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国婺源乡绅詹若棠墓寻访记

【一萍按】春节前夕,刚回婺源的我在某村考察,接到县委县政府邀请参加正月初三旅外婺源人士新春座谈会的电话。这类活动各地都常设,既体现父母官情意,受邀者或许也能在宽松氛围中略有建言。但我以前就不曾去过,这一次,我依然婉谢了。

其一,因有公众号【江湖一萍】,我能向家乡人表达的呼吁和建言,都已在上面发布或将要发布,书面图文比口头发言更完整,相关部门均可方便关注;

其二,我不想失去能在县里做田野调查或采风的至少半天时间。

其实,还有我没有表达的第三点:我历来尽量回避看重官衔、单位、职称、学位之类的官方场合——我这一介“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的苍凉书生,竟厕身于一帮成功人士间,想想都有点滑稽~,还是去陋巷或山村,找几位素昧平生却同样苍凉的长者,惺惺相惜、促膝长谈,更合我兴趣。

因有春节的访墓,本号今天自然就多了这篇图文,无论民众或县府,姑且可将本文,当作我向家乡的一次新春建言吧——

詹若棠(1876-1950)

寻访詹若棠墓

几天前的大年初一上午,我在婺源城郊为亡故的家人请过坟(方言指扫墓)后,已经下起零落的疏雨。我按预先计划,赶赴新城区的三都村,寻访詹纯鉴父亲——詹若棠的墓。

远在广东的詹若棠曾孙(詹纯鉴之孙、詹远平之子)詹智宁兄,曾跟我说过他太爷墓在三都村。我在这次回婺源之前,特向他问起准确地点。在得知我回到县城的当天,智宁及时给我发来了手机地图定位的截图。

凭着这张截图,我在春节这天的实地寻访,原以为会很快找到的。实际却费了一番周折。

詹若棠墓址

那片山坡上的墓葬太多了,而那座墓的形制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事后想想,还因为那块墓碑是没有描漆的。在雨正式开落前的闷气中,我于杂树与荆棘丛生的草莽陡坡爬上爬下搜寻,并不那么方便。

因为找不到,我只好通过微信与詹智宁实时联系。他说这样是很难找到的,他叫我不断提供现场照片并听取他的指引。我按他的提示,总算发现了那几个夹在草木中极不起眼的很小水泥台阶。激动之际,我踏上去扫视前方的几座坟,终于在高位那座并不醒目的墓碑上,隐约看到了“鸣球”二字——那不就是詹若棠先生的字吗?!……

三都村后山的众多墓葬

等我爬上去,走到墓碑前,果然看到碑文【詹公鸣球若棠府君之(墓)】,最后一个字,已被泥巴沾掩了大半。右侧上款署“公元一九八二年十月重建”,左侧下款是“儿女(纯)煦、(纯)淦、(纯)冰、纯奕立”。因纵排是以年长者居中排布,老大纯煦成了左三。左一的詹纯奕,是老四,他比1911年生的詹纯冰还小十岁,比詹纯鉴小十六岁,但他们仨是同父同母的。

詹 若 棠 墓

紧邻的几座坟略新一些,更由于几天前已有家人请过,供品与香火灰烬犹在,而若棠先生这座,墓前枯叶厚积,上下还有粗大的樟树断枝吊挂或横陈,遂更感凄楚。他的三个孙子,此刻都在海外(平时住南昌的幼孙张远平在澳大利亚曾孙家过年)。唯一在大陆的曾孙,就是远在广东的詹智宁,身为骨干医生的他,难以每年回婺源祭扫曾祖墓。但坟头上有两根挂钱的竹签儿,其中一根上面系着的白纸钱仍在。我猜想,很可能是去年清明他的三位孙辈特地来扫墓的遗留物。按旧俗,花钱才是女儿挂的,尚存那条白色的纸钱,该是孙子詹远渝或詹远平所挂。

