没有坐在御座上,而是在座后另设一张软榻,榻前垂帘,以点头或摇头示意,由中官李忠言传宣旨命。

宫中侍候李诵即位的太监只有李忠言一人,而李忠言对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是宦官中惟一理解和支持的。

十天后,唐顺宗任命杜佑“摄冢宰”事,料理国丧。

接着,又任命韦执谊为尚书左丞、同平章事,授予相权。

王叔文、王伾等其他亲近人士未及升职,淄青节度使李师古突然发兵西境,企图乘国丧吞并邻近的义成镇。正在朝廷上下一阵恐慌之际,亏得宣武镇的韩弘出面声援义成,才避免了一场兵祸。

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诸人安下心来,商议各人当任官职,处置首要事务。

计议已定,韦执谊回府,一份份地草拟诏令。

韦执谊的夫人杜女士来送参汤,韦执谊想起岳父杜黄裳,问说:“近期忙乱,不知岳父可曾舒心?”

杜黄裳当初任殿试考官时,名噪一时的权臣裴延龄曾当面暗示自己儿子的考卷,他不但不给面子,还干脆地表示不能录取,因此就被晾在了侍御史的位子上,一直与升迁无缘。

时至今日,由于门婿韦执谊的缘故,杜黄裳升任了太常卿。不过杜黄裳倔强得有点固执,并不对女婿有所表示。

杜女士想了一下,答道:“听母亲说,父亲任职之后神情平静,并无什么喜色。”

韦执谊无法理解岳父。

莫非他知道自已这个宰相是怎么来的,把王叔文兄也看成……他的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猜测,忙把它赶跑,又埋头挥笔起来。

秘书省校书郎白居易,此时寓居在长乐里故相关播旧宅东亭内,此时也在奋笔疾书。

校书郎官秩为正九品,品阶虽不甚高,但属于文采之选,许多名人均也初授此职,其仕途前景又是很光明的。

校书郎的平常事务是勘正文章,校对典籍,整理图书,白居易决意以此为起点好好地干下去。他在长乐里租了关播大院的东亭,也算定居下来。

虽然长安百姓日子艰难,但官吏秩高者衣食优裕。白居易工作十分清闲,月俸一万六千,人不再劳累,钱也花费不完,既没有衣食之虑,也没有人事牵绊,租了三四间房子,买了一匹好马,雇了两名仆夫,心里常常处于满足状态。

在都城的熙熙攘攘之中,校书郎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梳头。

上下班呢,弹性掌握,工作也是个“良心活”,率性而为即是。

因此,七八挚友,你来我往,窗外有竹可玩味,门外有店可沽酒,何以待君子?数杆对一壶。

白居易住进关宅东亭,发现大宅各处多有植竹,东亭院落的东南隅就有一片,因无人照管,显得杂乱无章,荒秽不堪。

白居易动手收拾东南隅的竹林,刈除杂草,清去脏土,梳理乱枝,培铺新壤,连续干了几天,面貌为之大变。元稹、崔玄亮诸友来会,个个啧啧称妙。

为政治家王叔文特别器重的刘禹锡、柳宗元等,或以文辞显,或以谋划称,或精于吏治,或晓达钱谷,都是风流倜傥、自负才能的人。

白居易入仕较晚,此时仅是一个九品闲职的校书郎,官小名微,尽管如此,白居易对王叔文、刘禹锡、柳宗元的政治观念是赞成的,甚至认为也是他自己的一贯主张。

激动难抑的白居易在撰写一封数千言的长信《上宰相书》,给本不熟悉的新任宰相韦执谊提建议——

二月十九日,某官谨拜手奉书献于相公执事:

……某伏观先皇帝之知遇相公也,虽古君臣道合者,无以加也;然竟不与大位,不授大权,不尽行相公之道者,何哉?

……盖先皇所以辍己知人之明,用贤之功,致理之德,以留赐今上也。亦犹太宗黜李绩而使高宗宠用之也。故今上在谅阴而特用也,相公自郎官而特拜也。

所以主上践祚未及十日,而宠命加于相公者,惜国家之时也。相公受命未及十日,而某献于执事者,惜相公之时也。

白居易进劝韦执谊,以天下人之耳为耳,以天下人之目为目, 不应蔽目塞聪,自以为是,或被左右之人所蒙蔽。

白居易建议韦执谊利用“时、权、位、宠”的良好条件,抓紧时机,施展抱负。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时之难得而易失,在于疾行而已矣。明年不如今年,明日不如今日……

白居易酣畅疾书方毕,家仆忽然来通报“元公子到。”

仪容俊逸的青年士子元稹快步入内。

元稹小白居易七岁,但入仕早于白居易,白居易进入京师士人圈子还是元稹的引进,

白居易说:“老弟来得正好,正有一事商议。”

白居易命童仆上茶,之后把心事托出,又将《上宰相书》递上。

以水投石,至难也。某以为未甚难也。以卑干尊,以贱合贵,斯为难矣。何者?夫尊贵人之心,坚也强也不转也,甚于石焉;卑贱人之心,柔也弱也自下也,甚于水焉。则合之难也,岂不甚于水投石哉?

“好!”元稹不禁赞道,“开宗明义,足以引人注目。乐天兄,以区区九品郎官上书毫无来往之四品宰相,胆略非常人可比啊!事不宜迟,吾兄当速呈相府。”

白居易听罢喜不自胜。“吾弟认可,自当速呈。另外,愚兄新得几许诗句,请吾弟评判评判。”

谈了一阵诗,元稹见天色已晚,便道:“内人在家已久候,恕不在府上讨食了。”

白居易迅速将书信投送韦执谊府。

韦执谊对白居易上书的态度可以想见,但他并没有立时重用这个上书的人。

很快,唐顺宗李诵连续下诏,任命重要官员。

以王叔文为起居舍人,充翰林学士。以王伾为左散骑常侍,充翰林学士。他们均可以出入禁中,参与机密。

顺宗以刘禹锡在屯田员外郎,兼判度支盐铁案之外,协助杜佑、王叔文管理财政。

以凌准由翰林学士参度支,调发出纳。

以陈谏为仓部郎中,加强朝廷对于财权的控制。

以柳宗元为礼部员外郎,掌管礼仪、享祭、贡举之政。

这样,王叔文主决断,王伾主管往来传授,韦执谊负责文诰,刘禹锡、柳宗元等人采听外事、谋议唱和的全新朝廷机构已然形成。

王叔文特别器重刘禹锡和柳宗元,常引刘禹锡及柳宗元入禁中,与之图议,而言无不从。

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形成了革新集团的核心人物,朝野上下号为“二王、刘、柳”。

《任见:刘禹锡传》简介&目录

《任见:刘禹锡传》第一章 诗童灵悟名不虚传

《任见:刘禹锡传》第二章 如此意境岂是淫调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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