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北“冼太庙”在辽宁丹东,我们为什么要寻找冼夫人?
“最北冼庙”在丹东?重续辽粤千年情
引文:
冼夫人,是南北朝时期岭南杰出的政治家与军事家,身历三朝,一生致力于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的千秋大业,她发展生产、平叛安邦、惩治贪腐、收复海南,被誉为“岭南圣母”,享有崇高的威望,其生平事迹载入了《隋书》、《北史》和《资治通鉴》等正史中。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总理称颂冼夫人是“中国巾帼英雄第一人”!
2013年后,辽宁地区获知一条极具价值的历史信息:冼夫人的夫君是起家辽西的北燕王室后裔冯宝,这位备受爱戴的中华英雄居然是“辽宁媳妇”。更不可思议的是,1952年,一位在志愿军某部服役的广东高州人居然在辽宁丹东发现了一座“冼太庙”!这座“最北的冼太庙”触发了岭南百姓的广泛关注,同时,也引起了目前正致力于推进三燕文化的辽宁地方政府及相关学者的高度重视。冼太庙分布于今两广、海南及东南亚一带,约有三千座,但在广东以北,就没有冼太庙了,距岭南万里之遥的塞外关东怎么会有一座冼太庙?为何人所建呢?
广东高州冼太庙,明代所建,为朝廷出资所建的官庙(资料片)
正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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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浪头”江口地 山中冼庙缘者识
此事的起因是由一位来自广东高州叫黄国宝的退伍老军人的回忆小文引起的,题为:丹东也有冼太庙。
全文如下:一九五二年二月,我们志愿军某部驻扎在丹东南部,当时我在这部队工作。一天,我们冒着风雪,到海边的一块高地挖防御工事。到了那里,我看见山顶上有一座庙宇,规模虽小,却很别致,休息时我便邀两位同志一齐上去看个究竟。
这庙坐北向南,依山临海,高踞鸭绿江口,颇有气势。近前观看,庙的门额上写有“冼太夫人庙”五个大字,再进里看,神像跟高州冼太庙内的雕塑的一模一样。丹东与高州,一个在地北,一个在天南,怎么也会供奉起冼太夫人来呢?
原来冼太夫人的丈夫冯宝,原属北燕苗裔。他的祖辈冯弘投奔高丽时,曾派遣他的曾祖父冯业带领三百人浮海归宋,后来落籍新会县。丹东南部也有冼太夫人庙,大概是当地苗族人民为纪念冼太夫人这位护国英雄的伟绩而建立的。
在丹东“三道浪头”旁的这座被劈开的小山上,曾建有一座冼太庙(张松摄)
丹东可有冼太庙?就这一疑问,笔者征求了对辽宁古遗址分布状况较为了解的冯永谦先生的意见,冯永谦表示,据他所知,丹东地区目前现存的供女身像的古代庙宇,只有东港大孤山的上庙与下庙,上庙供有“三霄娘娘”像,下庙供有“天后圣母”(即民间传说的“妈祖”)像,未供冼夫人。
丹东孙道俊老师提出这样一种猜想:传说中的“丹东冼太庙”,会不会在距东港约三、四十里的北井子镇的双山岛呢?那里曾建有一座旧庙,供某女神像,是不是冼夫人?就不得而知了。孙道俊的线索值得关注,但他的说法与高州黄国宝的回忆并不一致。黄国宝亲眼所见的丹东冼太庙是“依山临海,高踞鸭绿江口”,而双山岛乃海岛,非江口之岛,两人的位置描述差异较大。
2017年3月1日,笔者赴丹东调查冼太庙的具体位置,得到了原丹东考古所所长王海及丹东考古专家任鸿魁等人的协助。在王海的印象中,丹东史料中未见曾建冼太庙的记录,按黄国宝的回忆,此庙挂有“冼太夫人庙”的匾额,但在丹东的现存庙宇中,挂匾题名的庙宇只存在于东港大孤山。“丹东地区的庙宇主要分两类,一类是龙王庙,一类是娘娘庙,但这两类庙都不挂匾直接提示,龙王庙上写‘风调雨顺’,娘娘庙上写‘海不扬波’,过往行人便心领神会。”王海说。
