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最西北,静谧深处的陈氏人家。高祖父留下一块“稀世珍宝”
赤坭镇东升村黄竹瑯航拍图
此前在开展文史普查时,曾初次拜访过黄竹瑯村。这是一条偏僻又静谧的小村庄,位于花都区的最西北部,是花都区与三水的边界地。村落约在清朝年间形成,由于村庄的四周种满竹子、簕竹,才取名为黄竹瑯。村中有二百多人,三分之二的村民姓陈,其余姓潘、邓、徐、程、唐。
黄竹瑯村的陈氏宗祠
与赤坭镇东升村村委取得联系后,9月30日早上,我们从新华城区驱车前往黄竹瑯进行实地采访,期间途经赤坭蓝田、国泰,最后耗时45分钟才到达。
当抵达陈氏宗祠时,一位掌管祠堂钥匙的宽叔为我们打开了祠堂大门。问及陈氏宗祠修建的始末及概况时,年过八旬的宽叔只略知一二。据说,该祠始建于清末民初,由族人陈全负责筹资,部分物料来自广州陈家祠修建时所剩,从广州通过赤坭河运送回来。上世纪30年代,曾利用陈氏宗祠办过私塾,由族人陈森筹办,当时有聘请清远田心村的陈龚合先生教导村中的陈氏子弟。抗日战争时期,祠堂后堂与前廊处被炸了一个大窟窿,导致后堂左侧的一条大圆柱的柱墩下沉,后经简易修补。现在仍能看出因柱墩下沉而导致整个后堂明显往左侧倾斜的样子。
前面的大圆柱柱墩明显下沉
90年代,陈氏宗祠曾进行过一次全面的翻修。每逢清明祭祖之时,陈氏族人在此聚首一堂,祭祀先祖。
黄竹瑯村的陈氏宗祠
关于始祖是谁,宽叔一问三不知。只说村中原有族谱,在抗日战争时期,被同村外嫁女陈金兰带着夫家三水鹤地的土匪回乡抢东西,乱作一团之时连唯一在村内的族谱亦烧毁。我们试图问及先祖们的墓碑上可刻有太祖名字及年份,希望借此获得一些线索。
黄竹瑯村陈宽为我们讲述陈氏宗祠的概况
在这些零星的信息中,我们始终无法获知陈氏的宗族源流。对于祠堂的调查,一筹莫展。此时,村委人员说,宽叔说所提的陈全是有后人的,他还挺热心祠堂的事,不过他长居新华镇,很少在村,建议我们联系他。在取得联系人的号码后,我们匆匆赶往下一个约访地。
11月1日,我们联系上陈全在花都的唯一后人陈国东。采访当天,我们如约而至陈国东的家中。陈国东的谈吐温文尔雅,给人印象谦逊有礼。如果由陈全作为第一代算起,陈国东是陈全房的第五代子孙。关于高祖父的过往,他说仅凭小时候听祖父祖母提起过,印象较为模糊。
笔者在陈国东家中进行采访
我们从陈国东口中得知,陈全,人称“大班全”,推敲生于清朝咸丰年间。幼年生活在黄竹瑯村,成年后在香港生活,经营一家米行发家。因为有外号“大班全”,后人猜测他有可能曾在洋行公司担任过“大班”一职。时代久远,家中也无人能提及过往的细处,陈国东也不肯定高祖父“大班全”的外号因何而来。
在他们赤坭的老家中仍保留一张高祖父的烤瓷相片。据陈国东说,相片中陈全头戴一顶清朝官帽,至于是什么官职,后人并无查究。90年代,陈全后人迁修祖坟时,发现陈全墓并非葬在正墓处,而是葬在正墓旁,据说是为了防止有人盗墓而故意这样下葬。虽然陈国东当时并不在场,但他听闻母亲说过,她亲眼见到陈全墓里的确有不少陪葬品,有一颗黄色的明珠、一串黄色的念珠、一块镶嵌在官服腰带中的绿玉石等等。这些陪葬物后分派给陈全的后人保存。
陈国东将由他保管的玉石拿给我们看。他说原来的玉石并不是这样,是一块长方形的玉石,似是镶嵌在腰带上的配饰。因为有瑕疵,于是他请人加工过,改为一个吊饰保存。玉石晶莹通透,原是陈全的陪葬品,现今却是陈国东家的传家之宝。
陈全陪葬品之一的玉石
笔者分析,从烤瓷相及陪葬品可推断陈全在清朝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如果是普通人,一般不会有这些价值连城的陪葬品。后人说他是在香港经商,为什么在本地却有官职,我们不得而知。只是猜测经商发家后的陈全很有可能是为了获得社会名望,通过捐纳钱物以取得官职。毕竟在清朝,按照捐纳制度,士民不仅可以捐官,还可以捐虚衔及穿官服的待遇。所以一些红顶商人通过“捐纳”可以买到的官衔也是常有的事。
