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名师——铁血忠魂第五十九军（下）

随枣会战上将殉国

1938年10月，日军占领武汉。日军占领军司令冈村宁次并没有感觉轻松，周围是薛岳第九战区和李宗仁的第五战区的百万大军，使冈村宁次有尖刀刺心之隐痛。1939年4月17日，冈村宁次完成了他的《随枣会战指导策略》，4月26日，冈村宁次发布进攻命令。随枣会战随即爆发。

李宗仁对第五战区的应对做出安排，将第五战区部队分成左翼兵团、右翼兵团、江防军、机动兵团、大别山游击兵团五个部分。张自忠以右翼兵团总司令辖第三十三集团军和第二十九集团军，5个军12个师另1个旅共约9万人马。张自忠兼任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和第五十九军军长。

此次会战于5月23日左右结束，冈村宁次没有讨到便宜，前进了多少又退回了多少。据《李宗仁回忆录》称：“日军伤亡13000人，其中战死5000人。”但据参战部队将领回忆，歼敌人数应在这个数字之上。

但日军不甘于此。1940年5月，第二次随枣会战爆发。中国军队的部署基本和上一次相同。右翼兵团仍以张自忠为总司令，辖王缵绪第二十九集团军和第三十三集团军。张自忠仍兼任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和第五十九军军长。右翼兵团亦称西线兵团，因为担负的作战任务是西线防守。

第五战区司令李宗仁（右四）和干将张自忠（右三）　图/网络

5月1日，日军第十三师团开始向钟祥北部第三十三集团军阵地发起进攻，大炮、坦克开路，火力很猛，至5月3日，顽强守卫长寿店的第五十九军第一八○师伤亡惨重，从长寿店撤退到张家集一线，继续顽强阻击日军北进。第七十七军第一七九师与第五十九军第一八○师互相支持，坚守张家集、丰乐河、流水沟一线。5月5日，张家集、丰乐河、流水沟失守，第一八○师退入襄阳县以东，第一七九师和第三十八师退入山林，就地与敌周旋，袭扰日军后方的后勤运输线。

此时，右翼兵团辖第二十九集团军已退入大洪山中游击。第三十三集团军部分部队退过汉水，部分师、旅坚守在汉水东岸，伺机打击日军。张自忠辖整个右翼兵团部队看起来很多，这时能够随时调动的机动作战兵力已经捉襟见肘，难以应对战局变化。西线战场危机凸显。

汉水东岸右翼兵团的防线被突破之后，两个师团以上的日军疯狂北进，这将给整个第五战区的作战带来严重后果。右翼兵团总司令张自忠随即决定第三十三集团军抽调4个师组成追击纵队，东渡汉水打击日军。由第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率第三十八师、第一七九师为左纵队；张自忠自率第七十四师、骑兵第九师（实际上无军马）为右纵队。

所属各军长、总司令部参谋人员认为：总司令不能过江，应该坐镇。张自忠过江督战之意已决，不顾众人再三劝阻，执意过江。5月7日，右翼兵团总司令、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兼第五十九军军长张自忠渡过滔滔汉水，进入日军密布、战局险恶的襄东。

5月12日，第五战区司令部电催张自忠：“敌进攻老河口受挫南窜，令你集团军迅速回击该敌。”这股“南窜”的日军是第十三师团，张自忠所率部队正好挡住了日军的南窜之路。

为夺路而窜，日军第十三师团猛攻张自忠部。一直被张自忠追击的日军第三十九师团、第六师团各一部也返身攻击张自忠所部。此时张自忠所率4个师、1个特务营已在汉水东岸与日军拼杀旬日以上，师老兵疲，伤亡日增，与汹汹而上的日军相比，兵力火力均处于劣势。张自忠临危不乱，沉稳果敢，指挥4个师分别占领有利地形，阻击日军。

14日，日军第十一军情报机构发现汉水东岸有中国军队的“大鱼”。从电台的发射功率、周率、频率、波长、拍发电码的手法等诸方面，日军判断张自忠总司令在汉水东岸军中。日军决定网住这条“大鱼”。

张自忠将军　图/网络

15日，张自忠将军命令黄维纲第三十八师在枣阳、宜城一带阻击日军，自带特务营和第七十四师、骑兵第九师余部共计两千余人，向方家集一带截击日军。旋即在宜城新街以西一个叫南瓜店的地方，将数千日军截为两段。

被张自忠所部截击的是日军第三十九师团一部，遭遇劲旅，日军拉开架势厮杀，日军飞机赶来助战，炮兵以密集的炮火从南北两个方向向张自忠所部阵地猛攻。张自忠将军所部的后勤已被日军切断，部队缺粮少弹，敌军攻击越来越猛，形势万分危急！

16日，日军攻击更加凶猛。原来，趁着夜色，日军第三十九师团已从方家集、南营向南瓜店进逼，拉网式地围定了张自忠将军所在的区位。此时，围攻的日军已经达到5000余人，而张自忠所率第七十四师、骑兵第九师几乎伤亡殆尽，身边所剩兵力主要是特务营。

张自忠在特务营的护卫下且战且走，退进十里长山一个制高点。这个制高点后面尚有骑兵第九师的部分兵力，可以形成退往汉江边的通道。形势危急，但尚存生机。此时，张自忠左臂已经受伤，随从参谋、副官已有多人伤亡。正面与日军相距不过七八百米，日军小钢炮的炮口都看得清清楚楚。左右力劝将军过汉江以图再举。张自忠环视十里长山，断然说道：“就是这里了，后退一步无死所。”

