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山·悬空寺✅

文丨Laoch 编辑丨文姐

雁北的春天，给我的印象是荒凉、冷寂。尤其是污染造成的奇景触目惊心。大同城郊，路旁矗立着许多大树，上面没叶子却挂着许多废弃的塑料袋，红黄篮绿白黑五彩斑斓，迎着大风舞动，发出呜呜的声响，诡异又惊悚。这种令人作呕的场景，在太原郊区也看到过，那些塑料袋被拦在铁丝网上，形成一堵彩墙。当地人说，大同居民烧火不用花钱，随便在公路上扫点土，用水一和就成了煤饼。这个旧称“云中”“平城”的古城，除了石窟、龙壁，还有巧舌如簧的骗子。主人请我们吃了一顿好饭，还上了大虾和花蛤，诉说它们的难得与鲜美。我觉得还是当地的卤兔头更好吃，街边小摊上一块钱一个。

雁北是指雁门关以北地区，山西省的最北边，以前有个专区，1993年撤销了。山高啊，大雁飞来飞去还得找个通道，有诗意也有点清冷寂寥，那大山北边的苦寒也就可想而知了。

大同就属于雁北，恒山及悬空寺就在大同所辖的浑源县。

我们是从五台山去的浑源。汽车从五台山下来，走在平地上，一直吊着的心落了下来。在这里我直观地感觉了阳光的伟力。南面虽无泛绿，草木已经苏醒，春风和煦；背阴的山坡则有大片冰雪，寒气逼人。在繁峙县境，山路旁立着一座暗红色的碑，当时觉得颜色异常，走近看写着“血字碑”三个大字，此碑为繁峙县交警队所立，记述了发生在这里的事故。2001年5月3日，石家庄一辆大客车由于车速过快、连续刹车制动失灵坠入右侧深沟，造成死亡4人、伤31人特大事故；2002年7月14日，保定一辆大客由于连续刹车制动失灵坠入右侧深沟，死亡6人，重伤8人，轻伤31人。我好几次在碑旁路过，在天空暗淡或落日沉沉时，觉得这里阴气袭人。

古人地理知识有限，认为中国有代表性的山水是“五岳四渎”。“四渎”中，按照他们的标准，有独立源头又能入海，现在只有长江黄河了，淮河已经半死不活，济水早就不见踪影。山倒是有优势，“五岳”均在，只是与真正的高山相比，在海拔上都太低。嵩山还有个少林寺加持，恒山恐怕是五岳中最没知名度的。但在当地，这个北岳还是赫赫扬扬的。其实明代以前，北岳恒山在河北的曲阳阜平一带，明末清初才挪到了山西浑源。

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讲道时，说信心是成就事物的关键。门徒问他你有信心，能叫那座山过来让我们站在山顶吗？穆罕默德对山喊“你过来”，山自然不动，他说山不过来，我们就过去吧。然后爬山站到了山顶。我觉得我们的祖先更高明，想站在北岳之巅，山都不用爬，直接把脚下的山改名就行了。

五台山属于太行山脉。我们的车什么时候到了恒山，我也不知道。先是在黄土高坡上走，后来逐渐变成了石头。路下照样是百米悬崖，令人胆寒。其实不管多险，走北方的山路总比在南方害怕。南方路旁哪怕是万丈深渊，但因林草茂密，下面并看不清楚。北方路旁缺少植物，尤其是冬天，悬崖下的石头、湖泊历历在目，特别是翻到山下的汽车，散落的玻璃闪闪发光，时刻在提醒你这里曾经发生过惨剧，不由人不怕。路不宽不说，还坑坑洼洼的，有的坑又大又深，这里经常走装载煤炭的大卡车，又养护不上，路况自然不好。这些大车首尾相接，喷着黑烟嘶叫着与我们擦肩而过，给人强烈的压迫感。其实如果掉下悬崖，二十米与二百米也没什么区别，可人就是怕更深的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雁北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是长城以北防备游牧民族侵扰中原的最后一道防线了，李广、尉迟恭、杨业等名将都曾在此驻防。明代的九边重镇，雁北的太原镇、大同镇占其二，雁门关与偏头关、宁武关、平型关等著名关口属于太原镇，大同镇还在北边。现在人们喜欢扎堆去平遥和祁县，其实山西有特色的古镇很多。我曾经路过山阴县的广武古城，在太原到大同的高速公路上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一个长方的小城堡，也就二十来亩，非常小了，可壁垒森严有型有款，是当年防卫体系的重要一环。因时间有限，没有去。

恶劣的自然环境严重制约农业生产，为保证军队吃饱穿暖，明政府就移民屯田，在雁北形成了民屯与军屯结合、军事与地方一体的社会状况。现在这里的地名屯、堡、营、寨，还遗留着军事化的痕迹。

