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腊够支系源流初探
腊够 (他称红彝),顾名思义为工匠或掌握技术的部族。“腊”,彝语指手,“够”是会之意,即会手工艺。
当今的彝族腊够支系源于远古时代的 “苟葛”氏族部落,是苟阿娄 和葛阿德的后裔。
《中国彝族通史》 中记载:“远古时期的 彝族先民,以山封域,以水划界,逐步形成各有特点的氏族部落:崇奉青赤气象的尼能氏族部落;崇奉昼夜日月星象的黑白氏族部落;崇奉阴阳太极的实索氏族部落;崇奉精通算术而从事建筑造物修饰工艺的苟葛氏族部落;崇奉五行星象的五方青帝、赤帝、黒帝、白帝、黄帝氏族部落;按方位命名的‘弭弥’、‘恒特’、‘楚陀’、‘鄂莫’、‘妥体’氏族部落;崇奉象卦的‘以补’、‘鲁朵’、‘史帝’、‘弥觉’等氏族部落。
“诸多氏族部落有共同的文化内涵,渐次形成诸多‘君长’国。据彝文古籍《点苍国以天象布局》记载,产生君主‘武弭’、五方帝王‘主色’、诸侯列国君长‘主耄’、氏族部落首领‘慕濯’、圣人‘撮额’、教化圣师‘呗包’、教化师‘呗耄’、执教师‘耄史’、指挥‘普吐’等”。
《中国彝族通史》还记载,在彝族历史上的乾阳运年时代(公元前45—27世纪),上述“崇奉精通算术而从事建筑造物修饰工艺的苟葛氏族部落”就在今贵州省境内建立了“苟葛君长国”。
该书中说:“乾阳运年时代的苟葛氏族,专事手工业生产,特别是兵器和礼器的生产。绘制八卦规图者,称为‘苟阿娄、葛阿德’,为工艺人之祖,又称为‘文祖’。“苟阿娄、葛阿德以战争建立政权。他们制造弓箭、盔甲、戈矛和战鼓,城池建得也很华丽。‘阿娄勃’绘星辰图,‘勃勃苏哪’画青山绿水,‘苏哪拉戛’术算日月运历,日规称‘白(赤)道’,月律称‘黄道’。‘拉戛菊努’磨制金珠玉石,‘菊努戛武’建庙塑偶,阿武乌时代,塑像十二尊,天下人祭奠”。《彝族源流》、《益那悲歌》等书中还记载有益那工匠的二十代父子连名谱:即苟阿娄——阿娄阿德——阿德苏纳——苏纳拉嘎——拉嘎皤皤——皤苦诺——诺斯艺——斯艺蒙——蒙苟葛——苟葛拉依——拉依待——待糯伟——伟额遮——遮史里——史里借——借度额——额拉诺——诺阿余——余濮古——濮古则。
苟葛君长国的活动中心在今贵阳一带,所辖范围大概包括现在的贵阳市、毕节市和安顺市的大部分地区。贵州省毕节市彝文文献翻译与彝族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王继超先生在《彝文古籍整理与历史文化研究》一书中说:“腊够支系(习惯上他称‘红彝’),历史上主要以铜、铁、木、石匠为职业,负责铜铁农具、生活用具、饰器等的制作;土、石、木等建筑。在他们居住的社区内,有其特色而与其他彝族支系存在一些差异的人生礼仪,包括生、婚、丧礼仪,有属于自己标志性的习俗歌舞,有自成一家的掌握传统文字文化的毕摩,有自己的来源传说。以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神工神匠够阿娄、葛阿德为自己的始祖,这种认同反映在大量的婚嫁歌和丧礼歌的歌词中。从现在遗存的彝语古地名中则反映出该支系是黔西北(甚至今贵州省的相当一部分地区)的最古老的世居(土著)族群,如贵阳这一地名彝语称之‘古诺’,或作‘苟诺’、‘轨诺’、‘鬼诺’等。‘古’或‘苟’即‘腊够’的‘够’的同音异记,异发音。‘古’,义为工匠(氏族),‘诺’,义为‘土’、‘土地’、‘地方’,即腊够支系的地方。这一地名同先秦汉文献记载的‘鬼方’从音上和地理方位上都十分吻合。相同的地名还有‘古珠’,或作‘葛仲’、‘果仲’、‘仡仲’等(今贵州省黔西县城及其附近一带,威宁县东风镇与板底乡交界处一带),‘古祖嘎’(今贵州省威宁县龙场镇张家院子一带),‘古叩’或作‘葛魁’、‘姑开’(今贵州省纳雍,云南宣威、彝良等),类似彝语地名,在黔西北地区,不少于十余处”。王先生的分析和结论是完全正确的。
