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婴堂的善，洪江人的情！

廖开顺与你回忆老洪江是三明学院教授、洪江人廖开顺和洪江人微信平台联合推出的一档关于洪江历史的微信专题，专题中引用了大量历史记载资料，并结合作者的切身体验编写而成。专题每周推送一篇，如果您有什么问题或建议可直接在洪江人微信平台留言联系。

这是 洪江人微信平台 的第 8496 篇文章

• 文章底部已开通评论功能，坐等神评论 •

老洪江·弃婴溺婴与育婴堂

作者：廖开顺

清代洪江最著名的慈善机构是育婴堂，建于清代光绪五年（1879年），位于长码头，天钧剧院位置，留下地名育婴巷。清代全国各地都有育婴堂，因为清代溺婴和弃婴的现象特别严重。当代除了极个别的弃婴以外，溺婴在民国时期已被遏制，新中国彻底铲除了溺婴恶俗，妇女和儿童是新中国最重要的保护对象。

弃婴是把婴儿丢弃在路边或其他地方，清代有最残酷的弃婴塔，把活生生的婴儿投入塔内。

早年我也在路边和车站偶尔两次见到弃婴：小小生命被用火桶小棉被紧紧包裹，放在一个纸箱里。婴儿并不饥饿啼哭，母亲一定最后喂食过。婴儿不知道已经被遗弃，依然张开清亮的眼睛，小手在襁褓里冲动，或是想寻找母亲，引起围观者脸色的同情。

旧时洪江经济不差，本城弃婴溺婴绝少，可是周边县份却影响洪江。清代同治年间编撰的《沅州府志》卷十九记载黔阳县习俗：“其俗富家溺女、贫家溺子。”

在老洪江，过去常常有大人逗半大小孩，说不是妈妈亲生的，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这其实是弃婴现象留在人们头脑中的无意识反映。

晚清福建的弃婴塔

↓

古代溺婴习俗残忍之极。接生婆准备好水盆之类，如果生的是女儿，家人说不要，接生婆就把婴儿扔进水里，脚踩手按，咕噜两三声溺死，或者扔进茅坑里溺死。

据文献记载，还有其他更加残忍的手段：有用火焚烧的，浙江绍兴“有烧化女婴事，观者数百人，惨气逼天”。有勒死扼死的，上海浦东“某妇年逾不惑，五占弄瓦矣，乡多溺女风，某沿俗投之浊流，随溺随孕，终未一索得男。至四胎，妇以索缳女首，始投诸河，辣手忍心，意使女胎不敢再投伊腹。”有用石头敲死的，厦门将婴儿“其至身席卷而倒悬脑，石击而使碎。”有用刀刃处死的，福建狼尾乡某男，“妻分娩，视之”，“乃持刃斫为四截，抛掷荒郊”。还有塞口、灌酒、活埋的。此外，还有任婴儿冻死、饿死或病死，比直接溺婴更为凄惨。

弃婴塔

↓

古代被溺死的婴儿以女婴为多，也有男婴。溺婴人家一般的次序是：如果头胎是男婴，后面出生的女婴最多会保留两个；如果头胎为女婴，此后的女婴都有可能被溺死，直到生出男孩为止，“贫者只育一二女，富者只育二三女”。溺死男婴的都是贫穷人家，据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江村调查》：如果一家己经有了两个男孩，父母感到负担太重，将来分家田地不够分配，也会溺死或抛弃某个男婴。

晚清贫穷的一家人

↓

溺婴的根本原因是贫穷，贫穷之中又有重男轻女、厚嫁之风等原因，也与古代缺乏节育措施有关。文字记载的最早溺婴是战国时期。到了西汉初期，因人口赋税太重，开始溺男婴。宋代之后溺女婴为主，清代溺女婴最为严重，造成男女比例严重失衡。清代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包括洪江在内的会同县，有男性57894人，女性42154人，比例为137:100。清末宣统二年（1910年），湖南人口19581503人，其中男10867602人，女8713901人，男女比例为124.5:100。民国以来，湖南男女性别比例逐渐平衡。

