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志远:难忘的童年时光

我生长在八十年代初的农村,每到暑假,我和姐姐就会被送到姥姥家。

姥姥家的房前院后种了十多棵杏树。有大甜核,每到成熟的季节,它们如一枚枚金色的鸡蛋,挂在树上,随风飘舞,像一个个跳动着的小精灵,那样的活泼,那样的可爱,总让人不忍心把它们摘下;有拇指头大小的小甜核,用手轻轻一捏,就从中间分开,里面一壳甘甜的汁液,扔进嘴里,别提多么惬意,它的核很小很小,就像是一颗衬衣上的纽扣;有红脸蛋,杏儿还青涩时,它的两面就泛出淡淡的粉色,细嫩细嫩的,像小女孩的小脸蛋儿,总是想用手指轻轻地抚摸,待到杏儿泛黄,它的两个脸蛋就红了,比害羞的女孩儿还红,如草原上美丽的姑娘;还有花姑娘,这也不知是谁给起的名字?花姑娘身上有小小的黑点,如人脸上的雀斑,我觉得它是最好吃的杏儿了,酸酸甜甜的,相互掺杂,让人分不清是酸多一些还是甜更多一些,那也许就是幸福的味道吧……

在姥姥窑洞前的一棵杏树下有一个石碾,宽大的树冠把石碾遮盖得严严实实,清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如一首好听的音乐。我们趴在碾盘上,一人一个大碗,里面放了自己爱吃的杏。我们吃着杏,吹着凉风,认真地做着暑假作业。姥姥总在路过时提醒:“少吃点,桃饱杏伤人,别吃坏肚子。”每到吃饭时,姥姥把熬好的小米汤让我们先喝上一碗,说是吃了那么多杏,舒缓舒缓肠胃。记得有一次,我杏吃多了,肚子胀得难受,姥姥把我抱在怀里,一边用小勺子喂我米汤,一边用手轻轻地揉着我的肚子,嘴里还喃喃着:“揉揉软软、肠宽肚宽……”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贪吃了。

杏儿成熟,找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把麦秸一层层地铺在树底,要开始摘杏了。大甜核是要重点照顾的,在麦秸上还垫了棉被。大舅爬上树,用力地摇晃树枝,那些个小精灵便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如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金灿灿的。落满一层,我和姐姐就马上用提篮捡走,然后再接着摇。没有摇下来又够不着的,大舅用两根绑在一起的长竹竿,一个一个地捅下来,我和姐姐抻着被子在下面接。随后,我们要把有磕碰的杏儿挑出来,姥姥用木升装了,邻居们一家送一升子。

第二天起早,大舅就赶着驴车,拉着几筐子杏,去川下换东西。这也是我们最期待的,因为大舅总是会给我们换回川下的香瓜。大舅换回的东西有很多,挂面,鸡蛋……稀饭锅里,姥姥甩上几滴香油,丢进去一小束挂面,再跌上两个荷包蛋,别提有多好吃啦!这是我和姐姐的,姥姥她们不舍得吃,在那时,能吃上挂面鸡蛋,是非常幸福的。

我们还喜欢捡杏核,把核砸开,把杏仁取出来,攒多了就去卖钱,村子里就设有收购点。甜杏仁不收,只能给我们当零食,但那个不能多吃,姥姥说吃多了药死人,还无法抢救,村子里就有人吃甜杏仁把人吃没了的。每次从收购点出来,姥姥就会领着我们去供销社,买上一袋饼干,买上十多颗水果糖,再买上一个桔子罐头。回到家里,姥姥用菜刀一点点地撬罐头盖,我和姐姐就站在旁边看,眼睛一眨不眨。罐头打开后,姥姥给我们一人一半分了。而此时,就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刻!这一个暑假结束,我们就盼望着下一个暑假。

日子一天天,一年年过去。我和姐姐渐渐长大,回老家的次数渐渐少了。姥姥在一个杏花缤纷的时节永远离开了我们。

时光荏苒,转眼我已到而立之年。今年暑假,我把两个孩子送回了老家。母亲高兴地站在大门外迎接我们,两个孩子一下车就被抱在怀里,亲热的不得了。我在一旁说:“一到暑假就吵着要回来,真是的,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母亲接话道:“小孩子都这样,你们小时候不也一到暑假就要去你姥姥家吗?开学了都不想走,每次都又哭又闹的。”说起姥姥,母亲眼里满是怀念。姥姥离开我们已二十余年,不经意间,我总会想起在姥姥家度过的童年时光。我提议回姥姥的村子去看一看,母亲欣然应允。

姥姥住过的院子里,荒草丛生,院墙已倒塌,三孔窑洞的门窗早已不见,四周光秃秃的,再也看不到一棵杏树,窑洞前的碾盘斜倾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童年,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温馨的画面,摘杏子、砸杏核、卖杏仁、吃罐头……四周那些杏树又出现了,它们在向我招手示意,它们也很高兴吧?毕竟,它们的付出很有意义——给我的童年带来了许多欢乐,让我有了一个难忘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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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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