根据《彝族源流》、《西南彝志》、《彝那悲歌》等史书记载,远古时期,庞大的彝族“武僰”系统中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战争中,势力不算小的六部“叟额”和八部“武古”中的七部都灭亡了,唯独剩下武濮所。武濮所娶诺雅毕古为妻,生了朵翁、朵罗、拉翁、拉纪、侯大五子。后来逐渐繁衍、发展成九十个姓氏。武濮所氏族也成了工匠,并且他们在历史上最早与苟葛氏族结合,共同维持苟葛君长国的政权。
《益那悲歌》中记载:“濮所会百业,从事百样活。阿那盖房濮,阿陡割草濮,拉洛伐竹濮,债吕割麻濮,尼吕染布濮,吾加收藤濮,替额放蜂濮,葛启放鸡濮,拉娄种稻濮,拉吐造仓濮,恒那盖房濮,毕诺管稻濮,毕古管仓濮,帕娜管房濮,阿笃农牧濮,葛吕打铜濮,戈雅管酒濮,拉翁种谷濮,拉依盖房濮”。书中还说:“后来的‘六祖’,侯有变濮的,德余仁变濮,毕有变濮的,毕嫡长诺濮迂也变成了濮。濮所和苟葛,统称为濮古,本是同源的”。从上述引文中看出,先是武濮所氏族加入了苟葛君长国,继而是六祖中“侯”支系的德余仁氏族和“毕”支系的诺濮迂氏族加入进来,“六国分封”之后,又有慕阿考为代表的乍氏族加入进来,从而形成了强大的工匠集团。
彝族“六祖”中弭阿卧的第十六代孙叫卧恒德余。卧恒德余有九子,号称“九德余”,德余仁是其中之一。德余仁氏族是毡匠,专门从事擀羊毛毡,彝语称其为“阿武那”,汉语称其为“蔡家”;“六祖”中弭克克的第九代孙叫梯妥诺。梯妥诺有三子,长子诺濮迂,次子诺陇邓,三子诺克博。诺濮迂氏族是蔑匠,专门从事编织竹器,彝语称其为“果铺”,汉语称其为“青彝”或“干彝”。
“濮”在彝族文化中有三重意思:即一、指我国西南地区历史上的濮系民族(濮人),也就是史家公认的仡佬族先民。二、指彝族武濮所氏族。三、有“者”或“人”之意,如前面所述的“盖房濮”就是盖房者或盖房的人;“打铜濮”就是打铜者或打铜的人。原贵州省民族研究所所长余宏模在其《彝族在贵州高原的古代历史变迁》一文中提出,夜郎国的主体民族是夷人和濮人,“统治民族当为夷人,被统治民族的居民中有大量濮人”。这种情况不是在夜郎国时期才存在的,而是在远古的苟葛君长国时代就已经开始了。同样,国王称“葛主”,大臣称“葛摩”,这也是在苟葛君长国时代就有的,而不是到后来的夜郎国时期才有这样的称谓。早在商朝末的公元前1046年,西南地区的庸、蜀、羌、髳、濮、卢、微、彭八个部落集团参加了武王伐纣的牧野之战。这其中的“濮”应该是“濮古”,即“苟葛君长国”,因为只有建立了方国的民族才有资格和能力派兵远征。随着牧野之战的胜利,商统治结束,西周政权建立,西周统治者承认了南方诸部落的地方政权,因此,苟葛君长国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西周王朝的附属国。
《中国彝族通史》中说:“根据彝文古籍记载,约公元前837年,笃慕登上君王之位,以笃弥为中心,划三界四极而封六侯。天南、地北和中央三界,东抵洞庭湖,西括洱海,南至交阯,北至汉中。天南孟国封武、乍二侯,号楚、吐。楚,即楚哪蒙,是乍侯牂牁(zāng kē)国的封号,即黑夜太阴星王国,史称夜郎国,今贵州和广西一带是其封地;吐,即慕吐铺,是武侯滇国的封号,即白昼太阳星王国,今云南一带是其封地”。
慕阿考被封为乍侯,以其为代表的乍氏族和苟葛氏族相结合,统称为“乍葛”,音译为“牂牁”。《益那悲歌》中就说“乍也变成古,乍氏够斯艺,心灵手也巧,有名录史实”。于是,历史上的牂牁(zāng kē)国也就产生了,境内乍葛溢也就随之而称牂牁江。由此,以前的苟葛君长国也演变为牂牁国。春秋时期,借助中原战乱不休的形势,牂牁国不断向四周拓展势力,逐渐强盛起来,占据今贵州乌江以南和广西北部的广大地区,成为雄踞一方的大国。公元前651年,牂牁与吴、越、巴、辰、不廋、雕题、黒齿等国参加齐桓公召集的葵丘之会,参与中原事务,可见其地位和影响力之强。