明代王越诗：“雁门关外野人家，不植桑榆不种麻。百里并无梨枣树，三春哪得桃杏花。六月雨过山头雪，狂风遍地起黄沙。说与江南人不信，早穿皮袄午穿纱。”这里地处高寒，干旱少雨，土地贫瘠，地虽阔而居民稀，土虽多而耕者少。主要作物是莜麦，“种一坡，打一车，收一簸箕，煮一锅，吃一顿，剩不多”。“春冬坐食，民多贫困”，山西富庶地区的小康人家在此即为“巨富”，当地人自嘲为“穷山穷水穷财主”。土改时一个贫农控诉，有一年冬天他去地主家，看见他竟然在家吃玉米窝头！地主辩解说，他家冬天也是吃糠为主，那几个玉米窝头是亲家送的，他是给小孙子吃的。地主如此，穷人生活可想而知。明代太子太保曹文诏回老家探亲后说：“吾见桑梓刮碱为食，每忆之，泪不能禁。” 上世纪七十年代，“带领乡亲们吃上黃窝头”是优秀干部的理想。分田单干后，日子好了点，与其他地方比还是有差距。我们走马观花，不可能了解真切。但我在农村见过结婚时水泥做的柜子，用来装嫁妆，虽说漆得好看，毕竟使用不便。如此变通，归根到底还是手中没钱。

时值清明，路边不少人在上坟烧纸。看到那明灭的火光，也不免心生悲凉。这里也有窑洞，但缺门少窗，只有黑黑的洞口，应该已经废弃。山上有小院，片石垒的院墙，围着石砌的小屋，这些小院相对独立，不成村落。平川的村子民居多为黄土所造，前面有花样复杂的大木窗，上面糊着白纸。还有一些房屋又高又窄，身型俏丽。可能因为挡风，不少房子后面没开窗户。村旁生长着一小片一小片杂乱的小树，勉强可称为林子，应了当地“山多无材林，水多无鱼虾”的老话。

到了浑源县境，在恒山的北坡，看到了著名的悬空寺。悬空寺是“恒山十八景”中第一胜景。它位于金龙峡西侧翠屏峰峭壁，整座寺院就像挂在上面。此寺为北魏时期所建，为悬崖上一土红色的三层楼阁，背西面东，那里正好凹进去一块，可以为它挡风遮雨，底下用十几根长短不一的木桩支撑。以前这里是南去五台、北往大同的交通要道，寺院建在这里，除了方便行人进香，还有镇压浑河里作祟金龙的用处。因以前曾在电视、图片上多次看到，所以有点失望。现实中的寺院没有电视、图片上那么漂亮，颜色有些陈旧。跨过一座小溪上的木桥，走到寺下，向西仰望悬空的寺院，觉得不可思议。走过一道长长的石阶，来到寺门。东、西、南三边皆山，植被很少。南边远远山坡上有一大龙头，里面喷出一股白水，这是寺前小溪的来源。向北走进寺院，沿着细细的木梯向上攀爬。因梯子太小，一人上来或下去，对面的人必须等待。楼梯用铁皮加固了，一走还是吱吱响。爬到寺院，木板也是吱吱响。悬空寺看上去挂在山壁，其实比较大的殿堂后面石头都掏空了，建筑一半在石窟一半在外面，有坚实的依托；凌空的部分和栈道架在插入岩石的坚硬木梁上；再加上多根立木支撑，应该非常坚固，所以千年不倒。扶着细细的栏杆，伸头向下看，眼晕。倒不是多高，而是这里的楼板、栏杆让人觉得太旧了，怕不一小心会掉下去。悬空寺初建时，第三层离地有90多米，千百年来风雨侵蚀，寺下的积土竟有了40多米，目前高50多米。楼层之间，也由破旧小楼梯相连。寺中各个殿堂，空间极为逼仄，有的小房转不开身。无和尚道士，一派凋零，神像上布满灰尘。因为空间小，神像都不大，已无彩绘。这个寺供奉的神五花八门，一间较大的三官殿里，并排坐着孔子、老子和释迦牟尼，这恐怕全国少见，以前只在少林寺见过“三教合流”的一块石碑。前些年曾在胶东崑嵛山一个庙里见过此景，那小庙非常简陋，当时以为建庙的人不懂。悬空寺这样供奉，难道说北魏这里已经儒释道合流了？虽然空间狭小，第一层的大屋，还是作了卖“工艺品”的商店，在里面呼唤再三，才钻出了一个服务员，用极贵的价格向我推销东西。

看悬空寺，再慢也不会超过半小时。下来在门口瞎逛，与这里的工作人员聊天，他说到过青岛，对那里的富裕和热情印象深刻。我暗笑，这老兄也许让人灌了不少酒吧？听这位说，他们这里生活很苦，他们每月工资不多还经常拖欠。我也告诉他们，他去的是山东最富的地区，其他地方也是比较穷。当然，再穷也比浑源好。

这里最先进的设施，应该算那几个移动式收费厕所了。看到这现代化设备，想起在大同听当地朋友说，雁北农村的茅厕里有个半尺多的土橛子，人们大便后要在上面擦屁股。这倒稀奇。我见过用秫秸、土块的，可在这固定的橛子上操作，恐怕要认真练习一段时间。悬空寺下有一小市场，卖各种小东西和食物，有些金属盒、瓷器上有不雅观的雕刻、画像，当时觉得涉黄，后来想想，这可能就是复制的那种古代民间性启蒙用品。山西朋友请客，吃了一碗据说全国闻名、好几位皇帝御享过的“浑源凉粉”，感觉一般。

图片来源搜狐百科

作者简介：Laoch，垦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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