既然东港大孤山古庙所供女神与冼夫人无关,那么,黄国宝所说的“冼太夫人庙”会不会建在丹东其他地区呢?查阅相关资料后,王海的答复是:“除大孤山外,丹东地区供女身像的庙宇不少,约有二十多座,比较有代表性的庙址如东港新农大连泡村的大连泡庙址,供碧霞元君、敖山圣母、送子娘娘像;又如:黄土坎镇沙碛(qì)村的古庙,供海神娘娘……但这些庙宇均与冼太庙无关。”
广东高州冼太庙中所立的冼夫人神像(张松摄)
就在线索将断之际,任鸿魁先生的一句提示令局面瞬间峰回路转,“依据黄国宝留下的关于‘丹东冼太庙’的文字记录,依我的判断,这个地方当在丹东市振兴区的‘三道浪头’,该地正好处于鸭绿江口,以前有座小山,山顶有庙,那里应该是黄国宝当年所看到的冼太庙的所在地。那小山确实是坐北朝南,临傍江口,后来改成了港口,未建港口前,山下全是滩涂。”
王海补充说:“‘三道浪头’的小山间曾有七、八座小庙,其中有娘娘庙,渔民出海前、捕鱼归来后,都来拜,求个平安。到了光绪二十六年(1900),又在山顶建了一座大庙,叫东江寺,有三间大殿,其中一间也是娘娘庙。当地人说,其实早在光绪十六年(1891),就开始筹建东江寺了,光绪二十六年时,庙已建成。不过,东江寺在1948年就被拆毁了,后来修沿江路,取土垫路,山顶削平,公路从一分为二的小山中间穿过,那些分布于山间的小庙也陆续消失了。”
为何此地叫“三道浪头”呢?在由安东(丹东旧称)海关浪头分关旧址改建的安东商埠历史博物馆内,有这样一段文字介绍:清宣统二年(1910)十月,安东海关在三道浪头设立分关。据《安东县志》记载:“三道浪头”为安东八景之一,称之为“浪头三叠”。因鸭绿江流至此一曲,成为港湾。上有高阜(土山)悬崖,下有湍急深流。中外入口商船皆停泊于此。江水潮涨,银涛雪浪,层叠而起,触岸有声。分关楼红砖拱廊,与蓝天绿水交相呼应,又建于高崖之巅,俯瞰鸭绿江,遥望安东城,居高扼守,蔚为壮观。百年三道浪头分关旧址是东方第一关,堪称“中国的爱丁堡”,它屹立于鸭绿江之口,成为记载这座城市开埠通商的永恒记忆。
丹东冼太庙遗址附近,残存一座安东海关楼旧址(张松摄)
据当地老乡介绍,在三道浪头这个地方,抗美援朝期间曾驻扎过志愿军某部,一些军人还在当地安家落户,媳妇多是东港大孤山人。从三道浪头往南到东港市这段区间,就没有驻军了,当年在志愿军服役的黄国宝的活动区域只能在三道浪头附近,不可能在大孤山。他于1952年看到的冼太庙绝不是1948年就被拆毁的东江寺,而是临靠三道浪头港的小高岗中的一座小庙,也就是王海所说的民间百姓于此所建的七、八座小庙中的其中一座。
黄国宝已谢世,他没有留下关于这座“丹东冼太庙”更具体的位置记录,但他所描述的地点概貌、目击时间及时代背景,与丹东三道浪头的前世今生惊人的吻合,这说明,这座位置最北的“丹东冼太庙”确实曾经存在过。
高州学者张均绍先生是冯冼文化专家,与黄国宝有过接触,他数次表示,黄国宝当年所看到的庙宇确实有“冼太夫人庙”的匾额,庙中所塑的女神像正是冼夫人,绝非妈祖,对从小就耳濡目染于冼夫人文化的高州人而言,不会误识,更不会看错。
广东高州冼太庙前的冼夫人雕像,粤西人对冼夫人的崇拜由来已久(资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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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回辽记载清 冼庙之主却为谜
这就存在一个疑问,盛行“冼夫人崇拜”之地在今天的粤西与海南,广东以北就没有冼太庙了,那么,距粤西、海南万里迢迢的关外辽东怎么会出现一座冼太庙?此庙又是何人所建的呢?