曾有人说,“在牂牁国与牂牁江的关系上,应先有牂牁江,其后当地土著民族建立方国,因江得名,故称为牂牁国”。这种说法是极其错误的,皆因根本不懂彝族语言、文化和历史之故。
《中国彝族通史》第一编第一章第74页有这样一段叙述:“慕阿考是乍侯夜郎国君长系始祖,治所在苦朵可乐(今贵州赫章一带),今贵州贵阳和安顺是他的东侯治区、今云南永宁和贵州遵义是他的北侯辖区,今广西南宁和贵州兴义是他的南侯治地。乍侯夜郎国的主体民族能工且艺精,因此也称‘乍葛国’,汉字记音作牂牁国,境内乍葛溢也随之而称牂牁江。汉文史志中的‘葛、仡、革、古、贡、鲧[gǔn]、甘、僚、濮’等称谓,都是古彝语的汉字记音,皆属崇拜圣艺苟阿娄和葛阿德的‘苟葛’、‘葛耄[mào]’、‘纳苟’等氏族”。这里,史家显然把牂牁(zāng kē)国和夜郎国混为一谈,认为牂牁国就是夜郎国,反之夜郎国亦是牂牁国,一国两名。而事实是牂牁国和夜郎国各是一个独立国家,并且不是同时存在,牂牁国在先,夜郎国在后。春秋时期,牂牁等八国参与齐桓公的葵秋之会时还没有夜郎国。如果有,《管子·匡君小匡》中为何只点“牂牁”而不提“夜郎”呢?慕阿考是牂牁国君长系始祖而非夜郎国君长系始祖,只有武益那才是夜郎国君长系始祖。此两国在史上之知名度的不同,皆因成语“夜郎自大”使夜郎国众人皆知,而牂牁国则知之者甚少而已。
战国时期,彝族武僰系统的僰阿蒙之孙益那朵的势力逐渐强盛起来,用武力推翻了牂牁国政权,建立了益那国,史称夜郎国,益那国王武益那也随之成名于世。“夜郎”是“益那”的音译。正如贵州省民族研究所主任王正贤所说,“夜郎是以彝族先祖名王之名而名”。凭着武益那的文治武功,夜郎国的势力范围迅速扩大,包括今贵州大部,川南一部,云南东北部和广西北部地区。然而,夜郎国内部统治不甚严密,依然是部落林立,以部落首领为君长的小方国众多。其中就有东部君国,南部臣国,西部师国,北部匠艺苟葛国等等。
汉成帝和平二年(公元前27年),夜郎王兴发动了对其政治联盟内的句町和漏卧两国的战争。在调停未果的情况下,西汉中央王朝新任牂牁太守陈立诱杀了兴。兴的岳父翁指,儿子邪务率22邑为兴报仇。陈立使用反间计的同时,乘天旱绝其水道。夜郎兵阵前倒戈,杀掉翁指,持其首出降。夜郎国从此失落在芒芒的中国文明史中,给后人留下了许许多多的扑朔迷离。夜郎亡后,西南地区方国林立,如罗甸国、罗施鬼国、自杞国等。布侯弭克克后裔“默德阿益”(海邓阿仁)在“大革”(今贵州安顺)创建“呗勒国”,史称罗甸国。那时,苟葛氏族依然是罗甸国的主体民族。《中国彝族通史》就记载:“大革一带,有农牧的濮氏族,苟葛氏族也不少,额氏族占多数,均属于呗勒君长行令统一治理的氏族”,“呗勒地方的百姓,大革一带苟葛氏族为多”。
综上所述,以苟阿娄和葛阿德为始祖的苟葛氏族,从远古时代的苟葛君长国的统治民族,到春秋时期牂牁国的主体民族,再到战国时期夜郎国的主体民族,直至近现代西南彝族群体中的腊够支系,是一脉相承的。
唐宋时代,由于受疾病、战争等自然和人为因素的影响,腊够支系人数逐渐减少,主要分布于现今贵州省威宁、赫章两县和六盘水市。元明时代,今威宁羊街镇天生桥,赫章县可乐、双坪乡的洪所凯(今雄所块)等地的腊够集中居住,人丁兴旺,曾是乌撒土司部下一目(柴氏在那里当官,今天生桥还有一山称柴家营),据说当时天生桥就住着600家腊够(路上300家,路下300家)。清康熙四年(1665年)吴三桂征乌撒时,彝族等各族民众惨遭杀戮,幸存者逃离家园,远遁他乡;雍正八年至十五年,云贵总督鄂尔泰在“改土归流”的过程中,实行惨无人道的高压政策,各族民众又一次惨遭杀戮,导致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休养生息。
