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九千年前有先人聚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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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山纪行（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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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前夕，我们去江田村走亲。江田村属于嵊州市甘霖镇，是我的丈人家。我的丈人已经去世了。但江田村还有他的老宅子，还有老丈人的哥——我老婆叫大伯的后代，是我们的大姐和二哥。

二哥家就在我丈人老宅旁边。那是一个很大的老台门，雕梁画栋，木格窗棂，古色古香。本来当天我们就准备回家的，谁知道吃了晚饭以后，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外面一团漆黑。二哥二嫂无论如何不让我们走了。二哥说，今晚住这里，明天去黄山岗头看看大姐。二嫂也说，是啊，顺便也看看小黄山遗址，那遗址就在大姐家旁边。

二嫂那句话很有吸引力。小黄山这个名字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很陌生，一进嵊州城，稍微宽阔一点的墙壁上都有这样的广告语：百年越剧诞生地，千年剡溪唐诗路，万年文化小黄山。可真正的小黄山遗址却没有到过。想不到竟然近在咫尺。

当晚我们就安心地住在二哥家，听二哥讲小黄山遗址的发现过程。他说，上世纪八十年代，小黄山上有砖窑厂，一个挖土的农民挖出了一件文物，转手到了贩卖文物的人手中，在海关走私时被截获，追根寻源，追到了小黄山。

这故事未必可信。在网上一查，说的是1984年，嵊州市文物管理处在文物普查时发现的。当时，市文管处主任听当地居民说小黄山一带不断有陶瓷碎片出现，就跑去察看，根据文化层，他断定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史前文化遗址，于是将有关内容作了登记。后来，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曹娥江流域史前文化遗址专题调查时确认并发现该遗址下部堆积为新石器时代早期遗存，年代跨度大，延续时间长。

次日，天是晴了。我们一行十来人，浩浩荡荡地去看大姐。江田村和黄山岗头取直了不过是千把米路程。大姐快八十岁了，个子不高，但精神矍铄。她嫁到黄山岗头也五十多年了。她家房子建在一个比宝藏还宝藏的土地上，“小黄山遗址”的界石就竖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

小黄山遗址其实是一个山包子，比周围的田野不过高出十来米左右，我不知道它为啥叫小黄山，它与那大名鼎鼎的黄山根本沾不上边。可能是因为这里全是黄土的关系吧。大姐的儿子小明说，现在很难上去的，你们穿着皮鞋上去，下来就要踩高跷了。他的意思是说皮鞋上会粘着厚厚的泥土。小明媳妇也说，其实看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看了，平一点的地方都是枯败的茅草，挖出的坑都填了黄沙。

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填黄沙呢？小明说，据说遗址是不能够一下子挖掘的，要一边挖掘一边研究。为保护遗址而采用回填的方法，在储藏坑、墓葬里面填满沙子。什么时候要进一步开发了，只要把沙子取出来就行，不会破坏遗址的面貌。

小明懂得的还真不少。他是亲眼见过考古队在这里挖掘的。挖掘的时候，四周用竹篱笆或者编织布拦起来，无关人员进不去，但可以看。考古专家们用他们手中的小铲和毛刷一点一点地揭开小黄山神秘的面纱。小明不但见多识广，烧菜也是好手，有时候还偶尔为喜事人家当当厨师。所以中午招待我们的饭菜就得他动手了。大姐就陪我们往遗址上爬去。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就是“万年文化小黄山”，我们也不会去注意它。这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普普通通的一条小路，路边是一片片早竹林，阳光不太照得进来。一路可以看到好几块干涸了的坑洼。我们问，这些是挖出来的吗？大姐说，不是，这本来就是池塘，挖出来的哪有这么大，挖出来的是一个个圆的方的坑。

到了一处土坡，大姐用手往前一指，喏，往常大多是在那边挖的，这里恐怕过不去了，都是污泥。一行人就在这里停下了，我不死心，就叫老婆一起摸索着，从杂草丛中慢慢探过去。一看，真的有点让我们失望，这里根本见不到图片上那种样子，平缓起伏的黄土地，长长的枯草在风中摇曳。再往前看，是一个很大的砖瓦厂，那砖瓦厂也属“遗址”了，早几年就被关停了，它烧出来的仅仅是很普通的砖瓦，与残留在这里的那些古老的珍贵的砖瓦碎片，那是天壤之别啊。

这里已经没有路了，我们在草丛中窜了一会儿。要走遍遗址估计得花不少时间，据说它的面积在五万平方米左右。翻过一个土坡，漫山遍野的居然都是坟墓，都被小黄山遗址的界址石围了进去。有古坟有新坟，它们静静地睡在九千年前就有人烟的地方，那是真正的风水宝地啊。

不知不觉，我们走过了很长一段路程，抬头一看，前面竟然是绍甘线。从绍兴到嵊州甘霖，这条马路我们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小黄山遗址这边的村子也是很熟悉的，叫上杜山村，著名越剧艺术家袁雪芬就是这个村子人。

我们回到黄山岗头吃中饭，趁着小明紧张地唱锅碗瓢盆进行曲的机会，打开笔记本电脑查找起来。原来小黄山遗址已经是很有名气了，我们真是太孤陋寡闻了。网上说，小黄山遗址是曹娥江流域发现的时代最早的新石器时代遗址，是目前长江中下游地区距今九千年前后规模最大的聚落遗址，是曹娥江流域乃至浙江省及东南沿海地区新石器时代考古发掘研究的重大突破。小黄山遗址新石器文化早期遗存保存之完好，储藏坑发现之多，石磨盘、石磨石出土数量之丰富为江南地区新石器时代遗址所罕见。出土的石雕人首距今年代在九千年上下，应是我国新石器时代遗址考古中发现的时代最早的石雕人首，具有很重要的艺术研究价值。在一片陶片上，考古人员发现了水稻实物的谷粒印痕，这至少说明当时“小黄山”的先民已经会利用水稻了。水稻遗存的发现，对农业起源特别是稻作农业起源研究具有重大学术意义。

站着黄山岗头向南眺望，长乐江缓缓地向北流去。长乐江是曹娥江的上游，这里的先民很早就在种植水稻了，很早就在磨制石器了。九千年过去了，这里的村民们还是用古老的方法种植水稻。

小明的手艺确实不错，就在我们参观遗址的这会儿时间，他就张罗了两桌丰盛的菜。大家说，等这里开发了，小明就有用武之地了，他的手艺就可以派上大用场了，在这里开个农家乐，肯定赚钱。据说，有关部门已经有打算，等到发掘结束，材料整理完毕，回填保护结束，发掘的成果将会通过博物馆展示，老百姓就可以“看到”九千年前老祖宗的生活。那时候，黄山岗头就是个好地方，甚至环绕着小黄山遗址的上杜山村、白泥墩村、江田村等，都会受到福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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