按常理,最有可能修建冼太庙的自然是冯冼家族的后人,目前没有冼家来辽的记载,据笔者掌握的资料,在这千余年间,当年起家辽西的北燕冯氏有过三次回辽的历史记录。
第一次在隋大业八年(612),冼夫人的孙子冯盎、隋朝左武卫大将军冯盎曾随同隋炀帝征东,借此重归故土,这是自公元436年,其先祖冯业率三百族人渡海南投后,时隔176年后,岭南冯家的首次回辽。依据史料分析,冯盎到过老家朝阳及义县、新民等地,他的亲家麦铁杖战死在位于新民辽河岸边的武厉逻城旁。冯盎在辽宁足迹所及之地最远到辽阳,从未到达当时还是敌国腹地的丹东地区,更不可能在丹东建一座冼太庙。
冼夫人的孙子、隋朝左武卫大将军冯盎曾随同隋炀帝征东,回过老家辽宁(张松)
第二次在1948年冬,生于海南琼山三江乡的北燕后人、中华革命党发起人之一的冯裕芳曾来过东北,并于1949年1月27日在沈阳病逝。但丹东冼太庙出现于光绪十六年、即1891年前,显然这座冼太庙的修建非冯裕芳所为。
第三次是在2016年六月,冼夫人第五十代裔孙、高凉冯氏宗亲会秘书长冯博文来辽宁北票祭祖,拜冯素弗墓,这与丹东冼太庙的身世更是毫无关联了。
2016年六月,冯宝、冼夫人的第五十代裔孙冯博文回辽宁北票祭祖(张松摄)
如此一来,关于这座神秘冼太庙修建者的来历就无从考证了,可能将成为永远的历史之谜,但此人在丹东三道浪头修庙,却并不奇怪,因为三道浪头这个地方因地理位置优越,曾是近代安东港的外港,是东北地区的粮食、木材、矿产等资源的重要中转站,丹东“城以港兴”,其城市历史与初始繁荣,正是从这里起步的。据当地老乡回忆,此地以前有个民间俗称叫“天津街”,意为天津人做生意的地方,不过,说是天津人的地盘,其实南来北往哪儿来的人都有。这期间,来自粤西、海南的商家北上丹东做生意,在船舶停靠港口旁的土山上,修建一座小小的冼太庙以寄托乡思、祈求冼太保佑,完全可能也顺理成章。
综上所述,这座已经消失的丹东冼太庙大概建于清末民初,毁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存在了约半个多世纪,在志愿军服役的黄国宝恰好于1952年无意看到了它,并将这一信息带回了岭南、带回了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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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封禁造空档 山遥路远断亲缘
不过,这种解释也存在硬伤,既然丹东的冼太庙存在了几十年,当地人怎么可能没有丝毫记忆?连远在万里之外的高州人都知晓此事,本乡本土的丹东人却不知情,这岂不有悖逻辑吗?