经过这两次大难,彝族腊够支系人口锐减,形成了大分散小聚居的局面。经笔者考证,现在贵州威宁县大街乡的大街子、铁匠营、妥古倮、陈家院子,羊街镇的天生桥,雪山镇的狗街子,陡口子、妥打、银厂、色改沟,龙街镇的黒石街、大瓦房、高峰,云贵乡的半边箐,小海镇的三道河,秀水乡的高营,斗古镇的三营村,黑土河乡的新寨,石门乡的大水塘,卢山镇的洛溪,鸡戞,东风镇的木城;赫章县朱明乡的拱桥,篾匠营,安甲弥,可乐乡的倮姆戛,龙井边,德卓乡的丰家厂,双坪乡的戛洛冲,梨树口子,铁匠乡的老狗洞;云南彝良县龙街乡的梭戛寨;会泽县火红乡的迤倮弥、陆家坪子,纸厂等村寨的腊够,总共也不过二十来个小家族,还不到万人(威宁二塘、龙场、新发等乡镇及六盘水市的分布情况还不了解)。
彝族红彝支系在贵州称为“腊够”,在云南楚雄则称为“乃苏颇”,“乃苏”是彝语“少数”之意。彝族是中国55个少数民族之一,而红彝支系则是八百多万彝族同胞中的极少数群体。除笔者前述贵州西部和云南东北部的分布情况之外,李文明(绿海山鹰)在其《彝族乃苏(红彝)支系人口现状及分布》一文中介绍,云南楚雄州的武定、禄丰和元谋三县交界处的8个乡镇26个村有红彝成片分布,据其统计共有16198人。那里的红彝由大理经大姚、牟定迁到现居住地的传说是有根据的,史书《六组纪年》中就有这样的记载:“苟阿娄、葛阿德,合称苟葛氏族。国家的战事,候国的防御,打造戈矛兵器,制造生活用具,都是苟葛造作,手艺留世间。祭祀造堂时,打造铜钟与铁柱,造银鼓建君府房宅,专为宫廷造美饰,打造戈矛兵器。苟阿娄,葛阿德巧画天图,绘制诸星座。阿德苏那,能绘制地图,会作草木的生机。苏纳拉嘎,会制金石玉珠手镯。拉嘎热努,会作冶金织锦,菊努阿司,能造庙宇塑偶,阿司乌时代,工艺达到了精致美好。葛阿德乃一,阿德克乃二。在笃佐诺迭,六祖造矛箭的艺人,都称苟氏族。在赫载迭提,臣王造矛箭的艺人,都称作葛氏族。在葛邹阿载时代,精造了金项链,耳坠耳环精美呈太阳形放光,金珠如月亮形,铁架三脚太阳形,曾经如此辉煌而胜世。天下的艺人苟葛氏族,遍布在各氏族兵营。如此发展后,到了汉时代,点苍山一带,被南诏洛举氏族所占据。就是这样的”。《彝族源流》也有类似记载。广西那坡县百省乡坡伍、坡康两村有50余户400余人的红彝,他们也说南诏灭亡以后由大理往南迁去交阯,然后又往北迁到广西定居的。凉山州会理县小黑箐乡白沙村的1000多红彝据说是从贵州迁去的。攀枝花市盐边县和爱彝族乡龙山的红彝(人数不清)据说从江西经贵州迁去的。从贵州迁去有可能,从江西迁去不可能,因江西历史上从未有彝族。
几千年来,红彝支系在光辉灿烂的彝族文明史中作出过独特的贡献。然而到了近代,这个族群却明显地落伍了,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文化等方面都沒有赶上时代前进的步伐。因此,现在只有彻底冲破“夜郎自大”的藩篱,解放思想,团结奋进,唯有用弯道超车的办法,方能避免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湮灭,也才能屹立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林。
彝族乃苏支系红彝人,是我国唐朝时期西南少数民族独锦蛮后裔,是盛唐时期南诏国皇室主体民族,是南宋大理国时期西南乌蛮三十七部之罗部后人,欢迎关注红色彝人公众号,你的转发和点赞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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