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单县路

我毕竟在西镇居住32年,按说对西镇的每一条街道都应该很熟悉,其实不然,当我写下这篇文章的题目时,又有点不踏实,不得不关上电脑,坐公交车去西镇重新走一趟单县路。

单县路口原在郯城路,现被华联商厦占为己有,不啻是有点“自私”;其实,路南原是青岛旅社建筑气派,档次较高,上个世纪50年代,能在这里下榻的也不是一般客人,现在原址高耸起一座30多层的外贸大楼,凌空鸟瞰胶州湾进进出出的轮船,观五洲外贸进出口风云;要说路北原是一片棚户区,现在“沦为”长途汽车站的停车场,这也为客人方便所致,无可厚非。从郯城路到广州路,靠近海边,理应是一条幽静的马路,然而“不幸”的是解放前后是一条占路农贸市场,不须说,马路两边有各种摊点,诸如卖菜的、卖肉的、土产杂货、锅碗瓢盆、针头线脑、旧货破烂、旧书画册、饭铺小吃,等等。人行道上零落地搭建起一间间席棚子或砖瓦硫钢小房。马路上摩肩擦踵,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我有一个堂哥,从解放前夕就在这里搭建一间由纸壳、席子、破砖砌成的小房子,大约有七八平米,白天卖肉,夜间栖身。公私合营以后,市场撤销,他被安排在市南区商业系统菜店卖肉,成为正式店员,但仍然住在这里。娶妻生子都在农村老家。上个世纪60年代冬天,我去找他,整个马路的违章建筑几乎都拆除了,只有他那间残破小房孤零零地在人行道上瑟瑟发抖。70年代后期,街道给他在广播电台东面大杂院里一间房子,大约有十几平米,他才把老婆接来、孩子顶替,一起过上团聚生活。这虽然是个案,但也说明那个时代的变化。

现在,这个路段的南面已荡然无存,只有小山坡和草坪、绿树在微风中摇曳,使人难以相信这里还有一所小学,就是青岛单县路小学。据现年92岁的徐静贤校长回忆,此校成立于上个世纪50年代后期(大约1958年前后),王永斋曾任校长、王春华任副校长、辛以杰任大队辅导员。有学生三四百人,教师二三十人。学校东西窄,南北长。校门在单县路上,南到太平路和鱼台路口。1970年撤销,改成市南中学,只有教师,没有学生。所谓市南中学,是文革前市南区成立了三所工读中学:即工读一中(在团岛一路)、工读二中(在苏州路)、工读三中(在观城路)。文革期间,学生毕业的毕业,下乡的下乡,只剩下教师坚守学校。于是乎,区教育局就把三所学校的教师合并,称为市南中学,办公地点就在单县路。70年代末期,市南中学和市南干校(即后来的市南中专)合并,在大沽路办公。原单县路小学地皮由市教育局和区教育局共同盖成宿舍,靠太平路是市教育局的车库。1980年代,市教育局王锡衔局长曾在车库顶上两间小房居住。后来,火车站周边改造,市里统一规划,现在的单县支路就是单县路小学的旧址。

广播电台原来是二层楼房,大门在朝城路上。上个世纪70年代,笔者作为广播电台的优秀通讯员,常常光顾,也结交不少新闻界的朋友,比如郭淑娴、沈福渠(原军政文教部主任)等,沈后来坐到副台长的位子。1975年秋天,沈主任曾与我商议调到广播电台工作,由于妻子不同意,我与新闻界擦肩而过。不过我至今感谢沈主任的一番好意。上个世纪90年代,翻建成6层塔式楼房,广播电台东迁之后,这里居然成了长青中学的教学楼。正如鲁迅先生说的“城头变换大王旗”。

这里的变化使我都为之惊讶,特别是从广州路到观城路之间,路北,过去是二层楼房,有的穿过过道是一个大院,类似里院、四合院之类。临街是门头房,下店上宿。无非是面粉店、理发铺、杂货店、酱园、茶炉等。1956年以后,基本取消私人经营,所以这里比较清静,多数门市改为住家。现在全部履为平地,拔地而起的是几座摩天高楼,傲然屹立,朝城路被拦腰截断,从费县路至单县路——此路不通。从观城路至汶上路仍是90年代那种六七层的居民楼。知名作家王溱曾住在单县路29号。我从广州路到汶上路,就没找到29号这个门牌号码,等找到号码已是63号了。

王溱,1956年生于青岛,典型的土著。十几岁就开始文学创作,做过教师,又当公务员,当然是大公务员。尽管工作很忙,但业余创作不曾辍笔,曾同时开过三个报刊的专栏。我很惊异,问他:“什么时间写出这么多文章?”答曰:“星期天,关掉一切通讯联络,专心写作。”我信。因为我写《小学生易混词区分诀窍》这本书时,也是一个星期天写一篇,坚持两年写了一百多篇。尽管王溱的名气大,但我认识他却很晚。1992年新加坡国立大学培训,做了近一个月的同学,也算老同学了。王溱的作品出神入化,平凡小事能扑捉到亮点,百姓日常生活能发现美感,不夸张地说,颇有点石成金之功夫。作品常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报刊文摘》等国家级报刊。出版散文专著十几部。

