镌刻在五台山的那些崞县石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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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耀庭

近几年来,央视新闻《大国工匠》栏目陆续推出了全国各条战线那些默默坚守,孜孜以求,追求职业技能完美和极致,做出杰出贡献的劳动者,讲述了大国工匠们用自己的灵巧双手,匠心筑梦的故事。

这是历史对工匠的一种尊重,也是新时代对工匠精神的敬意!

纵观古代历史,工匠是没有社会地位的一类群体。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和社会环境决定了工匠位置甚至在农人之后。作为一个文物大国,散落在中华大地的文物古迹、文化遗存比比皆是,而建造这些宝贵文化财富的工匠们的名字传承后世的却寥寥无几。这不能不说是历史的缺憾!

地处山西北部五台山,文物古迹灿烂辉煌,迄今仍保存着北魏、唐、宋、元、明、清以及民国等7个朝代,堪称典范的寺庙古建。五台山古建筑群已成为一处集群式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遍及各寺的雕塑、石刻、壁画书法等文化艺术价值更是无可估量。

建于民国时期的龙泉寺石牌楼是五台山石刻艺术的精华代表。这一艺术魁宝的主要建造者就是崞县石匠----胡明珠。

胡明珠(1895—1968),崞县贾庄村人(今属定襄县宏道镇),耕读小康之家出身,其父胡国山,精通“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终生以私塾先生为业。胡明珠自幼拜崞县沟北村(今原平市同川镇沟北村)石匠刘元成为师,聪慧好学、锲而不舍,辄有开拓创新、独辟蹊径之处,莫及旬年便能自我构思、自我设计,赢得师傅厚爱。

民国十一年(1922),五台山龙泉寺对外征集汉白玉石牌楼修建方案,在来自全国众多工匠的竞争中,胡明珠蟾宫折桂,拔得头筹。次年,胡明珠组织设计的石牌楼建设工程启动,崞县、定襄五台等地50余名石匠参加雕建,历时六年,于1930年金秋时节完工。一座既反映了五台山佛教圣地主要寺庙建筑,又富有现实生活的构图新颖、生动情趣,集浮雕、高浮雕、镂雕于一体,雕刻精细、华美秀丽的石牌楼超尘出世。

整座牌楼设计之巧,造型之美,雕刻之精为中国石牌楼之最,被誉为“继圆明园之后中国近代中式园林雕建中独树一帜的杰作”。清华大学建筑系楼庆西教授说“龙泉寺牌楼是中国石雕仿木最为彻底的一座建筑”。

随后,1934年,胡明珠又参与建造了阎锡山父亲陵园的石雕工程。就是这样一位名扬三晋民间艺苑中的“明珠”,在原平、定襄县志中均无记载。

五台山佛光寺《随公照庵德行之碑》,刻撰于明天顺二年(1458年)。碑记记载了蓟州玉田(今河北玉田县)人随公,雅号照庵。于明宣德四年(1429年)杖策游睹五台山,至佛光寺,见奚大殿重壁之间皆空,发心于上下,塑罗汉五百尊,重修殿宇之功德。石碑篆刻者为崞县石匠王收、陈本。

五台山大塔院寺《重修阿育王所建释迦文佛真身舍利宝塔碑》,大明嘉靖十七年(1538年)钦依本寺住持成秀立石。篆刻者为崞县石匠韩世文,男(即子)韩枚、韩柳、韩枝,侄韩佐、韩朝先。

在五台山脚下陈家庄乡东峪村有一座明代《胡润水泉湾平途碑记》,刻立于大明万历五年(1577年)季秋。碑记记载了明朝嘉靖年间东峪村慈商乡贤胡润,斗换斗石,不惜重金,倾囊倒箧,凿通水泉湾通山崖外之瓶颈,免除了过往商旅行人的涉水艰险,被称为“五台明代愚公”。石碑篆刻者为崞县石匠张山、张林、 张英,男张金花、张银花。

在五台山浩瀚的石雕艺术遗存中,究竟有多少崞县工匠精湛的手艺传承,难以考究。但最值得一提的是五台山显通寺的一通明代圣旨古碑。

在五台山显通寺大雄宝殿前,东西两侧各有一座石碑。东侧石碑,碑额双龙盘顶,高1.05米,上书“圣旨”二字,碑身高2.87米、加雕花卧龙碑座,总高为4.87米。此碑雄壮高大,字体刚劲,雕刻精美,为五台山现存明代最高大之石碑。

石碑正面碑文是明朝万历皇帝神宗朱翊钧为五台山供奉《大藏经》而御制的诏书。碑文圣旨如下:

敕谕山西五台山

敕建护国圣光永明寺住持福登及僧众人等:

朕发诚心,印造佛大藏经,颁施在京及天下名山寺院供奉,经首护敕,已谕其由。尔住持及僧众人等,务要虔洁供安,朝夕礼诵,保安眇躬,康泰宫壶,肃清忏已往愆,尤祈无疆寿福,民安国泰,天下太平,俾四海八方,同归仁慈善教。

朕成恭已无为之治道焉。今特差汉经厂掌檀御马监太监卢永寿,斋请前去彼处供安,各宜仰体知悉。钦哉!故谕!

万历三十五年九月初四日

在石碑阴面篆刻石匠落款为“崞县名匠张班铎叩刊”。这一留名落款表明,五台山最大的明代石碑出自崞县工匠之手。

张班铎,应当是明万历年间崞县的一位石匠,既然敢署名为“名匠”,应为当时县内、甚或省内的知名工匠。明朝时期应该不会像当代某些自命的“著名××家”、“著名×人”一样泛滥成灾吧!

历史上崞县石匠的足迹遍及晋陕蒙地区,在一些寺庙古碑上经常会发现崞县石匠的名字,其中不乏享誉三晋的名匠名家。那么,张班铎这位著名石匠究竟是崞县哪里人?居何处?还有何成果遗迹存世?查阅志书、史料,均无处迷踪。但可以肯定的是,既然能够入得一代名僧、佛门鲁班妙峰禅师(即福登和尚)法眼,篆刻当今皇上御赐圣旨,而且允其在石碑留名,其石刻工艺水平应不失为当时三晋名家。

纵观历朝历代官修志书中,人物传记多以“士”为主体,包括当今也概莫能外。志书编撰关于人物篇章基本排序一般是名臣为首,依次为乡贤、忠烈、孝友、义兴、士实、儒行、文学、艺术、方外、烈女。贯穿了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的儒家传统文化思想,民间工匠难以入列,鲁班、李春当属例外。

政治家说,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历史学家说,是工匠铸就了历史。每一座建筑,每一件器皿,每一幅艺术作品都代表着一个时代气质,一种工匠精神。

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能工巧匠为我们绘就了一幅看得见、摸得着的历史画卷。遗憾的是这些为历史创造了无数艺术瑰宝,展示了卓越才华、精湛技艺和科学精神的工匠们,在浩如烟海的古代典籍中却罕有记载,他们的名字已渐渐消失演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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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简介

郭耀庭,中国法学会会员,山西省检察理论研究人才,山西大学商务学院客座教授,忻州师范学院特聘法学导师,四级高级检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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