2018年清明詹若棠曾孙挂的钱,与吊挂的断木

在我匆忙擦过汗,点上香,以乡晚身份躬拜之时,陪我同去的外甥为我拍了照。他另有事,我们没带伞,雨点却骤然密集起来,我乃叫他先行离去。我自己,则对着这座荒凉的墓门和周边众多的旧墓冢,以及屡经风雨摧折而东倒西歪艰苦生长着的密集杂树,打量良久。

三都村前的小河,是解放后为建水电站而开挖的人工渠,三都村如今沿水渠紧连的楼房更是近些年所建。则詹若棠先生墓,起初应是清爽地面对着星江大河的。我在附近读高中时,大约1987年,曾于午饭后偶然散步到这边,三都村低矮的村宅,与众多的牛栏茅棚,共同构成田园诗般的唯美画面,至今记忆犹新;我在2003年独自来此画的两幅速写,今天看来依然是佳作。那时村前的路较低,我并未留意到山林里的坟墓。

江平2003年在三都村(落款写错)的速写

电影中,总是把主人翁惆怅的心情,配上风雨情境来烘托,难免老套。凑巧的是,那天我独自彷徨于墓前的那阵雨,恰恰真是与我的惆怅交融着的。到我走出三都村时,头发上已不断淌落雨水。

“鉴” 与 “淦”

基于我对詹纯鉴的多年留意,我虽知淦与鉴在婺源话里是同音字,但墓碑落款刻作“淦”,仍令我感觉有些蹊跷。

詹纯鉴的字,是“镜心”,【鉴(鑑)】的本意就是镜子,【淦】则指水入船中,按名与字互文的通常规律,显然是詹纯【鉴】啊。他的家人,怎么会在庄重的墓碑上把詹纯鉴的名字写错??我知道詹纯鉴的同父同母妹妹詹纯冰在80年代初,曾万里迢迢,从比利时辗转来大陆,并特地回过魂牵梦萦的故乡婺源,墓碑标注的时间也在这个时候,很可能是她出资重修父亲的墓。在中国大陆长期与西方国家不建交的情境下,詹纯冰在大陆逗留的时间一定很有限,不太可能亲自监理修墓。是不是受她委托具体操办的亲戚,将婺源方音gan,想当然地认为是人名常用的“淦”字了?当时县里文化界,就有位名人陈社淦。那时的通讯何其不便,新的《婺源县志》远没有诞生,要核实一个名字何其困难,将就用字也可以原谅。

墓碑局部

当晚,我就这个“淦”字,拨通了詹纯鉴长女詹远湄的电话。

2018年5月8日,我曾特地赶赴上饶市访谈詹远湄女士。她按我事先的要求写好了一份个人履历(由她先生正式抄录),当面交给了我。1931年3月生的她,现已八十八高龄,言谈直爽而不失幽默,神智很清爽。她在电话中明确告诉我:“修墓我没有参与,具体问我弟弟詹远平更清楚些,但他现在澳大利亚过年。我爸爸的名字,除了小名镜心(字),就是詹纯鉴(名),是鉴定的鉴,没有别的写法!这个,作为女儿的我很肯定的。”詹纯平送我的台湾出的《詹纯鉴先生生平》一书,也是如此。

江平与詹智宁(詹若棠曾孙)的交流

詹若棠孙、詹纯鉴之子詹远平,从澳大利亚发给江平的书面答复

出于慎重,我随即又通过微信打字,书面向詹智宁求证。

智宁好,请明确一下如下几点信息:

1.如今的詹若棠墓,是谁重修的,墓碑文字是谁拟的?

2.你爷爷名字在你父亲或伯父早年记忆中应该是怎么写的?

3.该墓重修前,就在那儿吗?为何要重修?

4.碑文是拟订者手迹?还是请谁抄上去的?