南面从朝城路至汶上路,仍然是铁路分局的房子,一般是五六层。从汶上路至汶水路之间大多是青岛一中的势力范围,当然有一部分是铁路宿舍。

山东省青岛第一中学,始创于1924年。正是国共合作时期,国民党山东党部领导成员王乐平、范予遂、丁惟汾及陈名豫和高秉坊等,在青岛开办私立胶澳中学,校址在登州路德国毛奇兵营(现在登州路7号),校长高秉豫,1924年2月正式开学。是年10月,学校迁入德国伊尔蒂斯兵营,即现在香港西路5号,占地面积240亩。1927年10月,学校改为公立,改名公立胶澳中学,校长王敬模。1929年3月,学校更名为青岛特别市市立中学,同年9月,增设高中和师范各一个班,男女兼收。1930年9月,学校再次更名为青岛市市立中学并附设小学一所,1933年9月,示范班并入李村中学,附小并入太平路小学。1944年,学校改为青岛市立第一中学。抗战期间,国民党崂山流亡政府也办了一所“青岛市立中学”,规模较小,校长王文坦。1945年,抗战胜利后,两校合并。

1949年,青岛解放,正式定名为山东省青岛第一中学。地址迁入单县路46号至今。单县路46号,原来是青岛学院(校址馆陶路)所属青岛商业学校校址,开办于日本第二次占领青岛。抗战胜利后,青岛商校迁出,旧址改为市立一中高中部;原在贵州小学上课的初中部收回本校,恢复贵州路小学。

青岛一中是一所近百年的老校,硬棒棒的牌子靠的是雄厚的师资力量。不说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著名作家顾随、王统照、陈翔鹤、吴伯箫、刘次萧等均在市立一中执教,也培养出像于黒丁、周浩然这样的作家和革命者。但说解放后,就有教师中的三个一:即张君一、刘俊一、张文一和尹典训等名师;新时期像崔洪生、诸贝贝等更是名师累累,所以培养出大量国家栋梁之才。众所周知的罗干、逄先知等国家领导人和学者,都是从一中走出去的,不消说厅局级干部和学者、作家、科学家多如星辰。青岛一中是中学教育的一颗不坠落的明星。

我在青岛一中门前久久地瞻仰了一番,有一种“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人仰头看”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妻子、女儿、小姨子都是一中毕业的,而是出自内心的敬仰。我赶紧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留作永久纪念。

有人说,单县路西头像一把勺子头,向内一弯就把挪庄抱在怀里。这话有点道理,但也不准确。偌大挪庄怎么能保得住呢?

挪庄,顾名思义,是“挪”过来的。据说20世纪初,德国人要修炮台,将团岛一带(俗称小泥洼)的居民强迁过来,搭棚盖屋渐成村落,不过房子简易且杂乱无章,属于典型的棚户区。上个世纪30年代,沈鸿烈当局,重新规划,拆除棚户,统一盖成简易平房。随着农村人口不断涌入,多数人扑着亲友来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哪有不管之理,于是就在附近见缝插针,自建小房,原来横平竖直的格局被打乱,形成迷宫式的村落。这里人生活贫苦自不必说,有诗为证:“青邱西畔是挪庄,户牗绳枢土筑墙。积雪寒添煤火活,和云春种菜根香。播来卵纷寻邻伴,捡到花生作嫁裳。莫笑此间贫困甚,无风无雨过重阳。”刘迎州这首诗是挪庄贫民生活的真实的写照。故而“挪庄”的名字也就不胫而走,流传至今。

由于挪庄建在西岭高埠,所以从单县路看就像一个小城堡,四周高高的院墙,只有东西南北四个大门,院内房子门一律开在院内。房子平顶的、尖顶的都有,一般是屋内搭个满吊铺,在靠墙一边开一个方形口子,搭上一个梯子爬上去。如果是尖顶屋,高的部分能站起人,低的地方只好弯腰。因为人口多,这也能解决居住困难。上个世纪60年代初,笔者在贵州路35号青岛水产学校上班,每天都要从郓城北路进挪庄,然后从南门出去,再走汶水路上班。所以对挪庄了解一二。挪庄这种棚户区,房子老旧抗压能力不强,上个世纪70年代,坊间流传这样一则故事:有一家结婚的,晚上闹房的人过多,把吊铺压塌了,差一点酿成悲剧。坊间流传,姑妄听之。

改革开放以来,政府首批改造的就是挪庄,现在都是六七层高楼,林林总总像一片森林道路四通八达,挪庄不再是一个封闭式的挪庄。有人说,单县路到郓城南路。其实不确,我亲自走一趟,到磁山路和成武路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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