弃婴塔前准备投放弃婴

↓

其实，历代朝廷都禁止溺婴，有严厉的律法惩处溺婴，可是溺婴现象背后的贫穷、战乱、自然灾害、人口问题和文化观念很难改变，如鲁迅所说的“吃人”，成为习俗。溺婴的执行者为婴儿亲生父母和接生婆，把溺婴当作了必须，邻居见到溺婴也熟视无睹。贫穷和富庶地区都存在溺婴现象，以南方的江西、安徽、浙江、江苏、湖南、湖北、福建、广东等省份的溺婴最普遍。

清代长沙知府赵宁在奏章中向朝廷报告长沙溺婴：“此邦风俗向有溺女陋习，至今相沿，牢不可破。”《洪江育婴续识》记载周边县份溺婴：“窃洪江一隅，五方杂处，生意繁盛甲于西路诸口岸。惟地处偏隅，风俗不无浇薄。从前贫寒之家，凡遇产育女婴，以难于抚育，非弃诸道旁，即忍心溺毙。”

历代朝廷除了用律法遏制溺婴，又兴办育婴事业。两宋时期育婴事业大发展，元朝走向衰落，明代万历年间开始恢复。清代育婴事业达到古代顶峰，康熙、雍正年间，全国各地兴建育婴堂，既有官方倡导和投资，也鼓励民间兴办。而洪江育婴堂以民间兴办为主，是全国少有的民间育婴堂。

会同县官员为兴建洪江育婴堂起了倡议和带头捐资作用。清代光绪五年（1879年），会同县知县张鸿顺带头出钱六百余缗（每缗1000文），命团防局牵头，恻隐堂和十馆公所负责收养弃婴。之后，会同县历届知县杨靖渤、杜燮、张文修，巡检司张溥鋆、水师提督周礼濂一共捐款1364千30文，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起了倡导作用。

洪江育婴堂遗址

↓

洪江商人捐资是洪江育婴堂资金的主要来源。张吉昌油号一次捐助白银1800两。江西商帮张慎德在光绪六年捐银1000两，光绪十二年续捐银300两，光绪十三年捐银50两。知县张鸿顺远调之后，县团防局裁撤，育婴堂交由十馆承办，每馆每月固定捐资银一千至三千不等。除了十馆固定捐资以外，各商帮捐资，客籍五帮即江西、江浙五府、福建、贵州、黄州武昌府山西帮，十余年一共捐资银3730两，钱2238千880文，其中以江西商帮最多；湖南本省宝庆、衡州、湘乡、七属、辰州沅州府帮捐资697千720文，少于外省商帮。从光绪十四年开始，一直到光绪三十三年，按照行业捐资，可以根据行业大小和收益捐资。

洪江商人为了育婴堂长远发展而购置房产，收取租金，作为育婴堂又一固定资金来源，在里仁巷、余家冲、新街、大码头、长码头、棉花园、大佛寺、筲箕湾、塘冲、洪盛码头等地方都有育婴堂一处或几处房产。洪商对育婴堂可谓不遗余力。

洪江育婴堂于光绪五年（1879年）筹建，第二年得到官府批文，投入运营。当还有慈善机构恻隐堂，与育婴堂同时期建于长码头龙船冲，有保赤堂同时期建于育婴堂后。恻隐堂主要负责救人，保赤堂相当托儿所。光绪九年，育婴堂接管恻隐堂救生慈善事业，还负责洪江消防火墙水龙建造等，实际上育婴堂做了洪江大部分慈善事业。

洪江育婴堂收养弃婴有四种模式：赡婴（自养）、堂婴、寄婴和领养。赡婴是给予婴儿家里一些衣物银钱，仍由生母抚养。找不到生母，开堂雇人育婴便是堂养。寄养是因为育婴堂初期场地设施不足，交由堂外人家抚养，由于寄养婴儿生病多，后来扩建保赤堂堂养。领养与当今领养相同。不管是堂婴还是赡婴，都补贴一定的衣物，一般“给毛衣二、毛片二，夏给夹衣、夹裙各一，冬给棉袄、絮裙各一。应给衣裙、絮袄由堂预制，定期悬牌，验照给发”。同时规定“堂婴衣裙布片，依时听用，务从其厚。断乳后无人抱养，照常给用”。如此的育婴形式，比当今托儿所更难管理。这比当代商人和明星仅仅捐资的慈善行为更难。