为何会产生这般令人费解的南北信息隔膜呢?究其内因,是由近代辽宁的特殊历史造成的。明末清初,改朝换代的惨烈战争导致大量的辽宁人口死亡、逃散、迁徙,再加上清王朝视东北为“龙兴之地”,对辽宁地区实行了长达二百余年的封禁,人为打断了这块富饶之地迈入近现代社会的历史进程,使辽宁史的研究出现了大段空白。如今的辽宁人,不少是移民的后代,来自河北、山东、河南等地,对迁入地的辽宁缺乏足够的时空认知与情感积累,当年,他们的祖辈闯关东的目的是为了糊口、为了生存,至于形而上的历史梳理、文化提炼,在严峻艰难的生计课题前,自然无暇多顾。也就是说,而今生活于辽宁的“移民的后代”未必能全面深刻地了解辽宁的历史,而像北燕冯氏等虽远离故土千年,但在异乡仍恪守宗族传承的“省外辽宁人”,反而保存了本该载入史册的珍贵的“辽宁记忆”。
高州冯氏宗祠,地处遥远岭南的冯冼家族,反而保存了一份珍贵的“辽宁记忆”(张松摄)
对此,熟悉丹东历史的王海说了这样一句话:“不要说当地人不知道冼夫人,就连现在家喻户晓的妈祖,过去也没人知道,只是笼统地称为海神娘娘,建的庙都叫‘娘娘庙’。”
王海所言非虚。2013年初,笔者在广东肇庆寻找慕容后人,于2013年1月4日的《南方日报》中,才第一次看到冼夫人的名字,才知道冼夫人的夫君叫冯宝,祖上是来自辽宁的北燕王子冯业。对这样一段震撼千年的史实,不要说辽宁的百姓,就连权威的三燕学者也一无所知。
而定居岭南的冯氏后裔,由于时空的阻隔,对先祖的起源也愈发淡漠,粤西阳江企业家冯绍奕的话或许能代表岭南北燕后人的心声:“时间太久了,距离太远了,已入乡随俗的我们,也就没再北上寻找了。”
2015年5月18日,广东高州与辽宁北票领导相逢于高州,接续上这段辽粤千古情(资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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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觅旧址空自叹 冼庙重建待佳期
现在到丹东三道浪头寻觅冼太庙遗迹,只能凭栏望江、空自缅怀了。距三道浪头不远,有一座伪满洲国皇帝溥仪的东巡行宫,江面上停有一艘在甲午海战中沉没的大清海军致远舰的复制品。那座曾建有冼太庙的土山早已顶削庙拆,且被一劈为二,在临江的那一半残坡上,现存一座安东海关浪头分关旧址,如今被改建为安东商埠历史博物馆。当年,这里舳舻相拥、桅杆林立,是民国期间东北东部最繁荣的港口,日本人还特意将这一带的鸭绿江夜景制成明信片,夜色阑珊,月光皎洁,帆影灵动,赏心悦目。浪头海关的历任税务司共有18位,从英国的巴伦、美国的侯礼威、挪威的韩森、荷兰的费妥玛、丹麦的林德厚到日本的村山武雄,1942年,曾在该海关工作的一位日本留学归乡的中国职员值得一提,此人是后来“太平轮海难”的主角、“红色特工”张汉。
冼夫人的事迹被传颂至今,她的理想与情怀获得至高礼赞(张松摄)
丹东冼太庙的消失固然可惜,但随着近几年南北文化交流的加速,越来越多的辽宁人了解到冼夫人与辽宁大地的深厚渊源,关于冯冼家族的风云故事也开始在辽宁大地流传。今年五一节前,岭南冯氏家族有望组团回辽祭祖,策划在北燕王朝起家的朝阳、北票等地与当地政府合作,为冯宝、冼夫人立像建庙,重塑冯冼家族的精神丰碑,续补这段感人难忘的辽粤千年情!
2015年底,《光明日报》毕玉才老师撰文书写冯冼家族的丰功伟绩,这是继大历史学家吴晗后,半个多世纪后,冯冼故事在中央级媒体被再次郑重提及(资料片)
正文二:
我们为什么要寻找“冼夫人”?
丹东历史上曾有一座“冼太庙”,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仅仅是为了询查一座古建筑的来历,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这座曾经存在的“最北的冼太庙”,涉及到一段断裂而震撼的南北光阴的续补,涉及到一段被湮没千年、亟待弘扬的“中华声音”的回归。简言之,冼夫人到底是谁?我们为什么要苦苦的寻找她?