三都村前的古樟

詹智宁向父亲詹远平转达我的提问后,次日年初二上午十点半回复我:

“我姑婆(詹纯冰)82年去婺源,在婺源县侨办陪同下委托人重修了詹若棠的墓,碑文是找人刻的,后来我爸爸在低调的前提下又重新修了这个墓(开始一段时间说要拆迁,后来又说暂时不拆迁,而且墓又下沉,很破败了)所以我爸爸一个人出钱在原址重新修的,但碑文还是用原来我姑婆修时的那个碑文,估计那个碑文我姑婆也没看到。我爷爷的名字存在鉴和鑑写法是简体和繁体的区别而已,没有其他写法。”

从詹若棠墓前俯瞰三都村

有了如此充分的几方面证据,情况就很清楚了。我又问及没有答复的信息——

一萍:书者是否王润华(当时婺源声望最高的老书法家,已故多年)?

詹智宁:我爸爸也不知道那个书法是谁写的。

一萍:也就是说,你爸爸重修的墓,墓碑是你姑婆委托所修墓的原物,而不是抄录内容重刻。请确定。

詹智宁:(墓碑)确定是我姑婆委托所修墓原物。

一萍:你爸爸去重修是何时?

詹智宁:我爸爸出钱重修,大概是2002前后的事。

詹若棠生平与后事

一萍去年春节期间已发布长文《呼吁抢修:婺源名士詹纯鉴故居》,詹家后人读到此文而与我联系上后,我又写了《婺源、杭州东京——詹纯鉴的直系亲属及其近况》等篇,还专访了李婺英老人。

李婺英老人说,这口大缸是詹若棠家的旧物

据詹远平、曹珉二先生乡先后提供,并经我查看原件的詹若棠自述材料,詹若棠的曾祖父是詹时潮,祖父詹诚敬,父亲詹之吉、母亲王氏。他是民国前三十六年(1876年)六月生,蚺城(婺源县城)里人,清太学生。很多高龄的县城老人都知道他家原籍是庆源(小源)村人,何时迁到县城已难确知。詹纯鉴领导的国军208师的婺源籍老兵俞敬达,说詹家原是做布匹生意的。詹家人说他家后来在九江,主要是操持航运业。

詹若棠填写的履历表

詹若棠并非国民党员。曾任大通军政分府秘书长、九江光华中学董事长、九江县议员、九江红十字会评议长(这该是台湾《詹纯鉴先生的生平》序言所说的慈善业)、财政部安徽造纸厂总务科长、九江航业工会主席、国民军第三十三军第六师秘书长、汉口“民报馆”主笔、国务院参事等。抗战爆发后定居在婺源县城八角亭,那栋屋是他买下的,而非祖屋或自建。兼任过抗战期间婺源的抗敌后援、征兵、粮食、禁烟等众多委员会委员或主任。

1944年,詹若棠还担任了婺源北乡黄隐中学名誉校长。国共内战爆发后,詹若棠任职较少。1950年病逝,享年74岁。

詹若棠、詹纯鉴故居大门

“病逝”,是婺源县城紫阳镇政府提供的不甚明确的信息。与我母亲很熟悉、曾先在詹若棠家边上居住,后在詹家屋里住过多年的李婺英老人,认真地告诉我:她确切听两位老辈邻居——在詹若棠家同屋住的豆芽婆,和另一位是詹家紧隔壁的阿婆,都说婺源解放后,詹若棠是“绝食几个月后”去世的。

这令我意外,乃问詹家人。詹远平先生答复:母亲说爷爷(詹若棠)在婺源刚解放时被关进了监狱,因他有病,终获保外就医,但不久就去世了。正式绝食的老人,想必一周就得死,因抑郁无食欲而进食很少,才可能数月后才亡故。结合这几方信息来分析,一位在同城两代进士家受私塾教育出身、任过旧职的绅士,固然知道一些“遗民”事迹,儿子詹纯鉴更是家喻户晓的民国政要,面对如此改天换地的巨变,詹若棠能坦然接受新政权吗?……若棠先生最后的情状,并不难推知。

