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新疆屯垦:与国运共兴衰!
关于古代新疆屯垦史的几个问题
近来读了一些有关新疆古代屯垦史的著作,获益良多,特将几个自认重要的问题记之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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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古代屯垦以治疆固疆举措发端
新疆古称西域,受地理所限,通达内地的条件很差。前方军事所需如长途运送,既难以及时又沿途损耗极大,往往直接影响到军事行动的胜负。屯垦则是从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因应办法,即屯集兵民,就地垦殖,生产粮草,供应军需。
研究屯垦史的学者多数认为,屯垦开创于西汉,始行于边疆地区。西汉所以能成功统一和有效管治西域,使之成为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组成部分,屯垦功不可没。比如,西汉为消除北方匈奴不断侵扰的严重边患,不仅在军事上选拔重用年轻将领,壮大机动性强的骑兵,而且组织兵民屯垦,就近保障军用,取得河西等三次重大战役的胜利,打击了匈奴的有生力量。又比如,西汉在新设立的河西四郡驻扎重兵,继续进行屯垦,巩固前行的基地。在遣张骞通使西域,联乌孙夹击匈奴的过程中,又将屯垦这种军供方式引入西域。再比如,西汉趁匈奴内乱,降服日逐王并统一西域后,为震慑叛服无常、畅通丝绸之路,促进边疆经济社会发展,在天山南北的交通要塞和战略要地大兴屯垦,以寓兵于农、亦兵亦农,平时积谷、战时参战的方式,参与治理西域。及至东汉,虽国力时强时弱,西域与内地“三绝三通”,但也坚持绝时在北方“屯田警备”,同时在西域重开屯垦,只是屯垦的布局、规模、作用比之西汉差多了。
由两汉几段史实可知,新疆古代屯垦最初以治疆固疆举措发端,为国家政治军事服务。军队向前进伐,屯垦是就近提供粮草的后勤保障;军队驻扎边疆,屯垦则是备战防边的有效举措,攻也屯,守也屯,进也屯,驻也屯,屯垦目的与政治需求、军事所向几乎一致。所以,认识新疆古代屯垦,当首先抓住屯垦为政治军事需要服务的实质,不要简单地把屯垦只看作是一种农业生产方式和集体经济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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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古代屯垦与古代中国国运共兴衰
西汉“以屯田定西域”,此后历代纷纷效法,将屯垦作为治国安邦的一项国策。屯垦推广于全国边疆,其兴废自然与整个国家国运兴衰相关,即国家兴、屯垦兴、边疆也兴;国家衰、屯垦废、边疆自乱。
研究屯垦史的学者多数认为,唐作为西汉之后再次统一西域并对其有效管治的王朝,出于军事所需和巩固边疆的方略,曾空前重视发挥屯垦对统一西域和管治西域的积极作用,屯垦规模大、分布广,管理制度也趋于完善。但中唐之后,随着国力削弱衰败,各地包括西域的屯垦都逐渐瓦解变质。比如,唐初以隋亡为鉴,政治清明,经济繁荣,国力强盛,以北方大兴屯垦,充足军粮,先后击败北方和西北方连年侵扰的东突厥、薛延陀、西突厥,平服高昌、龟兹,重新统一了西域。又比如,唐最强盛时,国土空前辽阔,兵力布局和军粮供给更显重要,故在全国边疆广设军镇,以屯垦充实军储,其中西域的广行屯田,有力保障了西部边疆十几万驻军的供给和唐对西域的稳固管治。再比如,中唐安史之乱后,国力不济,边疆狼烟四起,唐士兵基本脱离生产,屯田交州县出租纳粟,无论内地还是西域等边疆,屯垦均已显出瓦解之势。及至晚唐,政局更加紊乱,官吏豪强侵占屯田,差役兵民,此时的屯垦已经变质。
由唐初和中晚唐几段史实可知,古代屯垦是国家的组织行为和经营行为。国家拥有强大的国力时,有条件支持和保障屯垦事业的顺利发展,而以积存军粮和养兵供战为主的屯垦,也为国家战胜顽敌和保卫边疆建立了物质基础。反之,一旦国力衰微,屯垦得不到应有的支持和保障,其衰败、瓦解乃至变质之势就难以逆转了。所以,认识新疆古代屯垦,当把它放在当时国家兴衰的大环境中加以研究,屯垦的重要作用才能看得更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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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古代屯垦顺应国家需要统一的历史趋势
汉唐之后的中国历经几段分裂时期。分裂造成地方割据势力互相争夺厮杀,社会生产力遭受极大破坏。但是,每一次分裂期的结束都会出现国家更大范围的统一。元清两朝正是顺应国家需要统一的历史趋势,先后再次统一西域,为统一的多民族中国最终形成作出了历史性贡献。
很多研究屯垦史的学者认为,屯垦并非某个民族的专利,元代屯垦的规模空前,清代屯垦的多样性更加成熟,都是基于屯垦有利实现统一和维护统一。比如,元代前四汗重牧轻农,被战争破坏的社会生产难以恢复,元世祖忽必烈听从汉官建议,在北方和西域广行屯垦,对医治战争创伤起到促进作用,也为此后平定西域宗室叛乱打下基础。又比如,清初以北方和西域东部屯垦为先导,平定准噶尔部;以乌鲁木齐、伊犁、塔尔巴哈台的屯垦为方略,防备不断侵略扩张的沙俄;以轻视南疆屯垦而导致外国势力乘虚侵入为教训,平定张格尔之乱后在喀什噶尔、巴尔楚克等地驻兵屯垦。再比如,清代总结历代屯垦只为养兵供战,未能兵民共济、战守兼宜的利弊,在加强兵屯的同时大力发展民屯,包括商屯、旗屯、回屯,使防边与实边结合起来,即使到了清晚期,新疆处于外敌入侵、政局动荡之际,左宗棠统帅西征、收复新疆的过程中,都着力恢复和发展屯垦,规模甚至超过乾隆嘉庆时期。