当我们问到陈氏宗祠的修建概况时,陈国东回忆起幼时曾听祖母提及过一些细节。他说,祖母约生于清末,十六岁左右嫁入陈家。不久后,她公公陈全命人从香港带回白银,当时他们夫妻二人在簸箕上逐一数白银,旁边坐着等待支付修建祠堂款的工人。由此判断,陈氏宗祠的修建的时间明确在民初,确实由陈全一房负责筹建。
对于高祖父有几个儿子,陈国东并不知晓。只知道高祖父有七个孙子,其中六个孙的后人部分在香港定居,部分已移居海外,大多亲人已无下落。陈国东的祖父陈广来在家中排行第五,早年一直在香港生活。就在陈氏祠堂修建期间,从香港回乡,并留在黄竹瑯村娶妻生儿,是陈全房唯一留在村里生活的后人。据陈国东所说,祖父陈广来的字派为“广”,其父为“绍”,他为“献”。目前,他们能知道的字派仅仅只有这三代。
笔者问及陈国东是否清楚陈氏宗祠在90年代重修之事,他会心一笑并说道:“当然知道,祠堂的重修是由我姑妈牵头的”。他所说的姑妈,就是陈全的曾孙女陈燕颜。
陈燕颜,1937年出生于香港,50年代就读于国内的湘雅医学院,毕业后直接在湘雅医院工作十余年。1970年,她回香港定居,继续从事中医研究。她是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名誉教授、湘雅医学院内外妇儿科全科博士、中国香港中西医结合治疗研究所所长、香港耳针学会副理事长。她的一生有较大的成就,晚年至今一直在香港生活。
陈全曾孙女陈燕颜
陈燕颜虽然自小不在黄竹瑯生活,但童年的时候,数次跟着祖母白兰回乡收田租。白兰是陈全其中一个儿媳妇,负责掌管家中的田产,每年都会回乡一次。据同村老人回忆,白兰为人善良大方,每次回乡都带上一大袋衣物,分派给村中生活穷困的人家。正是受祖母的影响,陈燕颜对故土念念不忘。
90年代初,陈燕颜有一次到广州看望亲戚的时候,说起自己的家乡在花都,因早年时局动荡不安,家乡之事也音讯全无。亲戚说他熟悉花都一地,便带着她回乡寻亲。就这样,陈燕颜终于重踏故土。站在曾祖父出资修建的祠堂前,陈燕颜有感而发。曾祖父一房的后人早已散落于天涯各方,很多子孙后代都也不知道自己的故土在何方。根深才能叶茂,看着眼前残败不堪的祠堂,她有了重修祠堂的念头,为的是凝聚海内外的乡亲宗族之情。她竭尽全力,联络海外乡亲,发动在香港的后人捐资。众志成城,短期内她筹集了20万,使得陈氏宗祠在1995年得以重修,同年亦重修了先祖的数座坟墓。
采访将要结束之时,我们向陈国东了解村中有什么族人比较有建树时,他指出今黄竹瑯村的陈氏是有两大二房人,一房是陈全这支,而另一房的是曾任花都区地税局副局长陈建这一支。目前村中最大建树就是他们这一房人了。也许陈建的爸爸陈华能知道一些关于陈氏宗族的事,毕竟陈伯今年已有85岁高龄。在采访结束后,我们再次邀约陈国东,希望他能带我们回老家走一趟,顺道拍摄一下他高祖父陈全的烤瓷相片及那一座老屋。
我们在陈华家中进行采访
11月2日,我们取得了陈华的联系方式。看到我们的来访,陈华老伯热情客气。老当益壮的陈伯说,建国后,他已不在村内生活,村中的大小事也一知半解。不过,代代相传,黄竹瑯由今村中的数个姓氏的太祖一起开庄。据闻他们原籍是南海西樵人,彼此为表兄弟关系。先祖们原在西樵靠租船运送粪便(古时的肥料)到各地谋生。无意之中,发现此处风光秀丽,土地肥沃,便商议在此地购买良田立宅。他们在这耕耘细作,开枝散叶。立村一说,由于族谱遗失,后人亦无人知晓宗族的源流,故只能充作传说听罢。
11月27日,与陈国东再次约定拜访黄竹瑯村。这一天,我们再次对祠堂补拍了一些细节。
陈氏宗祠,坐西南朝东北,原为三间三进,因日久失修,后堂坍塌,重修时改为三间两进。至今,我们仍能看到连接第三进的门口被堵上的痕迹。陈国东让我们留意前堂那两次间的房,眼看房上各搭有木阁楼,其中一个木阁楼装有数个木制漏斗。