午后1时，张自忠令下属将两位集团军总部高级顾问（其中有一名苏军顾问）送出战场。张将军对众人说：“请大家相信我，直到最后一人，我也绝不会离开你们。”

1940年5月16日，长山、南关店，这个在历史上籍籍无名的地名，从此载入史册。下午3时，张自忠和身边数十人，已经近距离暴露在日军视线之内。特务营的官兵进行着最后的拼搏，中国军队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镇定自若地与最后的士兵们在一起，参加了最后的肉搏战。此时张将军已经六处负伤，血染征衣。

枪炮声中，张自忠将军的多处伤口在冒血，没有包扎也无法包扎。作为一个戎马一生、九死一生的高级战将，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生命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我力战而死，自审对国家、对民族、对长官，可告无愧矣！你等当努力杀敌，勿负我志。”张将军对身边的马副官说完这番话，气绝而亡。

第五十九军的归宿及张自忠将军的荣耀

张自忠将军阵亡之后，第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升任第五十九军军长。1943年8月，第五十九军隶属第三绥靖区，黄维纲军长病逝，刘振三代理军长之职。此后至1945年抗战胜利前，该军先后参加豫南会战、第二次长沙会战、鄂西会战、常德会战、豫西鄂北会战等。1946年，该军被改编为整编第五十九师，刘振三任师长。1948年9月，该师恢复第五十九军番号，刘振三任军长。同年11月11日，该军在第三绥靖区副司令长官、共产党员何基沣、张克侠等率领下，在台儿庄、贾汪举行战场起义，接受人民解放军改编。

张自忠，号荩忱，1890年出生于山东临清县。幼时在家读四书五经，后就读于县学堂，再考入天津法政学校；学业未竟投笔从戎，历任排长、连长等。1917年转入西北军，得到冯玉祥将军的器重和提携。1930年，张自忠任宋哲元第二十九军第三十八师师长。

1933年2月，日军侵占热河省承德，张自忠率第三十八师防卫长城关口阵地，英勇抗击日军。1935年，张自忠兼任察哈尔省省长，后调任天津市市长。这一时期，张自忠辅助宋哲元对内整军经武，对外与日军周旋，苦撑危局。

“七七”事变后，张自忠误判日军企图，试图和平解决冲突，由此饱受诟病。在判明日军奸计后，张自忠冒死逃出北平，赴南京请罪。在西北军老首长冯玉祥、宋哲元，以及程潜、李宗仁等力保下，张自忠得以回军带兵抗战，从此立下与日军不共戴天的誓言，最终以集团军总司令之身战死沙场，是中国战场牺牲的最高职务战将。

张自忠将军战死十里长山之后，日军凶残地剥去其血衣、手表，拿走钢笔、名片（印有军衔），遗体停留于方家集庙内，置一木牌，上书“支那军总司令张自忠之灵”。第三十八师师长黄维刚带领敢死队于16日夜间突袭南瓜店，奋勇抢回了张自忠的遗骸。张自忠的尸骨运回后方，经检视，发现张自忠将军身有八处伤口，其中炮弹伤二处，刺刀伤一处，枪弹伤五处。

张将军的遗体装殓之后，1940年5月20日，派出专门部队护送张将军遗体过汉水，转宜昌，溯长江送回战时首都重庆，举行国葬。沿途，党政军要员和民众哀声震野。到重庆时，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和诸要人冯玉祥、于右任、孔祥熙、孙科、徐永昌、陈绍宽、何成濬、刘峙等到江边迎候致祭，重庆各界和全国各地隆重悼唁，举国上下哀婉激愤。

国民政府对张自忠将军大加褒奖，接连发布通电、褒扬电、入祀忠烈祠令、荣哀状，特颁恤金10万元，追赠张自忠将军为陆军上将。

蒋介石的通电称：“……荩忱虽死，犹不死矣。愿我全体将士，其共勉之。”中国共产党代表周恩来悼念张荩忱上将文称：“张将军之殉国，不仅是为抗战树立了楷模，亦是为了发挥我民族至大至刚的气节和精神。”朱德、彭德怀的挽联是：“一战捷临沂，再战捷随枣，伟哉将军精神不死；打到鸭绿江，建设新中国，责在朝野团结图存。”

张自忠上将殉国，有很多人认为他是以己身之死，洗刷在“七七”事变时误判形势，中了日本人缓兵之计并为其所用的耻辱。客观地说，张自忠为第二十九军这个局部的利益考虑或有之，但绝非为个人权势和私利；而且在事情明了之后能够分清是非迷途知返，知罪并主动请罪，仍不失男子汉大丈夫赤子本色。但这一事件毫无疑问在张自忠心理上留下了沉重的阴影，其痛心自责的心路历程，是他在血与火的抗日战场上以死明志的重要原因。张自忠殉国时，年仅49岁，他的夫人李敏慧女士闻耗悲痛绝食七日而死，夫妻二人合葬于重庆梅花山麓。

1947年3月13日，北平市政府颁令将铁狮子胡同改为张自忠路。后来，天津、上海、武汉均设立张自忠路。武汉的张自忠路位于江岸区沈阳路附近，笔者经常路过这条以抗战英烈名字命名的街道，每次经过，对张自忠将军的深切怀念和崇高敬意都会油然而生！

1982年4月16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批准张自忠为“革命烈士”。2009年9月10日，张自忠将军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做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张自忠将军的英名与日月同辉！

文章来源：《文史天地》第255期

【国防科技大学信息通信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王晓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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