用现代的话讲,冼夫人是1500多年前广东地区的军政首长,还有一种更通俗的解释:广东军区司令。但她当年所掌控的“广东”可要比今天的广东范围大得多了,包括两广、海南,其势力范围一直延伸到东南亚,那个时代,连越南、泰国等地的首领也唯其马首是瞻,她管着历史中广袤的“南中国”。冼夫人的孙子冯盎接班的时候,冯冼家族控地两千里,手握十万兵,冯盎差一点就成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二个“南越王”,想起冯、想起冼,连一代雄主隋文帝、唐太宗晚上都睡不着觉。
广东高州长坡镇最早的冼太庙,距今千年(张松摄)
关于冼夫人灵验的故事,传遍岭南大地,她的神庙约有三千座,遍布粤西、海南与东南亚,她的信众成千上万,每到节日,冼太庙前便红烛高烧、香烟缭绕,百姓对冼太的崇拜情结是根深蒂固的,是发自肺腑的。在冯冼文化重地的高州,两口子吵架,嚷嚷“有本事我们到冼太庙评理去!”,理亏的一方顿时退缩;在高州当镇长的莫晖说,在农村,某些妇女没文化、蛮不讲理,你跟她讲法律法规,没用,但提冼太,立刻收敛……
人们信冼太、拜她、求她,她和自己的夫君冯宝被高高供起,尊称“和合神”,神庙中的冼太塑像温良娴静,有如一位大家闺秀、雍容贵妇,人们不禁要问,这是冼夫人的本来形象吗?历史中真实的冼夫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冼夫人,是一个伟大的苦难女人,是一个无论历经多少艰难困苦也不改其志的理想主义者,她为一个公平、正义的人间世界奋战至死,她与一代女皇武则天间惨烈的“理念之争”跨时千年,影响至今,她开始败得很惨,但最终完胜!
武则天毁了冼夫人墓,但后世之人却立起了上千座冼太庙(资料片)
历史中真实的冼夫人幼年丧父、青年丧夫、中年丧子,最后累死在为国平叛的路上。她一生被挑衅、威胁、恐吓,时刻生活在刀与剑、血与火的震荡与变离中,子孙绕膝、亲族同堂的家庭温馨与她无关,她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换做常人,如此折腾颠沛,不是死了就是疯了,要么就向残酷的命运服软,认命了、服软了、堕落了,多半就像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一样,最后被吃人的饿狼与同样吃人的礼教,折磨得“眼球间或一轮,证明她还是个活物”。操劳一生的冼夫人,死后也未能入土为安,晚年精神分裂的武则天派大军血洗了她的家乡、杀了她的子孙、拆毁了她的府第、取消了她的爵位、而且刨坟撅墓,冼夫人尸骨无存……
冼夫人与武则天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一个在隋初、一个在唐中,冼夫人的最高封号是正一品的“谯国夫人”,武则天是武周皇帝,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她为何这般深恨一个逝去多年,对她毫无威胁的冼夫人呢?因为,冼夫人是百姓心中的“岭南圣母”,是道德的标尺,是正义的化身,是理想与情怀的代言人,而武则天则是权力、手段、心术的集大成者,是一个极端的现实主义者、利己主义者,她们之间的斗争涉及到一系列直到今天我们还说不清、且备感困惑的重大选项:人间究竟有没有“是与非”、“对与错”?“权力、财富”与“价值、情怀”,哪一个更重要?历史,是由所谓的胜利者与强权者书写的吗?“我不管我怎么来的,我只关心我怎么没的”,这话经得起时间检验吗?……这是自“井田制”、“禅让制”解体后,公有制被私有制替代后,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的尖锐斗争,从未停歇、愈演愈烈,冼夫人赢还是武则天胜,这不是泛泛的书生论道,是要流血的,是要死人的!