詹若棠、詹纯鉴故居后半

李婺英老人早已住到郊外去了,可是她早年买下的詹若棠家用在天井下接雨水的大荷花缸,一直还在使用。她说詹家紧隔壁的那位阿婆,在詹若棠死后,平时到邻家串门时,多次提及詹若棠日常家居的点点滴滴,说詹若棠在家里喜欢靠坐躺椅,给人感觉是悠闲性情;詹若棠的其他邻居,都讲他是善人,连隔得较远的邻家,每年都会收到他分发的糕点之类。百岁老人俞铁汉则说,詹若棠因是他祖父嗣元先生的学生,有时会到俞家看望铁汉的父亲,而且,铁汉进本县三青团工作,也是若棠先生写了介绍信的。他勉励铁汉好好干,将来有机会,可推荐给省里。这些,大致能体现詹若棠慈善与人情味的方面。

无论俞铁汉先生,还是李婺英等人,都向一萍提起了詹若棠临终前的名份小老婆——英娘。英娘本是詹家的女佣,带着女儿程顺弟过日子,后来女儿嫁给一个长工了。李婺英听长辈说,是在解放前夕,若棠的儿子紧急赶回来,往英娘跟前扑通一跪,叫她为“妈”,就这样,英娘成了詹若棠的名份上的最后一个老婆。因英娘比詹若棠小很多,所以一些老街坊说英娘是詹若棠的“小老婆”,未必就是“妾“之意。实际极可能是詹若棠的儿子们劝不走(这是李婺英听老辈人说的,我认为也或许实在不便带走)年迈的父亲,因而不得已,以这样仓促的权宜方式来给英娘一个名份,以促她能贴心地陪护他们的父亲。

一萍在詹若棠就读私塾、并多次拜访的进士俞诵芬老屋采访俞铁汉先生

这段极短暂的夫妻名份,后来却令英娘成了“地主婆”,被打入社会最底层。这是可怜人。不过,街坊传说英娘曾塞给女儿程顺弟一包得自詹家的财宝,所以她也并不算吃亏。李婺英清楚记得詹若棠死后,跟着英娘一起生活的是一个叫詹仁生的詹家男孩。经詹智宁代我核实,那是詹若棠长子詹纯弈生的,他十七岁时,回到了他父亲的九江那边,已不在世。

詹纯煦,是詹若棠前一个妻子生的。婺源老人都叫他“詹朴坚”,又因他视力不佳,也叫他“朴坚矇”,应该是字朴坚。他一家后来就主要在九江那边定居了,我拜访过的一些老辈人说他(早年)有点霸气、不怎么懂事,与詹纯鉴性情迥然不同。詹若棠侄孙詹泰生也说,詹朴坚家教小孩如果和别人打架,一定要打赢,宁可打伤别人,大不了给点钱去安抚,也绝不可打输丢了自家面子。不过,长子可能仗势的做派,不能算在为父的詹若棠本人身上。至少詹纯鉴、詹纯冰等子女的家风,是忠厚善良的。

绅士 文人 詹若棠

乡邦士绅的作用,是国学大师钱穆先生至为肯定且追怀的。乡绅拥有特定的意识形态与操守,往往是一乡之精神支柱,民间的纠纷总是先请乡绅仲裁,官民之间的冲突,也时常需要乡绅出面来调停,于是他们成了中国漫长时代里政治与社会得以相安的重要因素。

詹若棠(1876-1950)

詹若棠,应该原本就是婺源城的绅士之一。在一册中华民国廿七年(1938年)九月,县长高楚珩题书名的《婺源县政府第一届行政会议议决案》里,载有詹若棠参与的提案:

7、慎重保甲长人选案,绅士董吉符、江景三、詹若棠

14、积谷彻底盘查案,士绅董、江、詹

28、财政亟宜公开案,士绅董吉符等

从中,可窥他们关注的方面。

1938年《婺源县政府第一届行政会议议决案》

随着儿子詹纯鉴地位的一再高升,詹若棠的名望也成了无人可比。我曾访谈过的一批高龄老人(多数已故),都提到过这点。据说民国后期每位新到任的婺源县长,登门拜望的首位乡绅,肯定是詹若棠。