1840年外国传教士在香港办育婴堂

↓

洪江商人诚心诚意、精心管理育婴堂。

第一，场地设施和管理人员配备齐全，几乎相当今事业单位。由各会馆绅首负责管理，此外，有巡役一名，每月收租兼稽查事务，月薪三千文；堂役一名，主管买办、传唤兼职誊写，月薪两千文；有把门一名，主管门户开闭、兼查火烛；有伙夫和水夫各一名，负责做饭挑水等，都是月薪一千五百文。

北平育婴堂

↓

第二，对直接抚养婴儿的人员以优厚待遇。乳妇月薪一千六百文，一名乳妇专职哺育一名婴儿。有老媪二名，“管验乳收婴，稽考群妇勤惰，断乳诸婴交其抚养，稍长教以女红”，月薪各一千二百文。有看妇两名，“管验赡婴男女旋发、疤痣，报帮办注册。时其寒暑药饵，工食如老媪，十日为期，轮流更代。”所有妇媪，除了每月工钱以外，都“各给床一、帐一，夏给席扇，冬给絮被、草荐各一。”

1939年北平弃婴（摆拍）

↓

第三，以仁慈之心，重视育婴质量。要求两名乳妇同住一床，编定字号，不允许随意更换。对坐堂的专门乳妇，“月朔望及初七、廿三日人给猪肉半斤，节加给四簋，上元给米团十、烛二，端午给角粽十、腌蛋四，雄黄大蒜称是，中秋给月饼半斤，除夕给烛四、米粑十、泡米二升，押岁钱二百余。日小菜常饭，住堂绅友撙节矜全，事烦责重，不在此限”。对在家的乳妇，每月月薪一千六百文。乳妇每月只能准假两次，在此期间，婴儿交由同房乳妇一起哺乳，如果越宿不归，则革职替换；如遇上有家人来探亲，只能在门外隔栏说话，不准入室。这些规定虽然严格，却能使乳妇一心一意抚育婴儿。

1724年长沙育婴堂

↓

第四，关怀婴儿健康。洪江育婴堂开办初期并不专门收养，实在因为贫穷而不能抚养的，付给一定口粮钱，交由生母抚养。光绪十年时，因为弃婴越来越多，于是扩大规模，以保赤堂专供婴孩、乳妇、看妇以及老媪居住。收养婴儿“女婴一百二十名，领出一十五名，殇亡八十二名，实在二十三名。”由于婴儿夭折率高，洪江育婴堂除了增建保赤堂保护幼儿以外，还请名医，种牛痘，尽力降低婴儿夭折率。由于出天花死亡率高，无论是堂婴还是赡婴，都由育婴堂请医生诊治。

对堂婴和赡婴，都补贴衣物被褥等，一般是“给毛衣二、毛片二，夏给夹衣、夹裙各一，冬给棉袄、絮裙各一。应给衣裙、絮袄由堂预制，定期悬牌，验照给发”。同时规定“堂婴衣裙布片，依时听用，务从其厚。断乳后无人抱养，照常给用”。

修复的芷江育婴堂

↓

从光绪六年到光绪三十二年，洪江育婴堂堂养、赡养婴儿一共2470名——不包括寄养、自养的婴儿，数量高于常德郡城育婴堂和长沙靖港从善育婴堂。偏远湘西的洪江育婴堂，成为湖南最著名的育婴堂。到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洪江育婴堂的堂婴、赡婴来自贵州、江西和湖南的会同、黔阳、芷江、麻阳、溆浦、邵阳、绥宁三省20多个县份。不知他们的后人今日何在，是否知道抚育过自己祖先的洪江育婴堂。

幸福的今日洪江儿童

↓

谨向提供资料和图片的作者致谢

《老洪江》系列专题

联系

投稿

Hash:1e7b3629a88b8dc261fcb5805d7d5662de7a6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