无论是古代还是今天,如果在冼夫人与武则天之间选边站,无论你口头如何支持冼夫人,面对无常的现实,也未必有胆量公开力挺她,在权力、金钱、生死面前,没有几个人能顶得住压力、扛得住诱惑,说真话遭打击,君子立不住脚、做好事反被讹、正直的人受委屈,诸如此类的反常事例,人们看得太多了,看得多了就习以为常,也就自然麻木了,但事情就这么简单结束了吗?这场似乎一边倒的“冼、武之争”就这么画上句号了吗?当光阴延长、岁月舒展之后,映入后人眼帘的,竟是这样一幅震撼图画————
被破坏的冼太塑像,重新立了起来;被扒掉的冼太庙,再度重建,而且越建越多,从国内到国外;信奉冼夫人理念的人越来越多,不计年龄、不分地域、不论阶层;她的故事,很快就要被拍成电影电视剧,传播普及、广而告之;她所代表的文化,开始南下北上,迈长江、跨黄河、越长城,回到鸭绿江边的丹东,回到人类生物史上“第一朵花盛开、第一只鸟飞起”的北票,回到中华民族记忆的起点,回到这个感人至深的千年故事开始的地方。
广东省目前正大力推广冯冼文化,有意将冼夫人打造成与孔子齐名的中华圣人(张松摄)
再来看看冼夫人的对手武则天,品品那个人所代表的思想与文化:崇拜权力、迷信手段的武则天,晚年彻底凌乱了,她还大权在握,就已看到危机涌动的末日;所有人在她面前战战兢兢,山呼万岁,但至高无上的威权却未给她带来一丝心灵的慰藉;每当她合上眼,梦中就出现滴血的刀、死去的人,她没有道德支撑的心灵世界,除了血污就是恐怖,她咬牙切齿地仇恨故去多年的冼夫人,因为冼夫人的存在,是对她一生的否定!
武则天活了82岁,与冼夫人一样,她同样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尽管她有权力、有金钱、有手段、有面首,但最终两手空空。她给自己立了一块碑,却不敢刻一字,名曰“无字碑”;
武则天的“无字碑”,其为人、业绩,任由世人评说(资料片)
她陵前的石像生,被统统斩首,前不久,一当地文化部门领导嫌乾陵残存的几座石狮子“太旧”,别出心裁地去掉包浆,统统刮了大白!最吓人的是,在武则天死后的千年岁月里,她与唐高宗合葬的乾陵被各朝代大奸大恶的负能量人组团操着各种家伙事,呯呯嗙嗙盗个不停,锹挖斧凿、枪打炮崩,若非仰仗大唐余德,她早已弃尸荒野,下场与慈禧一样。
武则天陵前的石像生,惨遭“斩首”摧残(资料片)
而今,乾陵犹在,但纪念武则天的人,几乎不存在。早年,冯宝宝拍过一部《武则天》,还不错,但影迷们每忆此剧,多是岁月的怀旧,怀念的与其说是武则天,不如说是冯宝宝,至于后来依据武则天污秽私生活所拍的“大明宫词”,拍得言不由衷、格调叽叽歪歪,更是不值一提。
上世纪八十年代,香港著名艺人冯宝宝饰演的武则天剧照(资料片)
曾被武则天打倒的冼夫人,而今被百姓高高立起;曾经胜利的武则天,却躲在千疮百孔的幽暗陵墓内,沦为一具被时光唾弃的冢中枯骨!这一无情的光阴对比,对奔忙的极端现实主义者,无异一记沉重的耳光,而对那些在沉闷中依旧艰难求索的理想主义者,却是巨大的精神振奋!终究是“人间正道是沧桑”,“正义或许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字字珠玑、所言不虚。
故而,冯冼文化不只是两个家族的文化,不只是一个地域的文化,它属于茂名、属于海南,也属于辽宁,属于这片土地上笃信良善、坚守信仰的亿兆中华子民!所以,请搁置乃至放弃关于冼夫人究竟生在哪里、葬于何处的细节争吵吧,评点中华历史上那些经得起时光沉淀的圣贤豪杰,我们缅怀的是他们的情操,还是盯注于他们的郡望?孔子是山东人,《论语》只给山东人看?岳飞是河南人,“精忠报国”只许河南人听?冼夫人是粤西人,“唯用一好心”只能粤西人懂?!
冼夫人虽逝去千年,但其英名始终被人缅怀、追忆(张松摄)
拜冼太,就是拜“真理不灭”的信仰;寻冼太,就是寻“价值永恒”的情怀!所以,丹东曾有一座“最北的冼太庙”,不是一件小事,那是我们共同的“精神殿堂”;所以,冯冼家族今年四月的回辽祭祖,不是一件小事,那是久远而震撼的“辽宁记忆”的复苏,那是即便山重水复、岁月纷扰,也不可阻断的中华正能量的回归!
冼夫人的塑像立于天地间,她的精神丰碑立于百姓心中(张松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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