由元清几段史实可知,今日之中国新疆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和不容置疑的现实存在,各族人民包括不同时期从事屯垦的军民都为之作出了巨大贡献。历史演进中,分裂总是导致社会动荡、经济凋零、生灵涂炭,只有统一才能使人民休养生息,才有利于开发、建设、稳定边疆和巩固国家边防。所以,认识新疆古代屯垦,当重视研究它顺应国家需要统一的进步性和兵民共济、战守兼宜的适应性,完全军队化或者完全民营化的屯垦不符合边疆实际,也很难保持它的进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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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古代屯垦在历史长河中绵延不绝
中国古代史上,汉、唐、元、清是四个国土辽阔、国力强盛的时期,也是屯垦在全国在西域最为兴盛的时期。期内屯垦的文献多、考古资料多,便于学者们深入研究新疆古代屯垦的背景、规模、分布、形式、制度、特点和作用等,但是汉唐、唐元、元清之间那些分裂割据时期,屯垦在全国的一些地方包括在西域,并非完全绝迹,也应通过田野调查寻找线索,深入挖掘。
研究屯垦史的学者在其著述中,或多或少介绍了那些时期的屯垦踪迹。比如,魏晋南北朝前后近400年,除西晋有短暂的南北统一外,多数时间处于分裂割据状态。这个时期的割据势力为养兵供战,也曾效法前朝,发展屯垦,加上战争连绵导致人口大迁徙,人口流失地被迫组织有效耕种,人口流入地被迫组织难民开垦荒地,屯垦自然星星点点存在于很多地方。当时西域东部就存在军垦,吐鲁番出土文书表明高昌经济文化繁荣与高昌屯田有直接关系。又比如,唐亡后的五代十国都存有局部地区屯垦的历史记载。此后辽、宋、金、西夏互相对峙300多年,作为养兵供战的屯垦均为各方所用,其中辽的西部边境曾达今新疆阿勒泰,西夏的西部边境也曾达今新疆东部,那时西域的屯垦如何有待考证。再比如,明代300多年,前期强盛时实行军队卫所制度,即全国遍布卫所,士兵携眷入军,配给定量土地,边屯边戍,以屯养军,其西北疆域包括今甘肃省全部和新疆东端。在这样的背景下,史书记载存在百年的明哈密卫,既有军队戍守,就应当存在屯垦,何况史书还有明工部制作“屯军农具”并授予哈密卫所“头目官”的记载。
从这几段史实可知,屯垦既存在于国家统一时期,也存在于国家分裂时期;既为汉民族占主导的王朝所用,也为少数民族占主导的王朝所用。正如历史总是波浪式前进一样,屯垦受国家重视程度和国力强弱的影响,只是有时处于高潮,有时处于低潮而已。所以,认识新疆古代屯垦,当把屯垦作为一个整体对待,看它的主流,看它的趋势,不因它有时处于低潮而轻视其存在的顽强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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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古代屯垦是戍边固边兴边的千古之策
纵观中国古代史,凡有识有为的政治家、军事家,都高度重视边疆在国家全局中的战略地位,高度重视屯垦的重要作用。他们有许多关于屯垦的精辟论述,源于对国家全局的思考,源于对政治军事实践的体验,源于对屯垦经验教训的提炼,给今人留下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研究屯垦史的学者为说明屯垦来自实践、行之有效、渐成规律,是戍边固边兴边的良策,不仅在其著作中列举大量史实,而且引用了不少先人的精辟论述。比如,明代军屯的规模和组织管理最为突出,与朱元璋的谋虑有关。朱就说“昔汉武以屯田定西域,魏武以务农足军食,定伯兴王,莫不由此”,称战争使得“民无宁居,连年饥馑,田地荒芜。若兵食尽资于民,则民力重困”,故令将士“有军则战,无事则耕,暇则讲武”,力求“民无坐食之弊,国无不练之兵”。又比如,清代民屯的规模和组织管理非常显著,即使到了内外交困的清晚期,左宗棠还大力倡导和扶持民屯。左认为“要筹军粮,必先筹民食,乃不竭之源。否则,兵欲兴屯,民已他徙。徒靠兵力兴屯,一年不能敷衍一年,如何得济”。主张“分别兵农,责兵以战,课农以耕,而后饷事可节,兵事可精也”。再比如,少数民族中的有识之士对屯垦也有不少真知灼见。北魏镇守宁武的将领刁雍“总勒戎马,以防不虞,督课诸屯,以为储积”,深感“欲育民丰国,事须大田”。他针对“官渠乏水,不得广殖”而兴修水利,使得“水凡四溉,谷得成实,官课常充,民也丰赡”。新疆古代屯垦只是古代中国屯垦的一个缩影。朱元璋、左宗棠、刁雍等历史人物的论述说明,屯垦是国家低成本防治边患和戍边固边兴边的战略举措,关系国计民生,影响治国安邦。所以,认识新疆古代屯垦,归根结底当从利国利民的高度,记取明代思想家李贽的结论:“屯垦乃千古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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