陈氏宗祠前堂次间房的木阁楼及楼内的木制漏斗
他说,这个阁楼是专门用来堆谷的,平常会把这个漏斗封住,要取谷的时候将袋口松开,再套上接谷的袋子。我们不得不佩服前人的劳动智慧。也感叹百年沧桑的陈氏祠堂,在历史的岁月里,既当宗族议事之地,又曾用作私塾、60年代的大锅饭饭堂,而在改革开放前,也一直充当族人的粮仓。至今,它仍是族人相聚祭祀、各类宴席所用之地。它所承载的是陈氏历代人的辛酸过往、奋斗历程、以及当下的幸福生活。
看完祠堂,我们来到陈全的老屋。这是一座青砖大屋,座落在潘氏祠堂后面。
陈全老屋门口
推门而进,我们看到了墙体已被熏黑一片的厨房,走进几步便是天井,“天官赐福”的神位装潢尤显别致。天井两旁的廊头,廊顶上有一些砖托,用于放置簸箕晒东西。天井正中对着便是厅堂。厅堂大门采用的是可推移的“木趟栊”门。可惜这趟栊门已被盗贼拆了部分。陈国东担心再被盗,不得将整个趟栊门拆下,放置别处保管。厅堂内,我们看到陈全的烤瓷相摆放在神台上,与陈国东之前描述一致。厅堂两侧各有一个大厢房。在右侧厢房门旁,还有一个用于舂米粉、花生、芝麻等的石舂。抬头望,梁柱密密麻麻地铺满瓦顶,但看得出,瓦是新铺的。陈国东说,由于祖父生前嗜赌,将厅堂的实木门拆了抵债。当时家里的梁柱及门都是一些值钱的木材。后来修补时,才用普通的木门补上,近期也准备重修祖屋。
陈全的烤瓷相
从老屋出来,看到后面也有一座青砖房子,得知都是陈姓人的房屋时,我们心生疑惑:潘氏宗祠后面的两座青砖大屋为何都是陈氏。按常理,祠堂一般都为先祖的祖屋,子孙后代在发家致富后才会将祖屋修建为祠堂,而一般族人都是围着祖屋而建居。我们揣测,这有可能跟陈华老伯所说的,由几表兄弟一起立村有关。也许初来乍到的祖先们,就近而居,相互照应。故祖屋是紧靠一起,才有后代错落分布建居的可能。但我们并无确凿的资料证实。
在今黄竹瑯村,六个姓氏中只有陈姓、潘姓建有宗祠。既然相传是六表兄弟一起开村,那潘氏会不会有族谱?在陈国东的帮助下,我们在村内找到一位潘姓村民,从他口中,我们惊喜得知他们族中仍存有一本族谱,但此谱不在村,在新华的家中。陈国东答应我们会帮忙联系。两天后,陈国东在收到族谱照片后,第一时间通过微信转发给我们。
《潘氏族谱》上关于黄竹瑯如何立村的记载
潘氏族谱所载:“伯禹公,原居住广东省南海西樵,人各有志,自想迁居,后来六姓老表一齐迁居,姓氏如下:陈、潘、邓、徐、唐、程六姓。听说花县东边岭村张宏京有田庄卖,坐落三水县,上名石匝岭庄,六老表商议酬款买置这个石面岭庄。之后,六老表分田地,建居落业于此。后来,改称黄竹朗村,原是交三水县公粮,后三水县粮差催粮,无石匝岭名称,再划交花县粮。”看来,陈氏代代流传的立村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潘氏族谱》明确记载了他们老表如何迁居花县黄竹瑯村的始末。族谱编修于2003年,以黄竹瑯为第一代算起,潘氏至今已有5代人。同推敲,陈氏在黄竹瑯的世代大致相近。以25年为一代,可推断陈氏等姓约在清朝光绪年间立村。由此而推,陈全的父亲应该就是在黄竹瑯生活的第一代人。
笔者感叹发家致富的陈全,后人虽大多生活在香港及海外,想必是他不忘故土、饮水思源,才愿意在遥远的故土修一座陈氏宗祠,以便后人瞻仰祖德、传承孝道。其曾孙女陈燕颜虽是外嫁女,但她秉承了由曾祖父留传下来的好家风,不忘故里,饮水思源,热心公益。叶落归根,故土难离,正是这一份乡亲,让她魂牵梦萦,主持重修祠堂、祖墓之举。
静谧深处陈家人,古巷深宅有故事。
编辑: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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