前述詹若棠担任名誉校长的婺源黄隐中学,办在詹天佑老家庐坑村。在那个艰苦时代,黄隐中学办得很不容易,曾就读的胡有恒老人说:“虽然相隔70多年,对很多人很多事已记不真切了,但是学校环境,老师模样,尤其是老师浓浓的爱国情怀,至今还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根植于我心田。尽管我在黄隐中学只读了一个学期,却一直崇敬这所山村里的初级中学。”今北京大学常务副校长詹启敏的父亲詹厚生,也是黄隐中学的学生。该校校长詹省耕是婺北浙源一带的乡绅,而担任名誉校长的詹若棠,除了在全县的影响力,或许在乡邦文人中也有较好的口碑。

1927年8月13日的《武汉民报》

旧事的绅士,普遍都有较好的文化素养。汉口的民报馆,应该就是《武汉民报》馆。一萍无精力去查找汉口民报馆“主笔”詹若棠发表的具体文章,以其经历,当是有识之士,而主笔所写的,通常也会是政论、时评之类的主打文章。

刊有詹若棠联句的《古今联语汇选》

文学方面,据其孙詹远平提供的线索,我查知武进人胡君复编的《古今联语汇选初集·祠庙二》中,在收录我族先贤江慎修(江永)的一副庙祠联“水贴荷钱,买得湖光千万倾;山垂木笔,描成春色二三分”后,随即补充同出婺源的才子案例道:“又,婺源詹若棠鸣球云:良夜独来,月明万象化为水;清秋远眺,云起君峰澹若烟。”慎修先生那对,文思殊妙;而若棠先生这对,意象亦颇不俗。《古今联语汇选》系民国七年初版,编辑应略早,彼时詹纯鉴或还未出生,显然,若棠先生的联句受到文人重视,与他儿子詹纯鉴后来做大官毫无关系。

詹若棠的其它手稿,目前很难看到。他自述学历证书等“所有证明文件均于九江沦陷时完全遗失”,证书尚且如此,一般的手稿,估计更没有保住了。

詹若棠手迹

好在他1944年填写《省县公职候选人考试声请检核履历书》上的毛笔字,字数较多,而且清晰。是蝇头小行楷,虽大致齐整,却毫无馆阁体的刻板僵化弊端,更无甜媚俗态。仅仅右上角的“棠”“时潮”“诚敬”“程”“学”等多字的结体,均别具出人意表之美,较耐看。而填写任职的五个“長”、三个“會”,无一雷同。

詹若棠手迹

曾经撰写过如此雅联与清隽小行楷的绅士詹若棠,就躺在这片一般民众很少意识到的城中“剩山”上。分散于世界各地的墓主后人,不便常来,知道他的老辈人,也已纷然凋落殆尽,每天悠然穿梭于此的,只有三都村民放养的群鸡。

詹若棠墓的特别意义

从海外视野来看,婺源这座詹若棠墓墓主的后人之分布,仅仅就不完全统计,就可谓罕见之广阔:墓主次子詹纯鉴,后半生在台湾;墓主女儿詹纯冰,大半生在欧洲直到百余岁亡故,比利时后代一大群;墓主孙詹远渝(詹纯鉴次子)夫妇,应姑姑詹纯冰之嘱已赴比利时继续接办中餐馆,定居那边很多年了;墓主幼子詹纯奕,是跟着哥哥詹纯鉴到了台湾的,但后来去了南非,死在南非,应该也是葬在南非,听说有个女儿留在南非,而詹纯冰夫妇也曾在非洲生活过一段时期;墓主孙詹远浦(詹纯鉴长子)夫妇大半生定居日本;墓主曾孙、詹远浦的两个儿子,均是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毕业,其中一个是博士,两人都是美国国籍;墓主曾孙、詹远平次子詹智敏,现居澳大利亚……。还在大陆的,只有墓主孙詹远平夫妇与女儿在南昌、孙女詹远湄一家在上饶、曾孙詹智宁在广州……

詹纯鉴、蒋经国,1952年于台湾

章兰林-詹远渝, 詹远浦-林枫筠, 詹远平-甘树蓉

(2018.4.16-日本东京

大陆、台湾、日本、欧洲、非洲、美洲、澳洲——在整个历史上,还能找到第二例后三代血亲分布如此之广的婺源人吗?将来还有的概率又有千万分之一吗?这是我在调查后惊讶的发现。

定居比利时的詹纯冰百岁生日,比利时报纸为她庆贺的专文——《妈妈的生活经历:出生于1911年的伊丽莎白詹纯冰庆祝一百岁生日及她的传奇故事》

(詹远渝赠送江平纸质图片,并翻译标题)

2011年詹纯冰百岁生日时,在比利时和家人合影。

马英九,在比利时詹远渝夫妇家

詹若棠墓在反映婺源人衍布与海外影响方面的意义,无出其右;如今,对台统战形势严峻,该墓作为台湾政要祖坟之特别意义,就更不必说了。鉴此,婺源县侨联、县对台办等部门,理该有所认识。

詹远平一家,次子詹智敏(后左)现居澳大利亚。

詹远湄(右2)一家在上饶招待詹远平夫妇与江平

还有必要提及的一点,是我们不宜忽视詹纯鉴作为民国海归专家、论著作者、江西农大早期校长的身份—— 对这样一位至少同时是乡邦文化名士的祖坟,婺源也该慎重对待才是。

建 议 保 护

1949年,解放军开进溪口,据毛泽东"不要破坏蒋介石的住宅、祠堂及其他建筑物"的指示,溪口文物古迹得以保住。但败退到台湾的蒋家父子,一度很担心大陆会毁其祖坟。蒋家父子曾私秘会晤与国共最高层都有特殊关系的曹聚仁先生(他在赣州的蒋经国身边办报时,与詹纯鉴肯定是熟悉的),委托他代为核实确切下落。1957年春,曹聚仁专程到溪口,还拍了蒋母墓园及毛夫人墓地犹存的照片为证,蒋家父子才放了心。

曹聚仁1957年拍摄的奉化溪口

奉化溪口的二蒋故居与祖坟

"文革"中的红卫兵,扬言要炸蒋母墓,当地民众三天三夜守卫在墓边,确保了墓地完好无损。1968年红卫兵炸毁了墓旁的“慈庵”,导致蒋介石十分气愤、两岸商谈幻灭。

在国共尖锐敌对的新中国前期,大陆官方尚能有那样的底线。1979年后,中央更拨专款修缮和恢复蒋氏遗迹,1984年正式作为旅游景点开放,迅速成为八方游客参观的热点。在解放七十年后的现今,婺源有关部门,对詹纯鉴父亲墓,也该有所重视。

2019大年初一,寻访到詹若棠墓的一萍

詹若棠墓边的群鸡

在我看来,詹若棠墓之于婺源,就如蒋母墓之于奉化,甚至还多出几层。因为即便撇开墓主儿子詹纯鉴是民国政要,仅仅以詹若棠是一位关注家乡的教育、慈善等公益事业的民国后期我县大乡绅,和世界各地众多子孙的先祖,其墓也该保护。

婺源近些年方兴未艾、不断新造的旅游景点多矣,一些开发商无视起码的事实,编造的所谓典故恶俗不堪,在这样的语境下,文史界最珍视的【真东西】,就显得尤其可贵了。这座在婺源境内已无任何后人,但其文化意义多维的七十年前墓葬,哪怕他的远方后人将来不便再来祭扫,本县的文保部门岂可任其毁失?何况,这类墓不宜华贵,只要不破损,维持今貌,前修一条小路,旁竖一块碑刻即可,根本花不了几个钱。

我以为,詹若棠墓宜设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三都村后山

顺带说一句,三都村后的这片山林,是新城区目前屈指可数的山地或林地之一,因处于黄金地段,如果政府认识不到位,则不久的将来将被征用建楼。但此山林实在不宜泯灭之。人家平原地区的城市尚且特意打造几座矮山或林地来“透气”,婺源新城区内这几处苟存的自然山林,说什么也该保住啊。

江平2003年在三都村(落款写错)的速写

三都村前的星江河

江平的微信公众号:江湖一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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